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標題: 簡瓔 -【好個下堂妻之】甜妻好廚藝 [打印本頁]

作者: 丫不    時間: 2020-5-30 12:31 PM     標題: 簡瓔 -【好個下堂妻之】甜妻好廚藝

【小說封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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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內容簡介】
她登山失足再醒來,就發現自己穿越到了大雲朝邊關,
雖然腦子裡沒有半點原主的記憶,
幸好撿到她的小鮮肉衛青馳他爹,跟她爹是好友,
收留了她這個不知為何流落邊境的首輔之女,
一切都很幸運,唯一不幸的就是衛府的大廚甜鹹不分,伙食難吃,
但這也不要緊,她穿越之前當大廚的好手藝剛好有了發揮之地,
不僅征服了衛家眾吃貨的胃,還連衛青馳的心都一起征服了,
在得知她家被抄,她成了通緝要犯後,
衛青馳依然答應會守護她一輩子,還送她紅豆表相思……
然而要好好在一起,還有事要解決呢──
聽說原主是新婚當夜被擄走,她頂著人妻身分怎麼談戀愛?

【出版日期】    2020/2/12

【出版社名稱】新月

【書系及編號】 藍海E82201

*1.本文內容皆從網上蒐集轉載,本人不承擔任何技術及版權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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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丫不    時間: 2020-5-30 12:31 PM

本帖最後由 丫不 於 2020-5-17 09:41 PM 編輯

【序言】   哥吃的不是菜,是心意

  在大家看書之前,我必須要先說個警語,這是一本不適合在肚子餓的時候、要睡覺的時候看的書,因為肚子餓的人會感覺更餓,要睡覺的人會清醒,立刻跑去吃消夜,然後變胖……

  這本書裡面的美食實在太多,從早餐的粥就有白粥、海鮮粥、山藥紫米粥、藥膳粥,主菜有麻辣鍋、烤鴨腿佐櫻桃莎莎醬、燉牛肉、巴塞隆納海鮮烤飯,更別說蟹宴、以茶入菜,玉米宴……啊,我說得都要流口水了,真想現在立刻去吃一頓大餐,總之,女主角夏侯悅音穿越後融會中西食譜推出了各種菜肴,難怪能征服了男主角衛青馳一家的胃,也征服了他們的心。

  嗯?光靠食物就能讓大家喜歡是不是有點扯呀?

  當然,夏侯悅音能夠變身萬人迷,手裡的美食自然是加分項,可真正能打動人的,其實還是她的熱情開朗,以及用心對人。

  故事中有個女配角跟夏侯悅音可說是對照組,這女配角有一手醫術,放在一般醫藥系穿越文中,憑藉著絕佳醫術救死扶傷,就能獲得好姻緣,可她卻是百般算計,男主角衛青馳重要的同袍受傷,她第一時間想的是要在他面前表現;衛青馳表弟生病,她想著先讓對方多痛苦幾天,屆時再「出手相助」,贏取眾人感激。

  夏侯悅音雖然沒辦法像女配角一樣解眾人病痛,可她做菜時總抱持一個信念—— 大家吃得開心,她就開心。所以和衛青馳遇難回府,她立刻燉了薑母雞湯送去,不希望對方受寒;所以知道衛老夫人牙口不好但愛吃玉米,她就為老人家準備了玉米宴……

  她做菜的本意並非要討好其他人或者表現自己有多麼能幹,可結果卻比女配角的汲汲營營還要好,正是因為所有人都吃到了她蘊含在菜肴之中的心意。

  愛是最美味的調味料,如此,吃了夏侯悅音這麼多美食的衛青馳,又怎麼能不愛她?

  這個圍繞著美味展開,卻因女主角不知道的原主記憶與身分,還有險惡陰謀造成波折的愛情故事,想來能讓看書的人心靈和肚子(一邊看一邊吃)都得到滿足!



【第一章】 不帶原主記憶的穿越是個大麻煩

        淡淡的花香沁入鼻尖,隱約之間看到藕荷色的床幔在晃動,殷悅睜開眼睛,感到止不住的天旋地轉和頭疼欲裂,她忍不住呻吟出聲。

        一個人影敏捷迅速地靠了過來,湊到她眼前,驚喜問道:「姑娘您醒啦?」

        殷悅看到一張圓臉,圓眼睛、圓鼻頭,梳著雙髻,翠綠的衣衫,很討喜的一個小女生。

        她定睛看著小女生,頭漸漸不暈了。「這裡是哪裡?」

        她記得自己在爬山,踩了個空,她失聲大叫,隊友想拉她但沒拉住,她掉下去跟著就沒記憶了。

        「這裡是將軍府。」小女生說道:「奴婢叫小梅,姑娘有什麼事吩咐奴婢就行了。」

        將軍府?奴婢?

        殷悅困惑地想坐起來,小梅連忙扶她坐起,「姑娘昏迷兩天了,身子肯定是躺壞了,這會兒是坐坐比較好。」

        昏迷兩天?殷悅滿腦子問號,她是讓人救了嗎?

        「請問這裡是什麼城鎮?我怎麼會在這裡?」

        小梅規規矩矩的說道:「回姑娘的話,這裡是延涼鎮的鳳雲關,衛大將軍的府裡,兩日前,少將軍將您帶了回來,說您昏倒在路邊,大將軍一見姑娘便說姑娘是認識的人。」

        延涼鎮?鳳雲關?殷悅緊緊蹙著眉心,這些地名聽都沒聽過,她環顧四周的傢俱擺設,繡架、黃花梨木圓桌、繡著四季風景的屏風、粉彩雙耳青花瓷瓶、矮榻、床邊的繡墩,再到眼前身著古裝、自稱奴婢的小梅……

        她深吸了一口氣,自己這是穿越了?

        「大夫交代過,姑娘醒來,奴婢得去請大夫來給姑娘看看……」

        「等一下!」殷悅連忙喚住小梅。「現在是什麼國家……呃,朝代?」

        小梅詫異道:「姑娘不記得了嗎?現在是大雲朝天安元年,皇上登基沒多久。」

        皇上……殷悅心裡一沉,要命,她果然是穿越了。

        「那延涼鎮是個什麼地方?」殷悅潤了潤唇。「我是說,距離首都……京城有多遠?」

        穿越她認了,不要穿到一個鳥不拉屎、雞不生蛋的地方才好,她自認過不了苦日子。

        「咱們在邊關。」小梅微怔,姑娘連自己在什麼地方都不知道啊。「距離京城很遠很遠,奴婢也沒去過京城,不知道具體有多遠,但大將軍他們每回往來京城都要個把個月。」

        邊關……殷悅心涼了,不但鳥不生蛋,還很危險……

        「那麼,妳口中的大將軍是什麼人?」殷悅澀聲問道。

        小梅立即露出一個大大的笑容,「大將軍便是鎮守咱們鳳雲關的威武大將軍!行不改名、坐不改姓,姓衛名裕峰!鳳雲關有大將軍駐守,西遼人豈敢隨意進犯!」

        殷悅點了點頭,「原來如此。」

        看得出來小梅對主人家很是崇敬,語氣充滿了與有榮焉,遣詞用字像說書似的,似乎常向人家介紹那位衛大將軍。

        「姑娘,您問完了嗎?問完的話,奴婢要去請大夫了,大夫交代姑娘一醒來便要去請他,奴婢跟姑娘說話耽擱了那麼久,不知會不會有什麼影響。」

        殷悅看出小梅有點不會變通一條筋,她點了點頭,「嗯,問完了,妳去吧。」

        小梅去請大夫了,殷悅慢慢沉澱心情,安慰自己雖然倒楣穿越了,但至少有個落腳地方,不是流落街頭。只是她穿越到這大雲朝來,人憑空不見了,她的隊友應該會去報警吧?現在肯定找她找得人仰馬翻了……

        她起身想倒杯水喝,不經意瞄到梳妝鏡中的自己,頓時嚇得掉了杯盞,定格在原地不敢動,瞬也不瞬的瞪著鏡子裡的人。

        怎麼會?她怎麼會長這樣?這不是她啊?

        鏡子裡的是個十六、七歲的俏麗少女,纖眉大眼,眉目靈動,相當漂亮,長髮及腰,身材纖細婀娜,是個發育很好的少女。

        她已不知道該如此形容此刻震驚的心情了,原來她的身體沒有穿過來,是靈魂穿過來了……那……那原本這副身軀的靈魂呢?去哪裡了?她在現代的身軀沒了靈魂又該怎麼辦?

        殷悅恍神了一會兒,聽到房外紛雜的腳步聲,她連忙回床上坐著,不勝嬌弱的半靠在引枕上,看著鏤空雕花窗兩眼放空,扮演一個才從昏迷中醒來的人。

        「姑娘!」小梅推門而入,看到地上的碎片愣了一下。「姑娘打破茶杯啦?」

        「唉。」殷悅點了點頭,有氣無力的說道:「我想喝水,不小心打破杯子了。」

        「不打緊!」小梅高聲道:「奴婢這就收拾!」

        一個高大威猛的中年男子大步越過小梅走到殷悅面前,他激動的看著殷悅。

        「悅音!妳是悅音沒錯吧?我是妳衛伯父啊!上次見妳已是三年前了,妳都長這麼大了!幸好妳輪廓沒變,衛伯父還認得出妳來!」

        敢情這個人就是小梅口中的衛大將軍,殷悅有些怕這個自帶氣場、氣勢凌人、身著戰袍的男人,她結結巴巴的說道:「我……我不知道自己叫什麼名字……」

        不過剛剛他是說她這副身軀的主人名叫悅殷?這不是和她的名字相反?可是,有人姓悅的嗎?

        「妳說什麼?」衛裕峰眼睛瞪了起來。「妳不知道自己叫什麼名字?」

        小梅掃完了地忙過來解釋,「大將軍,姑娘好像什麼都忘了,連此時是大雲天安元年都不知道。」

        衛裕峰大大震驚了。「怎麼會這樣?秦大夫你快過來看看!」

        那留著兩撇鬍子,被喚做秦大夫的人過來了,他慢條斯理地道:「大將軍稍安勿躁,待老夫診斷一番便可知曉。」

        在秦大夫的示意下,殷悅戰戰兢兢地伸出了手,她心裡忐忑不安,深怕被診出她這副身軀的芯子已換了人……

        「如何?可有醫治方法?」秦大夫的手才剛開始把脈,衛裕峰便急著問。

        秦大夫蹙著眉白了衛裕峰一眼,有些不悅診脈被打斷。

        殷悅看到有個穿深青色銀織夏袍、劍眉星目、玉樹臨風、高大帥氣的青年揚起了嘴角,好笑地開口說道:「父親,秦大夫還沒開始診脈。」

        殷悅看了那俊美青年一眼,他叫衛裕峰父親,那他是衛裕峰的兒子……這不是廢話嗎?

        秦大夫細細診脈了許久,最後說道:「姑娘並無大礙,喪失記憶的原因可能是昏迷前頭部曾遭重擊,只是如今看不出外傷了,這點不得而知,記憶也許往後會慢慢想起來,也可能永遠都想不起來,但想不起來對身子也無妨礙,大將軍無須太過擔心。」

        衛裕峰蹙起了濃眉。「雖然對身子無妨礙,但沒有了記憶怎麼成?這麼一來不但忘了自己姓名,忘了過去做過什麼事,也忘了自己爹娘家人,此事焉可等閒視之?秦大夫你身為大夫怎可說出如此不負責任的話?這與風涼話有何不同?身為大夫,應該設法醫治才是!」

        秦大夫很是不悅,賭氣說道:「大將軍息怒!都怪老夫習藝不精,既然大將軍不信任老夫的醫術,不如請其他大夫來看看如何?」

        一名五官精緻、氣質嫻雅、穿著藕色散花如意裙的中年美婦靠了過來,她對衛裕峰輕聲細語地說道:「秦大夫都這麼說了,你也不要操之過急,說不定過幾日悅音就什麼都想起來了。」

        秦大夫哼道:「正是這個理,還是夫人明白事理。」

        殷悅又看向那名聲音輕柔悅耳、髮髻上只插了一支銀鳳鏤花長簪便顯得高雅清麗的中年美婦,夫人的話……她是衛裕峰的妻子囉?還真是個大美人,和不怒自威的衛裕峰真不相配,若說成是英雄配美人也說的過,但她是覺得比較像美女配野獸……她又看向了那雙臂環胸、英姿颯爽的俊美青年,幸好他九成都遺傳了母親那邊。

        秦大夫讓管事送走了,衛裕峰又不死心的問道:「悅音,妳當真什麼都不記得了?」

        殷悅搖了搖頭。「不記得。」

        衛裕峰懊惱道:「怎麼會發生這種事?若是能更早發現妳就好了,也不知妳究竟發生了什麼事會隻身一人來到邊關,身邊連個照應的人都沒有,也不知道夏侯兄在京城發生了什麼事,怎麼會讓妳自己來這裡,這事太奇怪了,妳絕不可能平白無端自己來這裡……」

        殷悅潤了潤唇,小心翼翼的問道:「衛伯父,聽您之言,跟我父親是好友,您能告訴我,我叫什麼名字,我父親又是什麼人嗎?」

        衛裕峰神色沉重,緩緩地道:「妳叫夏侯悅音,悅耳的悅,音律的音,妳父親夏侯邑禮是當朝內閣首輔,兩朝重臣,極受皇上重用,在大雲朝的地位舉足輕重。」

        殷悅詫異了,內閣首輔?這麼大的官啊!而她是內閣首輔家的千金小姐,官家千金多高貴的身分啊,怎麼會自己一個人昏迷在路邊?而且還是這距離京城十萬八千里遠的延涼鎮?

        原主名叫夏侯悅音,正是她的名字殷悅的相反,這難道與她穿越到原主身上有關?

        「總之,妳先安心住下來,我會派人去京城打聽夏侯兄究竟發生了什麼事,何況妳現在失去記憶,也不宜貿然回去京城。」

        「多謝衛伯父。」她如今也沒別的選擇,有個住的地方、能溫飽,慢慢再想法子穿越回去。

        衛裕峰先行離開,殷悅看著還在房裡的其他人,有個她剛才沒注意到的少女正好奇的看著她,那少女穿著紅色提花軟綢衣裙,領口與袖口的紋路都十分華麗,腰間繫著一塊羊脂玉墜子,長得嬌俏。

        「我是妳衛伯母。」黎百合笑吟吟的自我介紹,又介紹那青年道:「這是妳衛大哥,就是他把妳給救回來的。」

        那青年笑了笑,很是自來熟地說道:「我叫衛青馳,不管妳是什麼原因來到這裡,歡迎妳。」

        殷悅看著那叫衛青馳的俊美青年,覺得他頂多二十一、二歲,前世已經二十六歲的她看到這高顏值的青年,居然心裡怦然一跳,臉還不由自主的微微發熱,驀然想起姊弟戀這個字眼來。

        她有些不自在的避開衛青馳似笑非笑的視線,小聲的說道:「謝謝你救了我,衛大哥。」

        「丫頭,妳就別再偷看妳悅音姊姊了。」黎百合把那少女拉到前面來,笑著對殷悅說:「這是我們家老麼,名叫衛知妤,最是愛裝模作樣了。」她敲了女兒頭頂一記,笑道:「妤兒,還不向妳悅音姊姊問聲好?」

        衛知妤心不甘情不願的拉長了聲音說道:「悅音姊姊好—— 」

        殷悅對衛知妤微微一笑。「妳好。」

        黎百合說道:「悅音沒有換洗衣物,妤兒先去取幾套平日較沒穿到的衣衫過來給妳悅音姊姊。要添的衣物很多,過幾日悅音身子好些時再去繡莊裁做衣衫。」

        衛知妤嘴角翹起來,又拉長了聲音道:「知道了—— 」

        殷悅這才意識到自己是個身無分文、流落異地的人,若是衛青馳沒將她帶回來,那她即便清醒了也只是茫然徬徨,想到這裡,她就對好心的青年衛青馳更多了幾分感激。

        「妳先休息會兒。」黎百合臉上掛著親切的笑容。「等妤兒將換洗衣物拿來便舒舒服服的洗個熱水澡,把這裡當自己的家,晚上妳衛伯父要幫妳接風洗塵,將妳正式介紹給大家。」

        「多謝衛伯母。」她打從心裡感激這一家人,也明白從現在開始,她要暫時把自己當成夏侯悅音了。

*             *             *

        展義堂裡,黎百合將茶葉倒入紫砂壺,再將沸水注入茶壺之中,一股淡淡的清香瞬間在室內瀰漫開來,她將茶湯倒入白玉杯盞裡,纖纖玉手將杯盞推到旁邊,看著丈夫,有些調侃地說道:「大將軍,妾身茶泡好了,坐下喝杯茶吧!」

        她端起杯盞,細細品茗,感受著茶香緩緩沁入心脾的甘醇,聞起來淡雅,入口卻極為濃郁,這便是她娘家大齊茶的魅力所在。

        「我現在怎麼有心情喝茶?」衛裕峰負著手走來走去,深蹙著眉心,似有無限焦慮。

        「你都走了有半炷香的功夫了,就別再走了,看得我眼都花了。」黎百合失笑道,又似真似假的嗔道:「難道你捨得我眼花?」

        衛裕峰這才停了下來,他看著妻子沉下了聲,「現在應是悅音那孩子成親的時候,是誰把她送來這裡的?夏侯家和孫家為何都沒來找她?她又為何會失了記憶?此事疑點重重,叫我如何能安心?」

        他早在兩個月前便收到了喜帖,他因鎮守邊關無法赴宴,已派京城威武大將軍府的大管家程伯送了厚禮添妝,如今在鎮守之地看到應該是新娘子的人,叫他怎麼不吃驚?

        「孫家指的是孫雍淳大人家?」

        衛裕峰點頭,「正是孫雍淳家,悅音的婆家。」

        夏侯邑禮與孫雍淳皆為閣臣,均對國政有極大貢獻,同時受到先帝和皇上的重用,兩家結親原是門戶相當、人人樂見其成的大喜事,事情怎麼會變成這樣?新娘子跑到邊關來,實在叫他怎麼想也想不透。

        「若不是聖安帝年間出了那件事,論理來說,罪不及出嫁女,即便夏侯家真的有事,也能保住悅音那孩子,偏偏……」衛裕峰愁眉不展。

        大雲朝聖安帝在位時,護國將軍宋遠浩勾結金國,意圖謀反,宋遠浩事跡敗露後,滿門抄斬,唯獨他的女兒—— 玉妃,因罪不及出嫁女而保住了一命。

        若玉妃能在冷宮安分守己便罷,偏偏她心存復仇之心,竟從冷宮逃了出去,惡夜火燒東宮,將來不及逃生的太子燒死了,令聖安帝雷霆震怒,立即將她處以五馬分屍的酷刑。

        事後,聖安帝下旨,任何人若犯下重罪,妻女與出嫁女同罪,斬草除根,大雲朝也從此修改了律法。

        黎百合勸道:「你在這裡急也無濟於事,不是已經派言武悄悄潛回京城去查了,你就靜心再等等,很快會有消息的。」

        衛裕峰憂心忡忡地道:「百合,我實在怕夏侯兄遭遇了不測,他一向寶貝悅音這個獨生女,膝下沒其他孩子,只有悅音這個掌上明珠,若不是他出了事,悅音怎麼會一個人在邊關出現?」

        當年先帝還在位時,他受奸人誣陷,指稱他將軍糧賣給金國,通敵賣國,因為證據太過明確,他百口莫辯,滿朝文武都跪請先帝將他定罪,拔除大將軍封號,還要抄了衛家,只有夏侯邑禮一人獨排眾議,力保他的清白,為他四處奔走,最後找到關鍵物證,還他清白。

        對此他一直感激在心,兩人也從那時起成了莫逆之交,雖然他們一人在京城為皇上效力,一人在邊關保家衛國,但無損他們的友誼,每每他回京時,一定找他聚首,兩人徹夜或飲茶或飲酒,暢聊國事和家事。

        「我明白你的心情,可你擔心焦急都於事無補,咱們能做的只有等,不是嗎?」黎百合溫聲寬慰道:「幸好青馳將悅音帶回來了,不至於讓失憶的她流落在外,這是不幸中的大幸。」

        衛裕峰認同地道:「如妳所說,確實好在青馳發現了悅音,否則後果不堪設想,悅音一個弱女子,若是遇到那些喬裝潛入邊境的殘暴西遼人,不知會發生什麼事。」

        黎百合又為自己斟了杯茶,再優雅的往壺裡添加沸水,微微一笑,「所以了,吉人自有天相,夏侯大人為國為民付出多年,上天必定會厚待於他,不會讓他出什麼事,若有,也必能逢凶化吉。」

        衛裕峰嘆服道:「百合,與妳說話總能開解我心。」

        黎百合勾唇一笑。「咱們夫妻都二十多年了,我還不瞭解你嗎?重情重義,但是杞人憂天,性子特別急躁,瞧你,今天又將秦大夫得罪了。」

        「性子已經養成了,也沒得改了,虧得是妳才包容我。」衛裕峰一笑,又道:「悅音一個姑娘家在這個處處都是大男人的府裡,肯定會有很多不方便的地方,妳多關照她。」

        黎百合睨了丈夫一眼。「這還用你說嗎?你至交好友的女兒,就是咱們的女兒,我對悅音會和妤兒一樣,毫無分別。」

        衛裕峰拉住妻子的纖纖玉手,鐵漢瞬間柔情地說道:「妳做事我自然放心了。」

*             *             *

        她看著鏡中讓小梅梳妝好的自己,身上是團花輕粉的織錦裙裳,大方俏麗的髮式,插著一支紅寶石點翠步搖,手腕上戴著羊脂玉手鐲,很是適合她。

        她催眠自己道:我現在是夏侯悅音了,千萬不要人家叫了沒反應啊。

        「姑娘實在美極了。」小梅誇道:「奴婢從來沒見過像您這麼水靈的姑娘,眼睛像寶石似的,閃閃發亮。」

        殷悅……如今是夏侯悅音了,她極是認同,小梅說的不錯,原主生得極美,是那種很有人緣的長相,美得清麗不妖豔,帶著鄰家女孩的清新氣質,她很喜歡。

        「大將軍真是有心,為姑娘設了洗塵宴,姑娘可有口福了。」小梅笑嘻嘻地說道。

        夏侯悅音眼睛一亮,暫時將穿越的鬱悶放在旁邊。

        提到吃,她精神就來了,穿越之前的她是名廚師,與幾個志同道合的朋友開了間名為「食味坊」的創意料理館,有人負責財務,有人負責外場,有人負責內場,她負責主廚的位置,帶領了幾個餐飲科的小兵,打從開幕就生意興隆、一位難求,最後實在是讓客人在門外等太久了,只好改為預約制,饒是如此,生意依然做不完,在她莫名其妙穿越過來之前,食味坊預約的客人都排到六個月後了,讓她首次創業就很有成就感。

        不過,她現在魂穿來到了大雲朝,她在現代的軀體不知怎麼樣了,即便獲救,也是躺在醫院呈現腦死狀態吧?那食味坊怎麼辦?少了她這個主廚坐鎮,豈不是要關門大吉了?

        「姑娘,到飯點了,奴婢領您去展梅廳,那是府裡主人家用膳的地方。」

        夏侯悅音沒時間再想她的食味坊了,跟著小梅出了院子,這是她第一次走出她住的院落。

        兩人經過一大片松樹,空氣中有淡淡好聞的松木味道,過了涼亭山石、荷塘水榭和月洞門,走過幾道矮牆,沿著抄手遊廊慢慢走,夏侯悅音饒是對古代沒什麼研究,可看到沿路石磚漆柱、青瓦白牆,處處打理得井井有條,也知道是十分有底蘊的富貴人家。

        「對了,姑娘還不知道咱們的院子叫什麼吧?」小梅邊領路邊閒聊。「咱們住的院子叫定風軒,是府裡最清幽的一處院子,前面院子裡種了好些櫻花、桃樹、楓樹和梅樹,待花季時可美了,是夫人特別為姑娘安排的。」

        「衛伯母真是體貼周到,真不愧是將軍夫人。」夏侯悅音由衷說道。

        小梅頓時喜笑顏開地道:「我們夫人有降服大將軍的本事,只要在夫人面前,大將軍便會鐵漢化為繞指柔,天大的事都氣不起來。」

        夏侯悅音覺得小梅根本是大將軍夫妻的鐵粉,只要提到他們倆就馬上流露出崇拜,滿口的讚美,她突然想起了衛青馳,好奇問道:「那衛大哥呢?可是成親了?」

        古人都結婚的早,衛青馳這年紀若是做爹了也不奇怪,只是看他的氣質不像,不像人夫和人父,還帶著少年氣息。

        「少將軍還未議親。」小梅道:「雖然夫人提過幾個人選,有京城裡的官家小姐,也有邊關這裡官員的千金,可少將軍都興趣缺缺。」

        夏侯悅音也不知自己怎麼突然想哼歌,難不成她真的對那個「弟弟」有興趣?雖然在這裡她年紀比衛青馳小,可在現代她足可當他姊姊了。

        現代流行老少配,老夫娶嫩妻,以及姊弟戀,她莫不是來古代趕流行了?

        「到了,姑娘。」小梅停了下來,院門上蒼勁有力的書著「展梅廳」三個墨色大字。

        夏侯悅音見到院子裡青竹粉花,青石磚板一路延伸到廊下,六扇廳門敞開著,她走進去,看到一張足可容納十五人的大圓桌,稍早見過的衛裕峰、衛夫人、衛青馳、衛知妤都在座,另外還有好幾張生面孔。

        衛裕峰見到她,高興的直說:「悅音來啦,快入座。」

        夏侯悅音也不知怎麼搞的,不知誰拉了她一下,她人已經落坐了,就坐在衛青馳身邊。

        衛青馳朝她一笑,介紹道:「悅音,正中那位是我祖母,問聲好吧!」

        夏侯悅音看過去,是個兩鬢微白、慈眉善目的老太太,身上是一件碧綠色繡萬字的衣衫,頭上戴著金線繡的抹額,中間嵌著明黃色寶石,十分的雍容貴氣。

        她連忙起身朝衛老夫人施禮,「悅音見過老夫人。」

        衛老夫人手裡撥弄著佛珠,點了點頭,豪氣地說道:「坐下吧!妳的事我都聽裕峰說過了,妳放心!當年夏侯大人千辛萬苦救了我兒一命,保住了我衛家,這份恩情,我老太婆一生都不敢忘,好孩子,妳就當這裡是自個兒家,有人欺負妳,跟我說,有什麼委屈不習慣的地方也跟我說,我通通幫妳解決!」

        「多謝老夫人。」夏侯悅音低眉順眼的說道,她不知道原主父親對衛家有這麼大恩情,看來她真可以安心住下去了,直到她找到回現代的方法為止。

        衛青馳又介紹坐在他另一邊的兩名男子,「這兩位是營裡的副將褚練雲、宋忻龍,他們為了議事方便,多半時間住在府裡,所以妳也會常看見他們,他們虛長了妳幾歲,稱他們一聲大哥即可。」

        「褚大哥、宋大哥。」夏侯悅音朝兩人點點頭。「幸會,我初來乍到,人生地不熟,請兩位大哥多多關照。」

        褚練雲笑道:「那日妳倒在路邊破廟之前,我們原是要走的,是青馳堅持要過去看看,說起來,青馳真是妳的救命恩人。」

        宋忻龍調侃道:「就不知道如果是個男的,他會不會這麼熱心就是。」

        大夥都笑了起來,氣氛一時也熱絡了,剩下一位穿纏枝杏花湘色裙裳的尖下巴姑娘沒介紹了。

        「這位是魏纖懿魏姑娘,她有些原因所以住在府裡,魏姑娘擅長針灸,若妳有個頭疼腦熱可以請她診治。」衛青馳咧嘴一笑。「不收銀子的。」

        夏侯悅音看著那位態度有點高傲的魏纖懿,點了點頭,同樣說道:「請多多指教了,魏姑娘。」

        魏纖懿只隨意朝她點了個頭就算回應了,一句話都沒說,也沒再理她。

        夏侯悅音對熱臉貼冷屁股這檔子事沒興趣,故也沒再找話。

        衛青馳沒留意兩個姑娘的互動,對席上眾人說道:「悅音乃是我父親好友夏侯大人之女,因故來到邊關,留在邊關的這段時間,就請大家多多關照了。」

        語畢,他又揚起一個燦爛的笑臉對夏侯悅音說道:「能坐在這裡的都是自己人,妳無須拘束,有什麼不懂的事儘管找人問,大家都會很樂意告訴妳。」

        夏侯悅音中規中矩的點頭,「好。」

        衛裕峰急著說道:「好了,都介紹完了,可以上菜了,悅音昏迷了兩日,應當餓壞了。」

        幾個丫鬟魚貫進來上菜,一道道的佳餚賣相極佳,噴香的味道令夏侯悅音肚子裡的饞蟲被勾了出來,她拿起筷子,準備大快朵頤。
作者: 丫不    時間: 2020-5-30 12:31 PM

本帖最後由 丫不 於 2020-5-18 07:02 PM 編輯

【第二章】 我到底吃了什麼?

        滿桌的佳餚,夏侯悅音愛吃辣,原是看中一道紅通通的鮮辣水煮魚,但她也有基本常識,知道兩天未曾進食的腸胃不能一下太刺激,最好先喝碗熱湯暖暖胃,故此,她先舀了一碗湯。

        從佐料上來看,這應當是道很基本的補湯—— 人參首烏燉雞湯,味道上不會出錯,有滋補的功效,只要用的藥材不太差,都不會難喝到哪裡去。

        可是,一匙的湯剛入口,她的直覺反應是吐出來。

        這什麼啊?又苦又鹹,縱然雞肉燉得軟嫩,可搭配上苦澀又鹹死人的湯頭,根本不能入口。

        她抬眸看看其他人,大家都泰然自若的吃著,她思忖,那應當是只有湯品調味出了錯,若是廚房忙,忙中出錯,放錯調味料也是在所難免,不能以一道湯品來論斷。

        於是,她另外舀了一匙絕不會出錯的紅燒豆腐,可那豆腐一入口,她第一個反應還是想吐出來。

        她到底吃了什麼啊?酸酸甜甜的,而且是非常酸裡面帶著十分膩口的甜味,這道菜肯定是放了滿滿一碗的醋和一碗的糖水吧?

        怎麼會這樣?一道菜出錯還可以說是失誤,接連兩道菜的味道都不對勁,做為廚師的她不能接受這種事,太離譜了,如果是在她的食味坊,消費者點了六道菜,有兩道菜出錯,不說消費者不能接受了,她這個廚師都要無地自容了。

        可是,她抬頭再看看別人,大家都吃得好端端的,尤其是那宋忻龍正好夾了一塊紅燒豆腐,就見他眼也不眨的吃了下去,眉頭都沒皺一下,彷彿紅燒豆腐就該是那酸甜的味道似的。

        一瞬間,她迷惑了,這不可能啊!難道大雲朝的口味就是如此?她是因為習慣了現代的調味,才會覺得這裡的調味很奇怪,其他人打從能吃開始就是吃慣這樣的味道,所以他們不覺得奇怪,是這樣嗎?

        帶著滿心的疑惑,她又一連嚐了醬香蟹、滷豬蹄、涼拌海藻、燴三鮮、四喜丸子、蝦仁炒荸薺這六道菜,結果仍是一樣,每道菜的味道都跟她所知的大相逕庭,不但如此,還有些菜餚的味道十分詭異,例如滷豬蹄居然也是甜的,還甜死人,其餘菜餚則有很重的胡椒味。

        怎麼回事?怎麼大家都若無其事的吃著?難道是這具身體的味蕾出了問題?

        她頓時心裡一緊,不會吧?不是這樣的吧?

*             *             *

        好不容易結束了一頓飯,夏侯悅音帶著空虛的胃回到定風軒,看著花木蔥蘢、錯落有致的院子,她卻不自覺的嘆了口氣,有種明月雖好,卻不是故鄉的感觸。

        進了屋,她在桌邊坐下來,斟了杯熱茶,一小口一小口慢慢的啜著,試圖沖掉那些恐怖菜餚對她的打擊,可是她都喝完一杯茶了,內心的衝擊仍是無法消散,反而迷惑更大。

        「小梅。」民以食為天,吃食的問題太大了,她決定問個清楚。「邊關的菜都是這樣重鹹重甜又重酸的嗎?我覺得我好像吃得不大習慣。」

        她話說的婉轉,而且含糊得讓小梅以為她是拿京城和邊關的口味在比較。

        「唉,姑娘肯定是覺得難以入口吧?」小梅嘆了口氣。「大廚房的劉廚子年初生了場重病,痊癒之後失去了味覺,也失去了拿捏調味分量的準頭,所以才會搞的每道菜的味道都奇奇怪怪。」

        「原來如此。」好在不是大雲朝的口味都如此,原來是有這樣的曲折。「可是,為何不換個廚子,要讓大家吃得那麼難過?」

        「這是因為大將軍和夫人心善,不但不辭了劉廚子,還怕劉廚子心裡難過,命大廚房所有人都配合劉廚子,不許透露劉廚子已無味覺一事,深怕失了味覺的劉廚子會做什麼傻事。」小梅語氣裡又是對自家主子滿滿的崇拜。

        夏侯悅音已聽習慣小梅對衛裕峰夫婦歌功頌德了,她問了另一個疑問,「小梅,妳既知劉廚子已失了味覺,要去飯廳之前,又為何說我有口福?」

        「唉。」小梅又嘆了口氣。「奴婢以為大將軍知道劉廚子失去味覺,如今的手藝不好待客,此番為姑娘洗塵定會訂外頭酒樓的席面,才會說姑娘有口福,想不到一樣是由劉廚子掌廚,是奴婢失算了。」

        「我看其他人吃得若無其事,還以為我味覺出了問題哩。」她想起來便好笑。「大家也真是厲害,怎麼可以若無其事的入口?」

        到這裡她有了個結論,這一家子果然都是心腸好的人,對待一個廚子都如此了,對她這個恩人之女更不用說了。

        小梅道:「這姑娘就有所不知了,劉廚子在府裡已待了二十多年,從老爺子還在世時便在府裡了,大將軍拿他當家人看侍,劉廚子無妻無子,孤身一人,唯一寄託就是大家喜歡他的手藝,看大家吃得開心,他就開心了,因此若菜餚剩下太多,劉廚子肯定會起疑,大將軍他們才會在送菜的下人面前照樣入口,不露一絲破綻。」

        夏侯悅音更納悶了,「可下人們呢?下人們之間難道吃了味道奇怪的菜餚就不會說嗎?他們不是更容易接觸到劉廚子?」

        小梅盯著她看了一會兒,好像覺得她的問題很奇怪似的,跟著才正經八百的說道:「姑娘,一個府第的廚房分為內廚房、外廚房,內廚房是做主子們和內院奴才的膳食,由大廚掌杓,外廚房是給下人做飯的地方,由廚工和廚娘負責,難道姑娘府上不是如此嗎?劉廚子只負責內院的膳食,其他人的膳食另有廚娘負責,所以下人們基本不知道這回事,只有幾個像奴婢這樣在內院服侍的下人才知道,不過也經大總管告誡了,絕不能洩露半句。」

        夏侯侻音這才知道古代的高門有這些規矩,不過她不怕,她有個萬用法寶,不叫小梅起疑,她於是幽幽的說道:「我失憶了,所以不記得這些……」

        小梅哎呀了一聲。「奴婢忘了姑娘失憶了,奴婢真是該打!請姑娘責罰!」

        夏侯悅音一笑置之,「說什麼責罰,沒那麼嚴重,倒是妳晚膳吃什麼,可不可以分些給我?我胃裡還空著呢。」

        小梅期期艾艾的說道:「其實,奴婢因為在內院當差,所以吃的和姑娘一樣,所以基本上還是劉廚子做的。」

        夏侯悅音臉都綠了,所以,她沒設法穿回現代之前,都要吃那些調味奇奇怪怪的食物?

        這真的很要命,吃對每個民族和每個個人來說都是最最重要的事,不單是為了活下去啊,繼續吃那些怪調味的食物,她非鬧胃疼不可!難道就沒有改善伙食的方法?

*             *             *

        翌日,說也奇怪,夏侯悅音醒來第一個想起來的不是穿越回現代的事,而是送來的早膳會什麼味道?

        小梅進來伺候她洗潄,為她梳頭,雖然她不習慣讓人伺候,可那過腰的長髮她實在沒轍,照規矩也不能剪短,也只能麻煩小梅了。

        小梅手巧,梳頭梳得又快又好,很快為她梳了個她看了也喜歡的髮型,頭上有個空心的髻,插一枝碧綠簪子,剩下的青絲打了一條粗辮子垂在左胸前,看起來十分俏麗也有朝氣,為她挑的湖水綠衫裙也很適合她,搭一件白色繡花褙子,她覺得小梅眼光很好。

        梳好頭之後,小梅出去了,沒一會兒就回來,提了個三層食籃。「姑娘用早膳了。」

        夏侯悅音坐在桌前,瞪著那只食籃,不知小梅會拿出什麼古怪食物來。

        小梅先拿出六盤菜,再從最底層拿出一小鍋清香綿密的白粥,俐落的擺好餐具,福了身道:「姑娘請用膳。」

        夏侯悅音道:「一起吃吧!」她一個人吃有點奇怪。

        「不可。」小梅搖頭。「下人有下人的規矩,主子吃完,做奴婢的才可以吃。」

        夏侯悅音從電視劇裡看過這情景,古代的下人是不得與主人同桌共食的,因此她也不勉強小梅了。

        她先喝了一小口粥,慶幸白粥的味道是正常的,正如同昨天唯一可入口的是米飯一樣,不需經過調味,所以沒出錯的空間,接著她舀了一匙肉餡蒸蛋,心驚膽跳的放入口中,恐怖的甜味讓她馬上沒氣質的吐了出來。

        小梅看著這一幕,眉毛都沒動一下,像是習以為常似的。

        夏侯悅音不死心,又夾了一筷醋溜白菜,酸到她臉都皺了起來,也是秒吐出來。

        「小梅,可以去大廚房拿點鹽來嗎?」

        小梅面不改色的由袖裡取出一個小紙包。「已經拿來了。」

        夏侯悅音瞪著那一小包鹽,「小梅,妳未卜先知!」

        小梅像得道高僧般的緩緩說道:「自從劉廚子失了味覺,奴婢也都是加了鹽拌飯來吃,比較不會肚子疼,有時則去府外打打牙祭,吃些正常的東西。」

        夏侯悅音用些許鹽拌了白粥,很快吃掉三大碗,她真的餓壞了,第一次覺得平淡無奇的白粥美味無比,吃完癱在椅子裡不想動。

        小梅嘆為觀止的說道:「姑娘當真餓壞了。」

        夏侯悅音想到明天的早膳也會是如此,後天、大後天也都是這般,而且不只早膳,午膳、晚膳送來的都是一樣調味奇怪的食物,她就覺得這是比穿越而來更嚴重的大事。

        她連忙坐正了起來,「小梅,咱們院子裡可有小廚房可用?」

        小梅點頭,「有是有,可向來不曾開伙。」

        「真的有?太好了!」夏侯悅音瞬間活了過來。「那妳能去大廚房要點米油食材嗎?就說我大病初癒,要吃得清淡些,有時夜半也想要吃消夜,不好勞煩其他人,想自己煮食。」

        「也不必講理由,姑娘要什麼,奴婢跟管大廚房的朱婆子說一聲便可以了。」小梅說完,有點猶豫的看著她。「可是,姑娘會煮食嗎?奴婢是家生子,自小學的是伺候主子起居,沒學過廚房的事。」

        「我會煮!」夏侯悅音拍胸脯保證。「妳儘管把我要的東西拿過來!」

*             *             *

        小梅收拾好食籃便去大廚房了,回來時推了個小推車,上面放了米麵雜糧、油鹽醬醋,還有一籮筐的新鮮蔬菜和魚、肉,一小籃雞蛋,甘蔗葉上擱著兩隻大雞腿和大朵大朵的新鮮香菇。

        「這麼多?」夏侯悅音很是驚喜,做廚子的人,看到新鮮食材,血液總會不自主的沸騰,莫名的興奮。

        小梅笑道:「奴婢跟朱婆子說是姑娘要的,朱婆子馬上打包了這麼多給奴婢,想來老夫人說姑娘是衛家恩人的事都傳遍了,一聽是姑娘要的,都特別熱心。」

        夏侯悅音眉開眼笑地道:「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現在食材有了,去看看小廚房吧!」

        小廚房就在耳房旁邊,雖名為小廚房,在夏侯悅音眼裡看來已經夠大了,足足是「食味坊」廚房的大小啊!有三口灶,而且四面都有大窗子,很是通風,彌補沒有抽油煙機的不足。

        她檢查了小廚房,鍋碗瓢盆、大小蒸籠一應俱全,菜刀案板也樣樣不少,菜刀還很鋒利,還有些抹布和大水缸,雖然沒有使用,倒是打掃得相當乾淨。

        她正準備大顯身手做頓好吃的,可是她第一個就被柴火土灶考倒了,這兒沒有瓦斯爐,是泥造的灶,底下有個燒柴火的地方。

        小梅見她怔愣,說道:「奴婢也不會升火,要不要奴婢去大廚房問問怎麼升火?」

        「等等—— 」夏侯悅音看著灶,她也不知道要在這裡停留多久,天天都要開伙,總不能次次都麻煩別人來幫她升火,身為一個廚子,哪裡有不會升火的道理!何況她在現代又不是沒升過火,野炊時便升過了,只不過是很久沒做而已,想一想,一定能想起來的!

        她又瞪了那土灶半晌,決定先搭柴火,她搭得頗空,放一些小的枯枝進去,拿起一旁的火摺子往爐裡吹了吹,起火後先點燃用來引火的小木片,再把燃燒起來的小木片放進搭好的柴火堆裡,她瞪著那堆柴火,在胸前劃了個十字,闔起眼睛,祈禱一定要燃起來。

        小梅看著她奇怪的舉動,又看向灶膛,她瞪大眼,喊了起來,「姑娘,火燒起來了!」

        夏侯悅音迅速睜開眼睛,果然看到火燒得極旺,她喊道:「小梅,麻煩妳去打水來,要把水缸打滿!」

        「是!」小梅巴不得有事做,看主子幹活,自己閒著可不是做奴婢的本分。

        小梅去打水的時候,夏侯悅音俐落的打了四顆雞蛋拌香蔥,又洗了一把小白菜,再把兩隻雞腿洗淨了,她也不是想做多複雜的大菜,只想做些正常點的菜來滿足自己心裡的「餓」魔。

        小梅打了水來,夏侯悅音先把水倒進鍋裡煮再迅速淘米洗米,等水沸騰了之後,將米放下水裡煮,煮滾後再用漏杓撈起,跟著洗淨了放雞腿的甘蔗葉放在蒸籠裡,再將煮滾的米飯放上去,第二層蒸籠則放進洗淨的雞腿,擺在灶爐蒸,轉身便去熱油鍋煎蛋,最後是快炒小白菜,一連串的動作看的小梅敬佩不已,連忙幫著收拾灶臺,洗滌案板,照夏侯悅音的吩咐用刀刮兩遍,再把用過的抹布用水煮開晾好。

        不到半個時辰,米飯和雞腿都蒸好了,夏侯悅音一一取出,連同煎蛋和炒小白菜一塊兒放進碟子裡,再放進食籃中,與小梅一道回到屋裡去用午膳。

        「坦白說,奴婢還以為姑娘是嬌滴滴的千金大小姐,沒想到姑娘竟會做這些事,真是叫奴婢慚愧不已。」

        可能是在內院伺候的關係,夏侯悅音覺得小梅素質不錯,說話也頗文雅,可能還識字,聞言說笑道:「我這樣是不是就叫做人不可貌相?」

        她將三菜一飯取出,自己看了也是滿意,這可是她來到古代後做的第一頓飯,雖然因為還不擅長控制灶火而有些忙亂,但假以時日,她必定能快速的做好一頓飯。

        「坐下吧!」她半真半假的對小梅說道:「若妳再說要等我吃完才吃,那我可不分給妳吃了,要自己全部吃完。」

        小梅馬上坐下,嘴裡說道:「多謝姑娘!」

        夏侯悅音呵呵笑,在美食的面前,什麼規矩都可以打破,而她對自己的廚藝有信心,粗茶淡飯她也能做得與眾不同。

        果然,小梅才吃了一口雞腿配著白米飯就驚豔的抬頭,「姑娘!這米飯有股清香味,又軟硬正好,十分香軟,太好吃了!這雞肉也是軟嫩適中,還有這沾醬,太開胃了!」

        她看過大廚房煮飯是用大口的鐵鍋,原先不明白姑娘怎麼先把米煮滾再用蒸的,現在才知道如此做法能令米飯變得好吃。

        「喜歡就多吃點,這些夠咱們兩個吃了,這裡也沒冰箱可以保存,咱們全吃了。」

        小梅抬眼,一臉困惑,「冰箱?」

        夏侯悅音這才發現自己一時嘴快,說溜了嘴,連忙補救道:「我是說冰窖,天氣熱,要放在冰窖裡才不會壞。」

        小梅點點頭,「一般人家裡不會有冰窖,軍營裡倒是有的。」

        這話題就此揭過,小梅不再發問,轉而進攻香蔥煎蛋和炒小白菜,自然又是一陣好評,她一連吃了三大碗米飯才罷休。

        雖然胃裡已經撐到吃不下了,可眼還饞著,小梅意猶未盡的看著剩下的飯菜說道:「這是奴婢這半年來吃過最好的一頓飯了,奴婢太幸福了。」

        夏侯悅音笑咪咪的看著小梅,這樣的話對廚子是莫大的讚美。

        「悅音姊姊!」

        「是小姐!」外頭傳來衛知妤的聲音,小梅聞聲連忙起身,火速抹了抹嘴邊的油漬。

        旋即,衛知妤走了進來,後面跟著她的貼身丫鬟朵兒,手裡捧著一疊衣物。

        衛知妤說道:「夜裡比較涼,娘要我送幾件外衣來,還要問問悅音姊姊能否外出走動了,要不要去繡莊……」說著說著,她驀地停住了,她瞪著桌上剩餘的飯菜。「這是什麼?」

        內院的膳食都是一樣的,午膳她才在祖母的房裡一起用過,這幾道陌生的菜餚是打哪來的?而且看起來還那麼好吃……

        「是我做的飯菜。」夏侯悅音毫不避諱的說道。

        「悅音姊姊做的?」衛知妤瞪著她,像是不可置信。「悅音姊姊會做飯?」

        夏侯悅音點了點頭。「嗯,我會。」她看著衛知妤眼睛無法離開桌上飯菜的眼饞樣子,不禁莞爾,「小妤兒,妳要嚐嚐味道嗎?還是妳已經吃飽了,那就算了……」

        「我要!」衛知妤馬上坐下來,不忘先吩咐朵兒道:「把衣服給小梅,妳盛碗飯給我。」

        朵兒心想主子已用過午膳,也吃不了更多,便盛了一小碗飯,不到五分滿。

        衛知妤也認為自己吃不了多少,可是當那雞蛋一入口,她不由得讚道:「好鮮的煎蛋啊!怎麼煎的?怎麼能又嫩又鮮?」

        緊接著她吃了一片雞腿肉,立即驚豔了,「這雞腿肉好好吃啊!太好吃了!」

        夏侯悅音微微一笑,很大方的說道:「妳多吃點,我們都吃飽了,妳可以全部吃掉。」

        其實雞腿的做法很簡單,清蒸切薄片,她弄了個類似海南雞飯的沾醬,很是對味。

        衛知妤又添了碗飯,這回她捲起袖子自己添飯,添得尖起來,沒再叫朵兒伺候,「這個飯與眾不同啊!又香又軟,太好吃了,只吃飯也好吃!」

        她雖然一邊說話,卻也沒忘記把飯菜往嘴裡送,沒一會兒,她已掃完桌上的飯菜,連一粒米都沒剩下,朵兒看得目瞪口呆,主子肚子裡是塞了多少吃食啊?這也吃得太多了吧?一會兒怕是要鬧肚子疼了。

        「我吃好了。」衛知妤一瞬間又變回優雅的千金小姐,她拿手絹擦了擦嘴角,優雅的起身,欠了欠身道:「多謝悅音姊姊的招待,我先告辭了。」

        她把頭抬得高高的,走了出去,朵兒連忙跟上。

        夏侯悅音看著她的舉動,不由得噗哧一笑。

        這個小吃貨太可愛了!果然如同衛伯母所言,小妤兒很愛裝模作樣,這種表裡不一的性格很是有趣,她相信假以時日,小妤兒會在她面前卸下矜持的。
作者: 丫不    時間: 2020-5-30 12:31 PM

本帖最後由 丫不 於 2020-5-18 09:32 PM 編輯

【第三章】   不是輕生,是想穿回去

  夏侯悅音自從在小廚房開伙之後,便不再讓小梅去大廚房取膳食了,取而代之的是拿些食材和柴米油鹽醬醋茶回來。

  大廚房的朱婆子很殷勤,不等夏侯悅音開口要,小梅第二回去取食材時,她便將各種醬料都備了一小缸,第三回去的時候,又增加了時令鮮果和做菜會用上的料酒,以及栗子粉、糯米粉、在來米粉等等,讓夏侯悅音做起菜來更加得心應手。

  這一日她見小梅取回來的食材裡有一籃新鮮櫻桃,便煮了一鍋酸甜解膩的櫻桃甜湯,見食材裡還有個又大又脆的白蘿蔔,便做了她自己想出來的小菜,把兩者一起腌漬,看得小梅稀奇萬分。

  「怎麼櫻桃也能拿來煮湯和入菜,奴婢真是大開眼界。」

  夏侯悅音笑了笑。「這道開味小菜配白粥最對味了。」

  看來在大雲朝還沒有水果花卉入菜的概念,而且他們用辣椒似乎也用的太少了,洗塵宴那日,凡菜裡有辣椒都只用了一咪咪,約莫都只是一根的量,根本顯不出辣的精髓來,讓她興起了想做麻辣鍋的想法,若做出來了,把他們辣上一辣,說不定他們吃了一次就迷上了呢,畢竟能抗拒麻辣鍋魅力的人少之又少啊!

  「姑娘,朱婆子說這鴨子是早上才宰的,新鮮的很,把最肥的兩隻鴨腿給了奴婢,讓姑娘燉了補補身子,還給了奴婢好些補身的藥材。」

  夏侯悅音看著那兩隻果然肥美的鴨腿,又看向還有剩的櫻桃,決定讓小梅嘗一道西式料理。

  「不做補湯了,今天就做一道烤鴨腿佐櫻桃莎莎醬。」

  小梅結結巴巴地道:「姑娘說……什麼?一道烤鴨腿左櫻桃……醬?『左』是什麼意思?」

  夏侯悅音粲然一笑。「看了你就知道了。」

  她將櫻桃搗碎,用兩大匙米釀酒醋,一碗碎洋蔥,一大匙的香菜葉,一小匙的碎辣椒攪在一起,「這便是櫻桃莎莎醬,接著來做鴨腿的腌漬醬。」

  小梅看得目不轉睛,就見夏侯悅音用了醬油、酒、碎嫩薑、碎蒜、糖、碎辣椒、芝麻油、去核櫻桃、蔥絲和烤過的芝麻,再把兩隻肥美的大鴨腿放入腌漬。

  「現在還不能烤,要等它入味,等的時候,咱們先來做烤馬鈴薯。」

  她今天的菜單是以西式為主,要做就做整套的,可不能出現白飯這樣不搭的主食。

  小梅總算有事可做了,連忙去洗了四個馬鈴薯來,夏侯悅音讓她將馬鈴薯切薄片,她做的挺不錯,便又指導她用鹽、胡椒粒去調味,放進烤爐去烤。

  「現在可以來煎鴨腿了。」夏侯悅音取出腌漬入味的鴨腿說道:「煎到表面微熟即可,再入烤爐以溫火烤至熟,這樣能緊緊鎖住肉汁,最是美味。」

  她很自然的像是烹飪老師一般的講解,小梅不由自主的說道:「奴婢能試試煎鴨腿嗎?」

  「好啊!」夏侯悅音很高興小梅有悟性又對料理有興趣,若沒有產生興趣是不會想要嘗試的。

  做為一名廚師,她從來沒有「藏步」的想法,她想把自己會的傳承下去,讓人人都能吃到美味,她在現代時工作之餘也開了料理教室,自覺有傳承手藝的使命。

  這頓飯,主僕兩人忙了一個時辰總算大功告成,當她們坐在屋裡桌前,看著一桌跟櫻桃有關的料理時,都露出了欣喜的笑容,疲憊也一掃而空。

  夏侯悅音宣布,「開動吧!」

  主菜是烤鴨腿佐櫻桃莎莎醬,煎烤過的鴨腿融入櫻桃醬汁更顯鮮美,主食是烤馬鈴薯,開胃前菜是腌漬櫻桃蘿蔔,飲品是酸甜櫻桃湯。

  菜品雖然簡單,但主僕兩人吃得很滿足,尤其一人有一隻肥美的鴨腿,不可能吃不飽。

  所以,吃完午膳之後,夏侯悅音沒有意外的躺在了榻上,她讓小梅上來一起躺,小梅倒是很有原則,堅持要在旁邊拿著蒲扇給她搧風。

  她自我說服,她還是一個很守本分的丫鬟,跟主子一塊兒用膳已是逾越了,怎麼可以跟主子一塊兒躺著,那成何體統?

  「小梅,你跟我說說大雲朝的事,我什麼都不記得了。」

  小梅一邊規律的搧風一邊說道:「咱們大雲朝,先帝才駕崩不久,新帝登基未滿一年,有一干重臣輔佐,大抵上沒什麼問題,姑娘的父親夏侯大人就是那些重臣之首,地位很高,咱們大雲的友邦是齊國,也就是夫人的娘家,和咱們大雲有仇的是西遼和金朝,大將軍鎮守的鳳雲關便是抵御西遼的,金朝則是由鎮國大將軍守著。

  「有一回,西遼人喬裝成咱們中原人潛入邊關,還潛進了軍營裡想竊取軍事機密,大將軍一人以一敵十,將他們打得落花流水,嚇得他們屁滾尿流,滾回西遼去;還有一次,西遼人無預警夜襲鳳雲關,大將軍率領大雲鐵騎在夜霧彌漫時反攻回去,放火燒了他們軍營,又將他們嚇得魂飛魄散……」

  夏侯悅音想聽的是飲食文化和風土人情,可小梅說來說去總不脫大將軍的英明神武,聽得她開始打瞌睡,就在她快要閉上眼睛的時候,突然靈光一現,她在現代是爬山踩空才穿越過來的,如果她再去爬山踩空,那不是就是能穿越回去了?

  是啊!這麼簡單的方法她怎麼沒早點想到呢?白白耽擱了幾天的時間,她真的是有夠愚蠢!得要趁她在現代的軀體還沒斷氣之前回去,若是斷氣了,她也回不去了!

  她猛地坐起來,「小梅!這裡最近的山是哪裡?」

  小梅不明所以,直覺說道:「出了咱們府第往左邊直直過去,看得到山峰的那座山便是最近的山……」

  她突然套了鞋,「我出去一下!」

  小梅見她風一般的奔了出去,連忙跟上。「姑娘要去哪裡?等等奴婢啊!」

  可不管她怎麼喊,夏侯悅音都沒回頭,出了將軍府,她跑得更快,驚人的快,小梅跟不上,跟不上不打緊,還跌倒了,跌在黃土塵沙裡,眼看著夏侯悅音就要消失在她視線之中。

  「姑娘您回來啊!那座山去不得!去不得啊!」小梅膝蓋擦傷了,還扭了腳,站也站不起來,她急到都哭了。

  一匹駿馬由遠而近,在小梅面前停了下來,小梅抬眼,看到翻身下馬的衛青馳,如見救星般哭道:「少將軍!不好了!姑娘往巫靈山去了!」

  衛青馳一驚,「悅音去巫靈山做什麼?」

  小梅嗚咽道:「奴婢也不知道……都是奴婢不好,姑娘問最近的山在哪裡,奴婢便說了,誰知道姑娘就衝了出來,姑娘跑得快,奴婢跟也跟不上……」

  衛青馳將小梅扶起來,「你先回府,我去看看,暫時不要告訴任何人,免得我爹娘擔心。」

  小梅拭了拭淚。「奴婢明白,少將軍自個兒當心。」

  衛青馳面沉如水的點了點頭,英挺頎長的身軀輕躍上馬,拉扯韁繩,駿馬長嘶一聲,掉頭急奔而去。

  衛青馳一路駕馬狂奔,風馳電掣地來到巫靈山下,他火速翻身下馬,拍了拍馬背說道:「你先回去!」

  他吹了聲長哨,極有靈性的馬兒便掉頭往來時路而去,他抬頭看向雲深處,蹙起眉頭。

  這一入山,不知何時能下山?

*             *             *

  夏侯悅音一鼓作氣的爬到了半山腰,她原想去頂峰跳的,但她實在太累,爬不動了,只得在半山腰作罷。

  無妨,盡管只是半山腰,也夠高了,跳下去絕對能穿回現代,等她醒來,肯定就在醫院了……

  她閉起了眼睛,深吸口氣,心一橫,嘴裡喊著,「一、二、三、跳!」

  她是跳了,可她還在原地,後領不知被什麼勾住了,令她無法動彈,接著她被拽離了懸崖邊,踉蹌的退了十幾二十步遠,又被人狠狠的扳過身子。

  她驚訝的看到了修眉如劍、眼神凜冽森寒的衛青馳,眼裡藏著冷不說,他的肩膀十分寬厚,身上的藏色錦袍更是憑添了一股肅殺之氣。

  她戰戰兢兢的看著他,結結巴巴地說:「衛、衛大哥……你怎麼在這裡?」

  衛青馳面色陰晴不定的看著她,說話帶了絲絲寒氣,「那你呢?你又怎麼在這裡?」

  「我……」她一時語塞,解釋不出來。

  「你要輕生是吧?」衛青馳沉痛的看著她,大聲痛責道:「夏侯悅音!如今你爹娘、你家人都生死未卜,夏侯家出了什麼事都不知道,你爹甚至還可能蒙受不白之冤,你竟然懦弱的要自己去尋死,如此豈不是親者痛仇者快?你不想查出夏侯家發生什麼事了嗎?你不關心你爹娘的生死嗎?一死了之是順了誰的意!輕生之舉,如此不孝、不智、愚蠢、軟弱,又怎配當夏侯家的女兒,又怎對的起你父母的養育之恩和栽培之情?夏侯悅音,沒想到你是這樣心性脆弱之人,我對你太失望了!」

  衛青馳的指責一字一句鏗鏘有力,讓夏侯悅音百口莫辯,沉默半晌,她輕咳一聲,尷尬地說道:「不是的,我不是要輕生……」要命!她是要穿回現代,哪裡是要輕生了!

  衛青馳不置可否的點點頭,瞬也不瞬的看著她,「好!那你告訴我,不是要輕生,那你往下跳是要做什麼?看看自己會不會飛嗎?」

  「我……」夏侯悅音張了張嘴巴,沒有說下去,她真的無法解釋。

  「無法解釋對吧?因為你就是要輕生。」衛青馳不由分說地道:「若是我沒有及時趕到,你已經落入崖底了!」

  夏侯悅音有理說不清,「衛大哥,你誤會了,我真的不是要輕生啊……」

  衛青馳注視著她的眼,理解地道:「我明白你無助的處境,加上你又失憶了,肯定更加迷惘,但輕生並不能解決問題,若你爹娘知道,他們會有多心痛,只要想到這一點,你就不能做傻事。」

  夏侯悅音放棄解釋了,反正她也不能說實情,那只好讓他誤會了。

  「我知道錯了衛大哥。」她輕咬著菱唇,索性認錯,不然衛青馳不知道還要訓她多久。

  衛青馳那雙幽深的瞳眸嚴肅的看著她,「那麼你答應我,你不會再做傻事,你在我面前起誓。」

  夏侯悅音無奈之下,只好舉起手來發誓,「我保證我不會再做傻事。」

  「記住你自己說過的話。」衛青馳總算放過她了。「走吧!天色也不早了,咱們得快點下山。」

  見他眉宇間有點憂色,夏侯悅音低眉順眼地道:「好。」

  涼風習習,兩人走了一陣,夏侯悅音越走越覺得不對勁,有種在原地打轉的感覺,她上山時是一鼓作氣上去的,明明才走了約莫四十分鐘,可他們下山都走了快兩個小時了,怎麼天近黃昏了還在半山腰?

  她忍不住開口問道:「衛大哥,你不覺得有些不對勁嗎?旁邊那棵樹,好像經過三遍了。」

  衛青馳這才停了下來,蹙眉說道:「其實巫靈山本身是座大陣法,尋常人不會輕易進來,只有來尋寶或採珍稀草藥的高人才會進來,而他們本身都有破陣的能力,若沒有破陣能力的,迷路一、兩年下不了山也是常有的事,甚至聽過有人十年下不了山,最終化為一堆白骨。」

  夏侯悅音愣住了,「陣法?那、那現在怎麼辦?」她以為陣法是武俠小說裡才有的事,沒想到真的存在。

  衛青馳倒是坦然,「我並沒有破陣的能力,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了。」

  夏侯悅音很是歉疚。「都怪我不好,沒問清楚就進來,連累了衛大哥。」

  衛青馳反而開解道:「你又不知道山上有陣法,怎麼能怪你?」

  兩人又走了一陣子,天色已漸漸黑沉,眼看著是暫時找不到下山的路,衛青馳說道:「再晚一些,恐怕連路也看不清,咱們必須先找個地方歇息再做打算。」

  夏侯悅音聽了他的提議也十分贊成,她腿酸了,腳也疼了,沒體力繼續走,而且四周越來越暗只剩樹搖風聲,讓她有些害怕,好像走進什麼鬼怪森林裡似的。

  又走了一會兒,衛青馳幸運的找到一個山洞,他從懷裡拿出一個火摺子來,吹了一吹使其點燃,借著微弱的火光照明,看清了山洞的全貌,角落裡有一堆枯枝。

  「不錯,很乾燥,也很乾淨,風不會灌入。」他邊觀察山洞邊對夏侯悅音說道:「這似乎是進山的人落腳的山洞,有些採藥或者尋寶的人不會當天下山,便會在山上過夜,而這樣的山洞通常會留下來,給其他人做為棲身之所,只不過簡陋了些。」

  「這裡已經很好了。」夏侯悅音沒什麼可挑的,會在此落難,她是始作俑者,哪裡還敢嫌棄?

  衛青馳用枯枝燃起了火堆,又把洞裡的枯草集中起來放置在火堆之前,兩人便可以坐下取暖。

  夏侯悅音坐在火堆一邊,搥搥腿,感激衛青馳上山來找她,不然若她沒穿越回去,自己一個人在陣法裡迷失方向,沒有人找得到她,她也只有死路一條,那有多可怕!

  驀然,衛青馳的肚子發出好大一聲咕嚕聲響,她迅速看向身邊的衛青馳。

  「衛大哥,你肚子餓啦?」

  「真是不爭氣,怎麼就在你面前叫了呢?」衛青馳笑著往自己肚皮搥了一下,說道:「今日燕子哨有情況,天未亮便過去偵查,一整日還未進食。」

  夏侯悅音更加愧疚了,她好歹吃了烤鴨腿大餐才上山來的,雖然此時她也是餓了,但還可以頂著,他卻是一日未曾進食。

  「你應該也餓了吧!」衛青馳起身。「我去打些野味回來。」

  夏侯悅音連忙跟著起身,「我一起去!」萬一有什麼猛獸進來,她可是手無寸鐵又什麼功夫也不會啊!

  衛青馳點點頭,「那一起去。」

  兩人走出洞外,衛青馳身手很敏捷,下手也很精準,很快捉到了一隻山雞和一隻灰色的野兔。

  對於前世養了貓咪的夏侯悅音來說,可愛的兔子絕對不是食物,她於心不忍的說道:「衛大哥,可不可以放了這隻兔子?」

  衛青馳不解的看著她。「為什麼?」

  她潤了潤唇,「呃……牠很可愛。」

  衛青馳挑眉,看看她,又看看兔子,腦子裡浮現一個疑問——可愛?

  他把野兔提高,左看看,右看看,不懂哪裡可愛了?不過此刻她幫野兔求情的眼神倒是挺可愛的。

  「好吧!」他彎身把野兔放了。「反正這隻山雞也足夠咱們吃了。」

  衛青馳找到了水源,在一條小溪邊,他俐落的把雞處理好了,夏侯悅音則在溪邊摘了好些香草、蘑菇和野果用水洗了。

  做為一名廚師,她當然擁有識別香草的能力,她摘的都是可食用的香草,其中有些是可以做為藥材的藥草,入菜特別美味,而果子則是可以添加甜味。

  兩人回到山洞,衛青馳熟練的串好山雞,正要開始烤雞時,夏侯悅音出聲道:「等一下!」

  她把香草和蘑菇塞進剖開的雞肚裡,再將果子擠出汁來抹在山雞的表皮上,這才還給衛青馳,「可以烤了。」

  山雞經過反覆均勻的翻轉,半個時辰之後便散發出了濃郁的香味,表皮也烤得脆黃,看起來叫人垂涎三尺。

  山雞終於烤好了,衛青馳先撕下一隻雞腿給夏侯悅音,他自己則吃起了雞胸,一邊吃一邊贊道:「與我過去吃過的烤山雞味道都不相同,你塞的那些野草野菇和果子真是絕妙,有撲鼻的清香,像有調味似的。」

  夏侯悅音咬了一口,覺得外酥內嫩,他烤肉的功夫也是很到位,想來是經常在野外過夜鍛練出來的。

  兩人飽餐一頓,將一隻山雞吃得只剩骨頭,衛青馳又去洞外取了些乾草進來,鋪成床的樣子。

  「睡吧!明早再設法下山。」

  夏侯悅音也覺得累極了,她正要不客氣的躺下時,看見銀光一閃,一隻白蛇正在不遠處,她嚇得尖叫一聲,本能地往衛青馳懷裡撲過去,整個人埋在他的胸前。

  「蛇啊!有蛇!」

        衛青馳摟住她,袖裡暗器一彈,直直射向那條白蛇,他拍著懷裡的夏侯悅音輕聲安撫,「沒事了,牠已經死了,不必怕了。」

  夏侯悅音驚魂未定,她緩緩睜開眼睛,看到白蛇不會動了,這才安心了。

  安心了之後,她這才發現自己緊緊摟著衛青馳,連忙鬆手,訕訕地說道:「我特別怕沒腳的蟲類……」

  「蟲嗎?」衛青馳哈哈一笑。「蛇聽到可要哭了。」

  夏侯悅音一時口誤,尷尬的笑了笑,可驚魂一場之後,她不敢自己睡了,她厚著臉皮賴在衛青馳身邊,尋求他的保護的同時又對他有些崇拜,一出手就能將蛇射死,而且沉著內斂、波瀾不驚,一點也不像才二十出頭。

  大學時代在山區露營,也有蛇出沒,而且只是很小的小蛇,所有男生跟女生一樣,都嚇得尖叫連連,把整個營區搞得雞飛狗跳,當時若有像衛青馳這樣的男生站出來咻地一下把蛇打死,肯定能迷倒眾多女生。

  「話說,你怎麼那麼會跑?」衛青馳一邊撥弄著柴火,一邊跟她聊天。「小梅說追出來已不見你的人影了,我上了山之後,心想你一定走不遠,沒想到你已經到了半山腰,體力之好,叫人咋舌。」

  她含糊的說道:「我也沒想那麼多,腦子裡只有一個想法,我要快點爬高點。」

  廚師是一份極需要體力的工作,一站就是一整天,還要搬重物什麼的,她為了維持體力,養成了晨跑和跑馬拉松的習慣,也每周爬山鍛練體力,天氣不佳時就去游泳池游泳。

  雖然不知原主體力如何,但她的意志力從現代貫徹到了古代,她是用意志力在跑的,加上因為沒意識到她的身子換了,以為自己的身子還是現代那副身子,所以她跑起來健步如飛,一點兒也不覺得累。

  「就只是想想就能跑得那麼快嗎?」衛青馳似笑非笑的說:「我真希望營裡的士兵們都有你這樣的意志力,不管做不做的到,將腦子裡的想法化為行動再說,這樣我們大雲鐵騎肯定能傲視中原,成為最强的一支軍隊。」

  夏侯悅音也知道自己破綻太多了,可那又如何?他萬萬想不到她是穿越而來的。

  她話鋒一轉,「我覺得要強健士兵的體能有很多方法,首先呢,就是要改善伙食。」

  衛青馳奇了,「你是說我們軍營裡的伙食不好嗎?」

  「不是不好,而是不對。」她相信大雲朝肯定還沒有增肌減脂的概念,而入伍的士兵高矮胖瘦都有,那些比較胖的,體能肯定會比較差些,而且還有各種疾病的風險。

  「怎麼說?」衛青馳更好奇了。

  夏侯悅音侃侃而談,「吃得豐盛不如吃的對,士兵是吃飽了,可只是飽而已,對他們的體能毫無幫助,甚至吃了不對的伙食還會昏昏欲睡,不想操練。」

  衛青馳對她這一番見解很感興趣,「我不明白你的意思,你能說的更清楚點嗎?」

  「好的增肌伙食是各種肉類、魚類、雞蛋和蔬菜,以玉米、地瓜、馬鈴薯、南瓜等等來取代白米飯和麵條跟各種麵食類,湯品的話,大骨湯是最好的。」

  見衛青馳眼眸閃閃地看著她,似乎饒富興味,她連忙說道:「不要問我為什麼,我就是知道,若是信我,你回去不妨一試,看看士兵們的精神是否比較好。」

  衛青馳瞬間笑容燦爛,打趣的敲敲她的頭,「悅音,你有很多秘密。」

  只是一個對待妹妹的尋常動作,她卻臉紅了、心跳了,不敢看他過分好看的笑容。

  要命,她不會是有點喜歡上衛青馳了吧?怎麼可以,他比她小好幾歲耶,是弟弟……

  她很假的打了個大哈欠,「衛大哥,我累了,我要睡了。」

  衛青馳好笑地看著她突如其來的舉動。「你睡吧,我會守在你身邊,安心睡吧!」

  於是她不再說話,躺下身子,閉上眼睛,裝睡,然而夜已深沉,不知不覺,她真的在衛青馳身旁睡著了。

  衛青馳也不知自己怎麼了無睡意,明明他也很累,可是這樣凝視著她,讓他不想睡,看著她瑩潤的小臉,嬌俏的挺鼻和小巧的菱唇,他心中有種微妙的情愫在發酵。

  驀然間,她囈語了起來,「我要回去……我要回去……我不要一個人在古代……不要……」

  衛青馳訝異的揚起了眉,不要一個人在古代?這是什麼意思?古代是指哪裡?

*             *             *

  夏侯悅音睡飽了醒來,發現自己竟然在衛青馳的懷裡,他還熟睡著。

  他們是怎麼變成這個姿勢的?回想昨夜,她是躺下睡著,而他坐在旁邊的,是他也體力不支睡著後,他們不自覺的抱在一起嗎?

  她眨著眼睫,不敢動,也不能推開他,心跳得好快,她的臉一直熱起來,又覺得在他懷裡的感覺很好,很有安全感,他又那麼帥……這什麼跟什麼?她到底在想什麼?怎麼會心猿意馬起來?他只是個弟弟啊!不要再亂想了,快點閉起眼睛,快點裝睡,不然若他忽然醒來就尷尬了。

  想到這個可能性,她連忙閉上眼裝睡。

  可是,雖然是裝睡,她的心跳仍然很快,她貼著他的胸膛,聽到他的心跳很平穩,很規律……

  不知道過了多久,傳來了陣陣風聲,她察覺到衛青馳醒了,他的身體有輕微的動靜,但沒感覺他爬起來,她心想衛青馳不會也不敢動在等她醒來吧?這樣你等我醒來,我等你醒來要到什麼時候,再不分開,她會心臟病發!

  牙一咬,她睜開了眼睛,衛青馳果然是已經醒了,他倒是泰若自然的朝她笑了笑,夏侯悅音也很自然的從他懷裡坐起來,順了順頭髮說道:「昨夜不知不覺的睡著了,幸好沒壓到衛大哥你。」

  衛青馳也坐了起來,好笑道:「若真壓到我,你又能有多大重量?」

  「說的也是。」夏侯悅音笑了笑,適才抱在一起的尷尬一掃而空,「我聽外頭風聲很大,咱們是不是要趕快下山?」

  衛青馳起身出去看了眼天色,回來道:「好像有暴風雨要來了,是該快點下山。」

  他擔心的是山崩或土石流,雖然他們現在走不一定走得出去,但留在山裡更危險,因為巫靈山曾山崩過一次。

  不過,他沒把這些告訴夏侯悅音,又沒幫助,只是增添她的煩惱。

  兩人滅了火堆,走出洞外,就見山雨欲來風滿樓的景象,風大樹搖,風聲呼呼,他們也衣袂飄飄。

  衛青馳大致辨認了下方向,領著夏侯悅音往山下走,他的步履很急促,令夏侯悅音也感覺到了急迫的氛圍。

  然而急也沒用,他們又重演了昨日的情況,鬼打牆似的在原地打轉,一遍又一遍的經過同一處,到最後兩個人都累了,正想找個地方坐下來歇息時,夏侯悅音見到樹下有一具白骨,她嚇得滑倒,面色瞬間慘白,衛青馳眼明手快的拉住了她。

  「看你嚇的。」衛青馳握住她的雙肩,扶著她緩緩坐下,在她面前蹲下,緊緊握住她的手,溫聲問道:「好些了嗎?」

  夏侯悅音心跳得很快,驚魂未定的點了點頭,「我沒事,只是突然嚇到……」

  衛青馳瞥了那白骨一眼,「那是走不出去的人。」

  夏侯悅音打了個冷顫,「我們如果走不出去,也會變成那樣吧?」

  「你放心,不會有那種事。」他握住她雙手的手緊了緊,給她安定的力量。「我們一夜未歸,小梅定會稟告父親,父親立刻就會派人上山來尋我們的。」

  夏侯悅音很是不安,眼神飄忽不定,顯然沒把握他們真的能走出去,見狀,衛青馳索性一路拽著她的手走,免得再看到白骨又嚇到她。

  可是屋漏偏逢連夜雨,走沒多久雷聲大作,下起了豪雨,這是衛青馳最擔心的事,突如其來的暴雨最容易引發土石流了。

  說時遲、那時快,因雨水衝刷泥地,他們一起滑倒了,衛青馳直覺反應是將夏侯悅音緊緊抱在懷裡,以免她受傷,所以兩人一起滾下了山坡。

  一瞬間,夏侯悅音覺得天旋地轉,她知道自己被衛青馳保護著,可他呢?給她當人肉墊子的他肯定皮破血流了吧?

  兩人直到撞到一株大樹才停了下來,頓時又一陣重擊,兩人都不由得啊出聲。

  定神之後,衛青馳連忙問道:「悅音?你沒事吧?」

  「我沒事……」夏侯悅音睜開眼睛。「衛大哥……你呢?你沒事吧?」

  衛青馳道:「我沒事。」

  夏侯悅音又感激又感動,大雨滂沱,他將她護在懷裡,雖然她渾身濕透也感覺到碰撞的疼痛,可一定沒他來得嚴重。

  約莫過了半個時辰,風雨漸歇,衛青馳這才放開了夏侯悅音,她連忙檢查他渾身上下,發現他受傷不止一處,連帥氣的臉都讓樹枝刮傷了,她又內疚又心疼,都是為了找她和保護她,不然他好端端的在府裡,何須受這種罪?

  她不由自主的輕撫他的臉,淚水在眼眶裡打轉,「對不起……」

  衛青馳一震,心裡異常激蕩,這樣被姑娘家撫著臉還是第一次……

  「青馳!悅音!」

  遠方傳來的呼喚聲讓兩人回過神來,衛青馳高興地說道:「父親來找咱們了!」

  他由袖裡取出煙火來施放,果然,衛裕峰和一干人等很快找到了他們所在的位置。

  衛青馳見到營裡的軍師秦風在列,他咧嘴一笑,「有勞秦先生了。」

  秦風笑道:「秦某好久沒進巫靈山裡來了,若不是兩位,秦某也沒機會再走進來。」

  衛青馳對夏侯悅音介紹道:「這位是秦先生,精通陣法,整個鳳雲關,只有秦先生敢隻身進入巫靈山,又能毫髮無傷的走出去。」

  夏侯悅音朝秦風客氣施禮,「勞煩先生,實在過意不去。」

  秦風溫文地道:「這位便是夏侯姑娘吧?秦某與令尊有一面之緣,令尊為人令秦某極為敬佩,能幫到姑娘是秦某的榮幸。」

  「看你們狼狽的樣子,先回去再說吧。」衛裕峰撇了撇唇,又忍不住訓斥道:「你們怎麼會進來巫靈山?實在太胡鬧了。」

  夏侯悅音原以為衛青馳會替她瞞著,沒想到他笑嘻嘻的指著她道:「都怪悅音,若不是她上山來要跳崖輕生,兒子又何須冒險跟來?」

  「什麼?」衛裕峰激動的瞪著她。「青馳說的可是真的?悅音!你真的想要輕生?」

  夏侯悅音啞巴吃黃蓮,有苦說不出,只好低頭認錯道:「我錯了,衛伯父,是我思慮不周,我不會再做傻事了。」

  下山的路上,夏侯悅音壓了壓小小不滿的情緒,忍不住小聲問走在她身邊的衛青馳。「衛大哥,你為什麼把我要輕生的事說出去?」

        衛青馳似笑非笑,「如此有大家的眼睛盯著,你便不敢再犯了。」
作者: 丫不    時間: 2020-5-30 12:31 PM

本帖最後由 丫不 於 2020-5-18 11:04 PM 編輯

【第四章】    收服眾人的薑母雞湯

  回到將軍府,衛青馳又將夏侯悅音要跳崖輕生之事宣傳了一遍,眾人自是又痛心疾首的訓她,她自然還是只有低頭認錯的分兒,衛青馳在一旁眼帶笑意,看得很樂。

  夏侯悅音頭低低的,聆聽教訓,眼角餘光看到衛青馳得意的神情,覺得他好像在說「這下有更多人盯著你了」,實在無言以對。

  「衛伯父知道你心裡難過,但也不能做傻事,京城路途遠,派去的人還沒有回音,也許事情並沒有我們想的糟糕,再者,無論如何衛伯父一定護你周全,若是夏侯家有冤屈,衛伯父也一定會為夏侯家洗刷冤屈,你斷不可以再做傻事了。」

  夏侯悅音被訓誡了一番,聽得頭暈腦脹,好不容易步履搖搖晃晃的回到定風軒,小梅見了她,哇的一聲哭了出來,差點就要抱住她大哭,只是主僕有別才生生忍住。

  「都是奴婢不好……奴婢不該指巫靈山,讓姑娘受罪了……」小梅抽抽噎嘻的說道:「若姑娘有個三長兩短,奴婢要以死謝罪……」

  「別哭了,是我自己要去的,與你何干呢?」夏侯悅音為小梅拭了淚,說道:「我好累,身上都是泥濘,快幫我備熱水,我要好好沐浴。」

  「奴婢明白!」小梅連忙擦乾淚去辦。

  夏侯悅音洗了個熱呼呼的澡,感覺好多了,她一出淨房便往小廚房裡鑽,小梅連忙跟上。

  「姑娘才回來,昨夜肯定沒睡好,怎麼不去歇著?有什麼事吩咐奴婢做就行了。」夏侯悅音朝小梅一笑,「我也想啊!可你不會,要怎麼吩咐你做?」

  小梅一愣,「姑娘莫非是要做飯?」

  「不是做飯,是做菜。」

  她取了老薑打扁用麻油煸香,一隻母雞俐落的刀起刀落切大塊快炒,做了一大鍋的薑母雞湯,小梅聞香不停的吞口水。

  雖然姑娘才歷劫歸來,她不應該想著吃的,可口水自個兒分泌,她也沒辦法啊……「姑娘,這雞湯好香,是什麼啊?」

  「這叫薑母雞湯。」夏侯悅音舀了一碗給小梅。「嚐嚐。」這道薑母雞湯是改良自現代風行的薑母鴨湯,她還了加了一些中藥材,是祛寒補身的聖品。

  小梅連忙接過,很快將一碗薑母雞湯吃完,意猶未盡的抹抹嘴角。「太好喝了,姑娘做的東西都好吃。」

  「這是能祛寒的湯,你先送一碗去給衛大哥,回來再繼續吃。」

  小梅提著食籃去送湯了,夏侯悅音將雞湯倒進大鍋裡,移到屋裡吃,她也趁熱連喝了兩碗湯暖身子,祈禱千萬不要感冒才好,古代可沒有斯斯……

  「悅音姊姊!」

  隨著人聲,衛知妤進來了,同行的還有衛老夫人。

  夏侯悅音連忙起身相迎,「老夫人怎麼來了?」

  衛老夫人蹙眉說道:「聽說你在巫靈山裡遭了罪,來看看你怎麼樣了……」

  衛老夫人還沒說完,衛知妤便瞪著桌上的大鍋薑母雞湯問道:「悅音姊姊,這什麼?你怎麼會有這鍋湯?」

  衛老夫人一下子也被雞湯吸引了,她定睛在香濃的雞湯上,連聲問道:「什麼湯?這什麼湯?」

  夏侯悅音笑了笑,回答她們兩人,「是薑母雞湯,能祛寒的,因為在山裡淋了雨,我特地煮來祛寒,免的染上風寒。」

  聞言,衛老夫人和衛知妤同時搓著手臂,抖著上半身道:「怎麼突然感覺好冷,莫不是快染上風寒了?」

  夏侯悅音想大笑,太可愛了,真會耍寶,真是活寶一對。

  她忍著笑請兩人落坐,「雞湯很多,不嫌棄的話,坐下來喝一碗吧!」

  「好!」兩人連忙坐下。

  朵兒上前伺候,為兩人盛湯,兩人喝了一碗又一碗,雞肉吃了一塊又一塊,都沒時間說話了,渾然忘記她們是來探視夏侯悅音的,卻是蹭起湯來了。

  最後,因為薑母雞湯裡加了不少的酒,兩人都醉了,輕飄飄的笑著,由各自的丫鬟扶著回去歇息。

*             *             *

  共雲軒。

  衛青馳沐浴出來,又恢復了俊朗樣貌,小廝寄安在為他上藥,一邊為主子抱不平,嘀咕道:「少爺受傷的地方那麼多,夏侯姑娘也太不懂事了,居然跑去巫靈山輕生,害得少爺傷痕累累。」

  衛青馳覺得寄安這幾句話很不中聽,語帶不悅地斥道:「你懂什麼?不許你隨意批評悅音。」

  寄安吐了吐舌,「小的忘了夏侯大人對大將軍有救命之恩了。」

  因為洗塵宴那日老夫人當眾那一席慷慨激昂、重情重義的言論,所以府裡沒人敢怠慢夏侯姑娘,可他還是覺得夏侯姑娘太不懂事了,先不說輕生之事會惹來多少風波,恐怕連他們將軍府都要惹人非議,就說如今連累他們少爺,他就沒辦法忍氣吞聲。

        「即便沒有夏侯大人對父親的恩情,悅音一個姑娘家失憶了還寄人籬下,心裡已經很不好受,背後還讓人說三道四,若她聽到了,豈不更加煎熬?」衛青馳義正詞嚴的說道。

  寄安很是意外的看著主子,「少爺,您好像很袒護夏侯姑娘?」

  衛青馳撇清道:「沒什麼袒護不袒護,悅音是個好姑娘,如今夏侯家又情況不明,我們自然要對她好一點。」

  寄安研究著反常的主子,猶猶豫豫地道:「可是小的覺得您提到夏侯姑娘時的神情特別不同,是不是在山裡發生了什麼事?」

  衛青馳神情忽然不自在起來,蹙眉斥道:「能發生什麼事?沒看到我受了那麼多傷嗎?有事也不是好事,你的腦袋瓜子想到哪裡去了?不要嘴碎破壞人家姑娘的清譽!」

  寄安聳聳肩。「小的又沒說什麼,何況小的又沒破壞夏侯姑娘閨譽的意思,小的的意思是,夫人給少爺提了那麼多次親,少爺都沒有滿意的,說不定這位夏侯姑娘您滿意也不一定。」

  衛青馳板起臉來,「這種胡話出了這扇門你可不要隨意亂說,若傳到悅音耳裡,她怕是會離開這裡。」

  寄安嘟囔道:「小的明白了。」

  「衛大哥。」

  聽到叩門聲,寄安連忙打了簾子去外間應門,見到門外的魏纖懿,他臉上浮起了熱情的笑意。

  「魏姑娘怎麼過來了?」

  魏纖懿道:「聽說衛大哥受了傷,我來看看有沒有能幫得上忙的地方。」

  寄安立即大力贊揚道:「魏姑娘真是有心。」

  魏姑娘經常送主子一些自製的補身藥丸子,看到他這個奴才也總是笑臉相迎,長得也是清清秀秀的,還有一股蓮花般的高潔氣質,他知道魏姑娘對主子有意,他也覺得魏姑娘是主子的良配,一手醫術更勝軍醫,夫唱婦隨,能幫得了主子,唯一缺點是魏姑娘出身不高,只是個平頭百姓。

  她是主子在戰亂裡救下的,父母家人都死在戰爭裡,無依無靠的,因為會醫術,所以主子將她安置在府裡,如此也過了兩年多。

  寄安將魏纖懿迎進暖閣裡,火速去通知主子。

  魏纖懿今日穿了一襲鵝黃色的明麗裙衫,格外的惹人注目,她見到一旁黃花梨木小几上有碟甜果,便順手剝了皮去了籽,見果盤旁邊有壺冒著熱氣的香茶,便自動自發的斟了一杯,小口小口啜著,嘴角不由得泛起淺淺笑意。

  將來她就是這共雲軒的女主人了,等她和衛青馳成親之後,放眼所及的這一切,還有這座氣派富麗的大將軍府第都是她的……前提是沒有人搗亂!

  她聽說他和夏侯悅音待在巫靈山裡兩天一夜便匆匆趕來,因為她浮想聯翩,想著他們在山裡有沒有因為共患難產生了情愫?有沒有天雷勾動地火?

  說起來,夏侯悅音也真是心機很重,居然跑去巫靈山,還要貼身丫鬟告訴衛青馳,令衛青馳去找她,再一同被陣法困住,製造出相依為命的情境。

  夏侯悅音肯定是對衛青馳有意思,這點已經被她看透了,因為她可不是普通人,她前世是大越朝的第一女醫,名滿天下,卻為了背叛她的愛侶孤身一人,到了半百之年飽受病魔的折磨,她能救天下人卻不能救自己,這是她的悲哀,她在極度不甘心之中死去。

  萬萬沒想到的是,她死後帶著記憶來到大雲朝,在一個小農女身上借屍還魂,幸而那小農女的家人都死絕了,她不必應付他們。

  她有一手醫術傍身,又遇上了衛青馳相救,是她千載難逢的機會,衛青馳和她前世所愛之人一樣俊俏,她暗自決定這一世不再孤寂到老,她要做一個幸福的女人,她也要和別人一樣成親,一樣生兒育女,享受平凡、享受被愛!

  「魏姑娘。」衛青馳有些疲憊,原來是想讓寄安出來說他歇下了,忽然又想到夏侯悅音,這才提步出去。

  魏纖懿見到他身上外傷眾多,不只臉上,手肘膝蓋都包紮著,很是吃驚,連忙擱下杯蓋迎了上去,滿眼的心疼。

  「衛大哥,你竟傷得如此之重!」

  「看著很嚴重,但都是皮外傷。」衛青馳笑了笑。「過幾日就好了。」

  魏纖懿語重心長地道:「衛大哥,還是讓我給你把把脈吧!說不定跌落時傷了筋骨,損傷筋脈,若是延誤了醫治,對你往後習武也是不利。」

  衛青馳點了點頭。「那好吧!」

  他坐了下來,伸出手腕來,魏纖懿給他細細診脈,一會兒之後緩緩說道:「不幸中的大幸,幸而沒有傷到五臟六腑,也沒有傷筋動骨,只是元氣稍有不足,可能是過度勞動所致,我開幾帖湯藥,一定要按時喝。」

  「多謝你了。」衛青馳放下衣袖。「你若有空,能否去看看悅音,她也受了傷,還飽受驚嚇,看看有沒有寧神湯之類的開幾帖給她服用。」

  魏纖懿強忍不悅,勉强說笑道:「衛大哥待夏侯姑娘可真好,我都要嫉妒了。」

  衛青馳露出一個笑容,「悅音是我父親至交好友的獨生女兒,自然要多關照些。」

  魏纖懿幽幽地道:「就不知夏侯姑娘千金貴體,肯不肯讓我這個鄉野醫娘診脈了。」她故意突顯兩人出身的不同,為的是喚起衛青馳的憐惜,因為衛青馳這個人與其他世家子弟很是不同,雖然身分尊貴,但他富有正義感,容易為人打抱不平。

  這樣的他,眼裡從來沒有貴賤之分,他是那種永遠站在弱勢者那邊的人,這一點,叫她特別傾心。

  「悅音不是那種人。」衛青馳噙著淺淺笑意。「她很平易近人,你盡管過去,她肯定會很感激你。」

  寄安在旁邊猛翻白眼,主子這是妹有意、郎無情,還是不解風情啊?魏姑娘親自上門來為他診脈,他卻一再提起夏侯姑娘,這不是煞風景嗎?

     魏纖懿眉頭微皺,攏了攏身上的衣衫起身,不冷不熱的說道:「既然衛大哥這麼說,我過去看看便是。」

  魏纖懿前腳剛走,小梅後腳就來了,提著食籃,裡面有一大碗熱騰騰的薑母雞湯。

  「姑娘說這雞湯能祛寒,請少將軍一定要喝完。」

  衛青馳想到夏侯悅音在山雞肚子裡塞野草野菇,又將果子汁抹在雞皮上的熟練舉動,心裡一動,問道:「這雞湯莫不是悅音自己做的?」

  小梅點頭,「正是姑娘自個兒做的,姑娘可會煮食了,煮得比……任何人都好。」

  她原想說煮得比劉廚子好,但想到劉廚子沒失去味覺前手藝真的挺好的,便改了口。

  衛青馳揚起了笑意,「當真?」原來她還藏了一手煮食絕技,當真是深藏不露。

  「奴婢怎敢胡說?」小梅慚愧道:「奴婢都覺得能服侍姑娘是奴婢三生有幸,跟著姑娘吃香喝辣,奴婢都要不好意思了。」

  衛青馳眼裡笑意更濃。

  吃香喝辣是嗎?好啊,他知道他該怎麼做了,他會給她很多報恩機會的!

*             *             *

  將軍府裡有個不成文的規定,若一家之主衛裕峰在營裡,各院各自用膳,若衛裕峰晚膳時分人在府裡,便會大夥一起在展梅廳用晚膳,這是衛老夫人想多看看兒子定下的規矩,久而久之也成習慣了。

  原本大夥能一起用膳是件很開心的事,畢竟能熱熱鬧鬧的談天說笑,可比各院單獨用膳有趣多了,而且上的菜是由大廚房直接端上桌的,既熱騰騰又噴香撲鼻,比起裝進食盒裡再到各院桌上那滋味硬是不同。

  可曾幾何時,飯點成了將軍府裡最痛苦難熬的一件事,尤其是大夥一塊兒用膳的時候,想不吃,暗自吃個零食糕點充飢都不能,非要吃下去不可。

  衛老夫人面對滿桌佳肴表現得興致缺缺,筷子在飯碗裡翻來攪去,最後還嘆了口氣。

  「唉,滿桌的好料,比不上一碗湯。」

  夏侯悅音心裡一跳,衛老夫人是在說她做的薑母雞湯嗎?

  同時間,衛青馳也挑著唇,似笑非笑的看著她,讓她莫名的臉紅。

  他這樣看她又是什麼意思?她讓小梅送去的薑母雞湯,他知道是她做的嗎?她只讓小梅說讓他速速喝下祛寒,並沒有叫小梅說是她做的啊……

  魏纖懿蹙起了眉,對他們這一番「眉目傳情」很是介意。

  她布了兩年之久的局,不會讓夏侯悅音徹底打壞了吧?

  那日她去為衛青馳診脈,已察覺到衛青馳言語之間對夏侯悅音諸多關懷和維護,因為不悅,她後來並沒有去為夏侯悅音診脈。

  而此刻,衛青馳看著夏侯悅音的神情滿是饒富興味,種種跡象都顯示了不尋常的味道。

  不,不行,絕不可以,衛青馳是她先看中的,她將這一世的幸福都寄托在他身上了,她絕不容許任何人來破壞!

  「湯?」衛裕峰孝順,馬上問道:「娘,您說的是什麼湯?」

  衛老夫人張了嘴,「就是……」

  衛知妤皺起鼻子,一個警告的眼神瞪向她祖母。

  說好了在悅音姊姊那裡蹭湯的秘密只有天知地知她們兩人知道,絕不能洩露出去,免得劉廚子知道了,悅音姊姊會難做人,這會兒祖母這番對滿桌菜肴毫無胃口的表現,不是存心叫人起疑嗎?何況還提起了湯,簡直是此地無銀三百兩嘛!

  「哎喲!」衛老夫人連忙輕輕的打了自個兒嘴邊一下。「我老糊塗了,我在說什麼?沒、沒什麼,我隨口胡謅的,你別當真。」

  衛裕峰正色道:「娘,您若是想喝湯,叫大廚房做便是,千萬別憋在心裡,即便是每日的膳食裡多做幾種湯也沒什麼,您可以挑著喝,想喝什麼湯就喝什麼湯。」

  衛老夫人聽到叫大廚房做就驚慌的連連搖手,「別、別了,我、我不想喝湯……千萬別叫人做啊!」

  夏侯悅音以為衛老夫人要抖出她來了,有點心驚。

  她會廚藝,且廚藝精湛這件事在官家千金裡並不多見,試問有哪個官家千金會親自下廚的?都是十指不沾陽春水居多,而身為夏侯家的千金小姐,又是夏侯夫婦的掌上明珠,她怎麼可能會進廚房,還練就了一手好廚藝,那得花多少時間習藝啊?

  總之,她有一手好廚藝這件事極不合理,可能會叫人懷疑起她不是夏侯悅音……

  事實上,她究竟是不是夏侯悅音,她自己也不肯定,她又沒有原主的記憶,根本不知道她借用的這副身軀是誰,單憑衛裕峰一語斷定她是夏侯悅音,這是不是太過隨便了?萬一是衛裕峰搞烏龍,她根本不是夏侯悅音呢?

  衛裕峰自己都說了,已三年沒見過她,三年的時間,足夠女大十八變了,說不定她這具身體只是和夏侯悅音長得相似罷了。

  若她不是夏侯悅音,將來他們發現搞錯了,那她是不是要被請出府去?到時她該怎麼辦?回不去現代,她要住在哪裡、以什麼維生?在人海茫茫之中無一人識得她,無人可以依靠,加上不知寄居的身軀是誰的,她該如何是好?

  她驀然驚悸的神情落入衛青馳眼裡,他瞬也不瞬的看著她。

  她這是怎麼了?祖母不過是提起她煮的薑母雞湯,她何須如此驚惶,像是對未來充滿了不確定,她在害怕什麼、在擔憂什麼?

  魏纖懿看著一直關注夏侯悅音的衛青馳,心中的妒火迅速竄升。

  夏侯悅音有哪一點吸引人,竟然讓衛青馳被她吸引?

  在她看來,夏侯悅音不過是漂亮一點罷了,但她的容貌也不俗啊,加上她會醫術,而且是相當高明的醫術,當打仗時,她可以幫到衛青馳,不只是醫治受傷的士兵,她還會特製補身的藥丸子,夏侯悅音除了家世之外,又有哪一點可以與她比?

  「大將軍!」一個著戎裝的人匆匆進來稟道:「周全被馬摔落,傷勢嚴重!」

  「什麼?」席上有四個人同時起身,分別是衛裕峰、衛青馳、褚練雲、宋忻龍。

  周全乃是大雲鐵騎第一前鋒,剽悍善戰,做戰時總戴著鐵面具,有他開先鋒,敵人總會聞風喪膽,他們都知道,若折損此將,不只是他們失去一個好同袍,也是大雲的損失!

  「以周全的騎術,怎麼會出這種事?」衛裕峰臉色鐵青,語氣焦急。

  來人稟道:「那匹馬不知道眼睛被塗了什麼毒藥,直到周全上馬後才發作,像瘋了似的,將周全狠狠摔落。」

  衛裕峰深吸了一口氣,「大夫怎麼說?」

  來人垂下了眼眸,難過的說道:「安大夫、劉大夫、郭大夫都說傷勢過重沒救了,屬下來是要請秦大夫去看看……」

  衛裕峰緊握住拳頭,「我不信!走!一定要保住周全的命!」

  一邊派人去找秦大夫,其他三人壓抑住同樣激動的情緒,就要隨著衛裕峰離開。

  「我也去!」魏纖懿連忙起身,這是她表現的好機會,也讓所有人看清楚了,誰才是衛青馳的良配,誰才能幫到大雲軍。

  所有人同時看向她,她自信說道:「我有自信能以針灸護住周大人的心脈,拖延時辰,至於要怎麼醫治,待我看過周大人傷勢再說,即便傷勢再嚴重,我也有祖傳秘方能吊住他的命。」

  衛裕峰聞言二話不說的朝魏纖懿點了點頭,「那有勞魏姑娘一起去了!」

  桌上一下空了一半,只剩下娘子軍,衛知妤長長的呼出一口氣來。

  「爹的臉色好凝重,嚇死我了,但願周大叔沒事。」

  黎百合望著門外,蹙著秀眉,「一定要沒事。」

  衛老夫人轉動著手裡的佛珠,一邊念念有詞地道:「求諸佛菩薩保佑,周全小子平安無事,否極泰來,大難不死,必有後福……」

  衛知妤忽然說道:「娘,您不覺得魏姊姊太過熱心了嗎?何時看她那麼熱心了,好像在表現她自己很行一樣。」

  「不許胡說。」黎百合斥道:「魏姑娘一心救人,哪裡是求什麼表現了。」

  衛知妤皺了皺鼻子,不以為然的說道:「人家就是有那種感覺嘛!連感覺也不行嗎?」

        黎百合嚴肅地道:「總之你不要胡亂說話,讓你爹聽到可要不高興了,如今你周大叔生死未卜,你可不要添亂。」

  夏侯悅音在一邊聽著,老實說,她也有跟衛知妤一樣的感覺,可能衛夫人心性比較高尚,不會想到壞的一面,但她看剛才的情況,確實有那種感覺,魏纖懿在求表現,而且是在某個人的面前求表現。

  某個人是誰?她很自然的想到了衛青馳,為什麼呢?因為他是三個單身男之中條件最好的,品貌倶佳,又是大將軍之子,自然會引來愛慕者。

  那衛青馳呢?對魏纖懿有意思嗎?

  這個問題冒出來的同時,她心裡馬上有所警惕。

  奇怪了,她幹麼要在意衛青馳對魏纖懿有沒有意思……可能是因為她覺得衛青馳如果對魏纖懿有意思也太沒有眼光吧……

  前世她很少有不喜歡的人,頂多是不喜歡餐廳裡的「奧客」罷了,可是來到大雲,她打從心底不喜歡魏纖懿,因為魏纖懿對她不友善,抱持著敵意。

  這不是她太過敏感,而是事實,從魏纖懿對待她的態度就知道了,魏纖懿對她總是冷冷的,能不跟她說話就不說話,連個頭也不點,有時候在路上擦肩而過,對方都好像把她當不存在一樣,連看都不看她一眼。

  魏纖懿一點都不可愛,配不上衛青馳。

  「悅音姊姊你說,你覺得魏姊姊怎麼樣?」被娘親訓了幾句,衛知妤轉而尋求盟友。

  「啊?」夏侯悅音一愣,怎麼問到她頭上來了?她期期艾艾的說道:「我、我不知道,我跟她不熟。」

  她說謊就會這樣結巴,容易讓人看出端倪。

  果然衛知妤忽然靠近她,定睛看著,「悅音姊姊,怎麼我覺得你的想法跟我一樣,魏姊姊不是真心要救人,是在求表現。」

  這個小姑娘也太會觀察了吧?

  夏侯悅音正不知道該怎麼回答時,黎百合出聲了。

        「衛知妤,你故意的是不是?讓你不要提了,你還變本加厲,問你悅音姊姊做什麼,有膽你爹回來的時候問你爹去!」

  夏侯悅音很想笑,她覺得很親切,衛夫人的罵法跟她老媽罵他們這些孩子時一樣。

  想起她老媽,她又想家了,家人現在不知怎麼樣了?她何時才能回去?有回去的一天嗎?
作者: 丫不    時間: 2020-5-30 12:31 PM

本帖最後由 丫不 於 2020-5-18 11:31 PM 編輯

【第五章】   報恩機會

  第二日,傳來好消息,周全的命保住了,雖然養傷需要一段時日,但那已是不幸中的大幸。

  周全沒事了,將軍府也撥雲見日,昨日的沉重感一掃而空,人人都恢復了笑容,像是萬里無雲的晴天似的,夏侯悅音也感受到了那份輕鬆感,她一頭鑽進了小廚房,這種時候做菜最開心了,她能一邊哼歌一邊做菜。

  「姑娘今天要做什麼?」小梅也興致勃勃的問道。

  夏侯悅音見大廚房今日送來的食材裡有魚蝦蟹和貝類,便道:「一早,吃點清淡的,簡單做個海鮮粥吧!」

  她拿了一只砂鍋,用生米熬粥,用蛤蝌熬湯頭,生米滾後加入蛤蜊湯,將各種海鮮不手軟的丟下鍋,大火滾開,最後只以鹽和米酒調味,再灑一把芹菜末,海味沁入湯頭,鮮甜濃郁滋味迷人,這便是她閉著眼睛也能做的臺式海鮮粥啦!

  「太好吃了姑娘!這是奴婢有生以來吃過最好吃的粥!」小梅一連吃了三碗,飽到打嗝,如今的她已經沒什麼節操了,只要能讓她吃姑娘做的飯菜,叫她坐下一塊兒吃她就坐下,絕口不提主僕有別四個字。

  「這叫臺式海鮮粥。」夏侯悅音一時興起說道。

  「臺式海鮮粥?」小梅一臉問號。「海鮮粥奴婢懂,但臺式是什麼?」

  夏侯悅音淺淺的嘆出一口氣。「小梅,很遺憾我一輩子也無法跟你解釋臺式的意思,我真的不知道該怎麼解釋。」

  小梅反而安慰她道:「姑娘不會解釋無妨,只要粥好吃就好,叫什麼名字有什麼緊要。」

  夏侯悅音點了點頭。「你說的不錯,名字不重要,好吃最重要。」

  「好香的味道啊!」

  外面傳來的聲音令夏侯悅音心一跳,是衛青馳的聲音。

  果然,旋即衛青馳便走了進來,海棠色的衣衫,腰間寶玉打著藍色的絡子,繫著一個深藍香囊,看起來豐神俊朗,神采奕奕。

  「見過少將軍。」這時的小梅已經起來在旁邊站好了,只是她用的碗匙還來不及收,露出了她同桌共食的馬腳。

  「衛大哥怎麼來了?」夏侯悅音看著笑意飛揚的衛青馳,不由得心跳加速,這個人怎麼隨便穿都好看?天生的衣架子,太容易吸引別人的目光了……

  「來給你報恩的機會。」衛青馳不請自坐,眼裡的笑意加深了。

  「報恩的機會?」夏侯悅音納悶的看著他。

  衛青馳英挺的眉毛微微上挑。「我冒險進巫靈山救你,算不算恩?」

  夏侯悅音不禁點了點頭,「當然,衛大哥這份恩情,我永生不敢忘。」

  衛青馳臉上仍舊帶著笑。「那現在我蹭你一頓飯,不為過吧?」

  小梅聞弦歌知雅意,連忙去取了副碗筷出來擺在衛青馳的桌上,又自動自發的添了滿滿一碗粥道:「少將軍請用。」

  夏侯悅音覺得好笑,什麼報恩,原來他是來蹭飯的,看來他是真的知道薑母雞湯是她做的,今日也是特地挑早膳時間過來的。

  這麼看來,將軍府裡的吃貨不只衛老夫人和衛知妤,眼前的衛青馳也是。

  衛青馳並沒有像小梅似的連聲贊嘆,他以行動代替了贊美,瞬間,一大砂鍋的粥都快見底了,只剩下一碗的份量。

  「悅音姊姊!」

  「悅音丫頭!」

  衛老夫人和衛知妤爭先恐後的擠進門來,兩人異口同聲道:「好鮮的味道啊!在吃什麼?」

  兩人隨即發現衛青馳也在,還一派悠閒的坐在飯桌上,都十分驚訝。

  「大哥怎麼在這裡?」

  「青馳怎麼在這裡?」

  衛青馳笑而不答,小梅代答道:「少將軍過來用早膳。」

  「什麼?」衛知妤大驚失色,連忙過去察看砂鍋,哭喪著臉道:「祖母!粥快沒了,不夠咱們兩個吃丨」她大哥才是府裡一等一的吃貨啊,她跟她祖母只能排二、三。

  小梅又道:「因為大部分都讓少將軍吃了。」

  衛知妤氣憤不已,跺腳道:「大哥你究竟吃了多少!」

  「妤兒……」衛老夫人揮了揮手,有氣無力的說道:「別說了,至少還有剩,咱們快吃吧!」

  小梅連忙又去取了兩副碗筷,朵兒將剩下的粥平分給兩人,約莫一人有小半碗可吃,少得可憐。

  夏侯悅音被這祖孫倆的饞樣逗笑了,她體貼地說道:「不如你們先慢慢吃著,小廚房裡頭有幾隻螃蟹,我去清蒸了給你們加菜。」

  說起來,大雲朝算的上是個物產豐饒的國家,各種山產海鮮、時令蔬果,樣樣不缺,還有好幾種她在現代沒見過的水果,都是甜美多汁,她都想做果汁了。

  「真的嗎?」衛老夫人和衛知妤絲毫不覺得早膳就吃蟹有什麼不對,連忙點頭,衛知妤興匆匆地催促道:「我們等!悅音姊姊你快去!」

  衛老夫人也心急的催道:「是啊!快去快去!悅音丫頭快去!」

  夏侯悅音一笑,「清蒸很快,你們別急。」

  她進了廚房,小梅連忙去打下手,幫忙升火,就見夏侯悅音迅速將蟹擺進蒸籠裡,切了幾片薑丟進去,大火快蒸,跟著做了簡單的薑醋沾醬,和蟹最對味了。

  她好人做到底,迅速煮了個味噌豆腐魚湯,新鮮的魚去骨去刺切大塊,只要夠新鮮,煮出來的湯鮮甜無比,又取了兩條茄子、兩條櫛瓜切段裹粉炸了,似乎是炸上癮了,又將十幾尾大蝦也裹粉炸了,灑上椒鹽。

  其實她做的菜都很簡單,她認為任何新鮮的食材,只要簡單料理就很美味,也可吃到食物的原味,不必雕花擺盤等等講究的功夫,反而能呈現出廚師的功力。

  清蒸蟹、味噌鮮魚湯、炸茄子櫛瓜、炸蝦一登場,吃貨三人組的眼睛都亮了,衛青馳立即重新拿起碗筷,吃完小半碗粥的衛老夫人和衛知妤也跟著坐正動筷,旋即夏侯悅音就看到一幅很奇特的景象,祖孫三人不斷的把對方的筷子撥開來搶食,什麼祖孫情、兄妹情全都拋一邊去,當真是親情誠可貴,美食價更高啊!

  小梅一步一步,悄悄的往夏侯悅音的方向挪動,掩嘴小聲地說道:「姑娘,老夫人、少將軍、小姐他們好可怕啊……」

  夏侯悅音也是看得目瞪口呆,嘆為觀止的下了結論,「他們餓了很久。」

  夏侯悅音擔心自己身懷廚藝之事被人懷疑,事後證明她的擔心是多餘的,吃貨們只管有好吃的,哪裡管她的廚藝從何而來,不但沒人問起她這個問題,衛老夫人為了讓她做好吃的,還日日派人送來各種新鮮食材,隔三差五地便出現在定風軒裡,最常以賞花的名義賞進了定風軒,然後很自然的晃進了屋裡蹭飯。

  衛老夫人畢竟年紀較長,不好意思天天照三餐去向晚輩蹭飯,況且她想的也多,認為人家家裡的寶貝女兒寄住在他們家,她天天過去蹭飯有把人家當廚娘的嫌疑,怕夏侯悅音心裡會不舒服,所以她很節制,隔一天去一次,都是挑晚膳的時候過去,因為她認為晚膳不會隨便吃,不像早膳可以煮個粥,午膳可以下碗麵那麼簡單,晚膳的菜色肯定比較豐富,所以她都挑晚膳。

  衛老夫人還有所矜持,衛知妤可就沒這份矜持,她天天到定風軒報到,有什麼吃什麼,不管夏侯悅音端出什麼,她都吃得津津有味,而且一點兒也不嫌從她的院子到定風軒用膳很麻煩,一餐都不會錯過。

  比起她們兩人,衛青馳算是比較少叨擾夏侯悅音的,因為他並非時時都在府裡,有時他要在軍營守夜,有時邊關有情況,幾天沒回將軍府也是常有的事。

  可是若他出現了,往往一天都不會走,就留在定風軒裡蹭吃蹭喝,蹭完早膳,在午膳之前,蹭個上午點心,午膳蹭完,在晚膳之前,蹭個下午點心,蹭完晚膳,消夜也一定要蹭到才會心滿意足的離開。

  若遇到衛家祖孫三人同時出現的情景,那可是熱鬧滾滾,一開始夏侯悅音沒準備那麼多,往往不夠吃,便會在飯桌上出現衛老夫人把孫子孫女的筷子撥開,叫他們不要吃那麼多,她沒幾年可活了,先讓她吃等等的哀兵政策,或者衛青馳、衛知妤把整碟菜端到自己面前低頭猛吃,跟衛老夫人說她年紀大了,為了身體著想,飲食應當節制些,讓他們做孫輩的來吃就好,十足的為長輩著想,看得夏侯悅音哭笑不得。

  後來她便多煮了許多,讓他們不再搶食,反正有了衛老夫人的吩咐,大廚房天天都送最新鮮的食材過來,沒煮完沒冰箱冰也是浪費,再者前世是廚師的她,一人同時做十桌的菜是家常便飯,一日三餐做給連同她和小梅在內的五個人吃根本不算什麼,何況衛家還收留了無家可靠的她哩。

  看他們吃得津津有味,她也滿足,一點兒也不覺得煮菜有什麼辛苦,這是她最愛做的事,換了時空背景也不會改變,她是樂在其中。

  而且大雲朝有許多料理方法還沒被開發出來,比如豆腐,雖然已有豆腐,但做的不如現代細致,吃法也單調,除了紅燒、入湯沒別的方式,她用豆腐做了臭豆腐、豆腐乳,又做了豆花加入牛乳紅糖紅豆做甜點,衛老夫人嗜甜,吃了三碗才罷休,她又磨了豆槳,加入糖,不管熱滾著喝或加入冰碗裡吃,他們都驚人天人,讓她很有成就感。

  「悅音!我又來給你報恩的機會了。」

  說人人到,夏侯悅音和小梅才將飯菜上桌,第一位食客就來報到了,是三日未曾露臉的衛青馳。

  夏侯悅音看到他,莫名的就會心跳加速,尤其他露出飛揚笑容的樣子,她覺得自己很是招架不住,每每都會想起在巫靈山裡的點點滴滴,總要告訴自己他們是不可能的,她還要回去現代,才能抑止自己對他的遐想。

  「好香的味道。」說完,衛青馳自個兒咧嘴一笑。「話說你這兒有哪時不香的?不香會誘得三隻饞蟲時不時往你這兒報到嗎?」

  夏侯悅音看著他,她就喜歡他這份明朗颯爽,她笑道:「衛大哥,你真有口福,我看漸入秋了,暑氣消了大半,便做了蘑菇肉骨頭湯,一早天未亮便開始熬煮,這會兒肉肯定都入味了。」

  衛青馳笑,「說得我都要流口水了。」

  小梅插嘴道:「何止啊,姑娘見大廚房今日送來的肉裡有一大塊帶皮野豬肉,便做了烤野豬肉,烤得那是外焦裡嫩,又做了三種沾醬,奴婢看著也要流口水了。」

  「什麼流口水?我都聽到了!」衛知妤衝了進來,後面跟著氣喘吁吁的朵兒。

  「小姐等等奴婢啊!您跑得太快了,奴婢跟不上啊……」

  一開始,夏侯悅音叫朵兒一塊坐下吃的時候,她也是死也不敢,但後來抵抗不住美食的吸引力,加上衛知妤又沒說什麼,她便大膽坐下了。

  在夏侯悅音的飯桌上的原則就是,大家坐下來一塊兒吃,沒有誰站著服伺誰的規矩,若不肯坐下來「同流合污」的人就沒得吃,所以,不只朵兒,連衛老夫人的貼身丫鬟錦繡也倫陷了,衛青馳是因為都是自個兒來,不然寄安肯定也會加入坐下的行列。

  「小梅說悅音做了烤野豬肉,還有悅音自己說的,一早便起來熬煮了蘑菇肉骨頭湯。」衛青馳微笑說道。

  衛知妤眼睛都發亮了,「烤野豬肉?蘑菇肉骨頭湯?聽起來就好吃!」

  小梅又道:「還有一道巴……巴什麼的海鮮烤飯,奴婢愚笨,記不住菜品名字,姑娘做的像是宴客菜一樣豪華大氣。」

  衛知妤歪頭,「巴什麼?有什麼菜色有巴的?」

  夏侯悅音微微一笑,「巴塞隆納海鮮烤飯。」

  其實這道菜不難做,只是這裡的人還沒想到把飯拿去烤,所以小梅聞到那噴香的米飯鮮香才會驚艷不已,而這裡沒有巴西葉,她便用了芹菜葉代替,還灑了為數不少的辣椒末,想釣釣他們的辣魂,看誰會上癮。

  「巴……海鮮烤飯?」衛知妤也是聽一次記不住那奇怪的名字。

  衛青馳臉上帶著笑,自信地道:「巴塞隆納海鮮烤飯。」

  「對!」小梅詳細描述道:「奴婢見姑娘將洋蔥與蒜碎炒香,放入淡菜、蛤蜊、中卷、大蝦和魚肉切塊等海鮮一塊兒炒,取出海鮮,倒入大骨湯煮開,再將生米置入大骨湯,加入調味,將炒過的海鮮鋪在米飯表面,放在蒸盤上,再進烤爐烤,烤好後再灑些芹菜末和辣椒末。」

  聽罷,衛知妤沒形象的擦了擦嘴邊的口水,一臉嘴饞地道:「我好想吃!」

  小梅道:「奴婢馬上去端來!」

  幾個人就定位後,衛老夫人來了,她一般不會早膳來的。

  衛老夫人面不改色的解釋道:「我就是想看看定風軒的花,所以來了……」

  其實她是昨夜沒吃飽,因為昨夜是在展梅廳吃的,是大廚房劉廚子做的飯菜。

  夏侯悅音沒下廚的時候就是衛裕峰在府裡的時候,因為他在府裡,晚膳大家會在展梅廳一塊吃,定下此規矩的衛老夫人,如今是悔得腸子都青了。

  所以了,昨天晚膳她是吃得空虛的緊啊,根本沒吃飽不說,她還極度想念夏侯悅音煮的飯菜,熬了一整夜輾轉睡不著,這便一早就來了。

  「祖母不要講場面話了,快坐下。」衛知妤拉開身邊的椅子,拍了拍。「悅音姊姊做了巴海鮮烤飯,聽起來美味極了,簡直好吃到會吞了舌頭!」

  說得好像她已經吃了似的,衛老夫人連忙坐下打探,「丫頭,什麼是巴海鮮烤飯?」

  衛知妤一本正經的說道:「反正就是各種好吃的海鮮結合在一起的飯,祖母吃了便知道!」

  說人人到,小梅從小廚房回來,端了烤飯上桌,立即吸引了眾人目光。

  這一餐,又是吃得一點也不剩,夏侯悅音很滿意的看到他們對辣的接受度,一邊喊辣又一邊往嘴裡塞烤飯,完全就是吃麻辣鍋的潛力股啊。

  收拾善後的工作由小梅、錦繡、朵兒包攬了,她們全吃得很香,刷碗洗鍋根本不算什麼,讓她們天天幹活換美食,她們也願意!

  飯後,夏侯悅音端出幫助消食的山楂茶,不過她的山楂茶有別於大雲朝普遍的山楂茶,她的山楂茶加了蘋果片煮又加了冰糖,滋味特別好,衛老夫人又喝了兩碗,肚子都鼓了,十分滿足。

  衛青馳這時吃飽喝足,已把定風軒當自己房裡一樣的躺到了臨窗的榻上,頭枕著手,甚至還閉起了眼睛,一副準備要小歇一會兒的樣子。

  看他這模樣,衛知妤嘖嘖稱奇,「大哥怎麼在悅音姊姊這裡特別放鬆,大哥該不會是喜歡悅音姊姊吧?」

  夏侯悅音嚇了一跳,她的臉猛然燙了起來。

  更令她驚訝的是,衛青馳半睜眼眸,睨了一眼衛知妤,語氣自然地道:「我喜歡悅音不行嗎?男未婚,女未嫁,心有所慕是天經地義之事。」

  夏侯悅音愣愣的聽著,衛知妤則一副抓到把柄了的興奮語氣道:「大哥!你的意思是你真的喜歡悅音姊姊?」

  夏侯悅音心跳一百的等著,就見衛青馳神色從慵懶慢慢轉變,露出一個痞痞的笑容道:「我喜歡悅音——做的飯菜,行了吧?黃毛丫頭,人小鬼大。」

  衛知妤撇唇,「我就說嘛!大哥怎麼會喜歡女人,大哥從來沒喜歡過哪個女人……」

        夏侯悅音則是感到很失望,原來是喜歡她做的飯菜,不是喜歡她的人……

  所以了,她也別自作多情,不必一再告誡自己她是要回現代的人,不能喜歡他,他根本就對她沒那意思,即便她不能回去現代又如何?他們也是不可能的。

  這日,過了午後,夏侯悅音正在廚房裡忙得熱火朝天,她製作的麻辣湯底就要大功告成了,等湯底做好,她就要來個麻辣火鍋宴,各種切薄的肉片涮過湯頭是多麼美味啊,沾上沾醬,再配上各種新鮮蔬菜,她自己都想得要流口水了。

  再想到那三個老小吃貨吃到麻辣鍋時會露出什麼樣著迷的表情,她不由得揚起了笑意,他們有吃辣的潛力,一定會喜歡麻辣火鍋的!

  「姑娘!」小梅急急尋來。「正院派人來請姑娘到展怡廳品茶!姑娘快去換件衣裳,奴婢幫您重新梳頭!」

  姑娘說要做個新湯底,會很辣,不讓她進來幫忙,說她不習慣那種辣,會被嗆得眼淚鼻涕直流,喉嚨也會不舒服,所以她才待在外頭。

  適才一進來小廚房,果然辣到她咳個不停,整個小廚房都是噴香的辣味,姑娘不止忙到臉上泛著油膩的油光,髮上、身上肯定也都是油煙味,不更衣不行!

  夏侯悅音擱下快做好的麻辣湯底,被小梅硬是拉去更衣。

  梳頭時,小梅懊惱道:「時間不夠了,不然姑娘應當沐浴再更衣的,只是換了衣裳還是有油煙味道……」

  夏侯悅音很是不解,「品茶是什麼大事嗎?說我在忙不去不成嗎?我對茶並沒有特別喜愛呀。」

     「這姑娘就有所不知了。」小梅鄭重地道:「夫人肯定是重視姑娘,才會叫上姑娘一塊兒品茶的,姑娘若不去便是對夫人不禮貌。」

  夏侯悅音還是不解,「這怎麼說?為何邀我一起品茶就是重視我?」

  小梅嚴肅說道:「夫人酷愛喝茶,但咱們大雲因氣候的原故,產不出上等的茶葉,故此,夫人的娘家每年都會經由商隊將最上等的大齊茶葉交到夫人手中,份量充足,放進專為收藏茶葉而建的防潮庫房裡,足夠喝上一整年,每年茶葉送達之時,夫人便會開封一包等級最高的茶葉,市價是一斤一千兩,能夠喝到這杯茶的人,自然是夫人看重之人了。」

  「一斤一千兩?」夏侯悅音瞪大了眼,很是震驚,那跟喝黃金沒兩樣。

  夏侯悅音身為廚師,對茶的研究不少,只不過她不是研究茶葉是否香濃回甘,而是研究如何以茶來入菜,茶葉的味道好壞自然會影響了菜肴的色香味,她記著好幾道以茶為主要元素的拿手好菜,若是用那一斤千兩的茶葉製作,肯定更美味。

  她這下真的有些好奇了,一等打扮完畢,她就帶著小梅前往展怡廳。

  才踏入廳裡,就聞到茶香陣陣,連她這對茶不太有研究的人都覺得很是吸引人,目光再一轉,只見所有人都到齊了,甚至還有種盛裝出席品茶大會的感覺,可見每個人都很重視,她暗自感謝幸好小梅有強迫她更衣梳頭,不然她可丟臉了,也會顯得不尊重主人家。

  「好茶。」魏纖懿轉著杯盞,輕輕嗅聞,抿了一口說道:「陽崖陰林,紫者上,綠者次;筍者上,芽者次,葉卷上,葉舒次。這茶,紫嫩葉卷,茶香馥郁,是典型的好茶。」前世她身為天下第一醫,上門求她診治的達官貴人不在少數,他們不只捧來了真金白銀,也送頂級的茶葉,她自認喝過的好茶不計其數,品茶這項學問難不倒她。

  「魏姑娘真是博學多才,妤兒這潑猴可要向你多多學習了。」黎百合笑吟吟的說道。

  衛知妤不服氣了,「那魏姊姊會泡茶嗎?我可是和娘親學了許久,泡得一手好茶。」

        黎百合笑罵,「羞也不羞?哪有自己說自己泡得一手好茶的,何況你距離泡得一手好茶還遠的很,魏姑娘別理妤兒,她說笑的呢。」

  魏纖懿面帶微笑,不疾不徐說道:「我的茶泡得肯定沒有衛姑娘好,不過還是略懂一二的。」

  夏侯悅音本能的在心裡哈了一聲,聽出魏纖懿這是要表現的意思,她更加確定了魏纖懿對衛青馳確實有意思,不僅要表現給衛夫人看,也要表現給心上人看,古人說有多含蓄,原來都是電視劇裡演的,她覺得比現代人豪放。

  「好啊!那就請魏姊姊露一手,讓我們大家見識見識魏姊姊泡茶的功夫有多好!」衛知妤嘟著唇說道。

  魏纖懿落落大方一笑。「既然衛姑娘想看,那我就恭敬不如從命了。」
作者: 丫不    時間: 2020-5-30 12:31 PM

本帖最後由 丫不 於 2020-5-19 10:16 AM 編輯

【第六章】   以茶入菜

  魏纖懿起身,她挽起衣袖,煮水、挑茶、衝泡、洗滌杯盞,動作行雲流水,等待一會兒後掀蓋,一股幽香撲鼻而來,再分倒入小杯盞裡,用鑷子夾到每個人面前,看得出很是熟練,經常泡茶。

  眾人皆知她的出身,心中各有思量,不過是名農家女,她會醫術已是很奇怪的事,如今又會泡茶,也是奇事一樁,身在貧苦的農家,哪裡會有茶葉可喝?大雲茶產量不多,多半從大齊而來,可說是奢侈品,一般都是官家、商家才喝的起茶。

  黎百合端起杯盞,輕輕嗅了嗅,說道:「目之金黃濃艷似琥珀,聞之天然馥郁濃香,魏姑娘真是泡得一手好茶。」

  魏纖懿禁不住露出了幾分得意之色,「夫人過譽了。」

  「不知魏姑娘這手茶技是在哪學的?」褚練雲笑說道:「在褚某看來,魏姑娘深諳茶道,竟像是日日都喝茶似的。」

  魏纖懿心裡一驚,不動聲色地道:「這都要拜夫人所賜,自從來到將軍府,夫人便不吝惜分享好茶,讓我有機會練習茶藝。」

  她為求表現,竟忘了這一世自己的身分是個小農女,在茶產不豐的大雲朝,一個小農女焉喝得起茶?是她大意了,一心想在衛青馳面前表現,想證明比起官家出身的夏侯悅音,她一點也不遜色,卻忘了自身情況。

  「想來夏侯姑娘泡茶的功夫肯定很好了,我等是否有榮幸見識一番?」魏纖懿很自然的把球丟到夏侯悅音身上。

  她這麼做一方面是要轉移視線,一方面則是要壓過夏侯悅音,她相信自己的茶藝不比夏侯悅音遜色,若夏侯悅音泡出的茶與她相當,那她還是勝了夏侯悅音,因為一個官家千金的茶藝竟與她一介小農女相同,豈不代表夏侯悅音需要反省?

  夏侯悅音沒料到事情會忽然落到她頭上,她還愣著,黎百合已笑容真誠的問道:「悅音,這茶可還入得了你的口?」

  她會這樣問是因為夏侯悅音出身首輔高門,要喝到大齊茶並非難事,再者即便大雲茶葉出產並不多,可依然有足以做為貢品的,這樣的好茶皇上都會賞賜給大臣,她又是夏侯家的掌上明珠,自幼受其母韓氏悉心教導,對於分辨茶葉的好壞自然有一手,她是真的想知道夏侯悅音對這一批大齊茶葉的評價。

  夏侯悅音連忙端起杯盞來,就見茶湯淺黃,幽香撲鼻,她慌忙啜一口,味道極為甘甜。

  「如何?」適才一直沒開口的衛青馳揚聲問道,似乎對她的評價相當感興趣,魏纖懿看得十分眼紅。

  她剛才露了那一手泡茶功夫,衛青馳一句話都沒說,夏侯悅音不過喝了口茶,他就開口詢問,他這是在昭告天下,他對夏侯悅音有意思嗎?

  面對眾人等答案的眼光,夏侯悅音實在說不出什麼對茶的高深學問,她硬著頭皮說道:「我失憶了,對茶葉的好壞如何分辨不太記得,不過,我覺得只要好茶入口,所有的雜念便會屏棄雲外,此刻我手中的這杯茶就是能令人忘憂的好茶。」她這理由百試百靈,只要她搬出失憶,大家都無條件相信她。

  「說得太好了。」黎百合心有戚戚焉。「我的想法與你一樣,只要能品到一杯好茶,什麼煩心事都頃刻間消散,這是只可意會不可言傳的心境,想不到悅音你小小年紀,竟有這番體悟,太難得了。」

  衛青馳一雙黑眸似笑非笑的看著夏侯悅音,調侃地說道:「那娘親可要多給悅音一些茶葉了,免得她有煩心事時又跑去巫靈山做傻事,叫兒子疲於奔命。」

  一席話說得夏侯悅音微微面紅,眾人都笑了起來,而魏纖懿適才露的那手茶技便也沒人再提了,叫她恨得牙癢癢。

  「悅音姊姊忘了如何泡茶,那悅音姊姊可會用茶湯做菜?」衛知妤興致勃勃地道:「我在書上看過以茶入菜,只是至今無緣品嘗味道。」

  黎百笑罵,「你這個小吃貨,怎麼可以問你悅音姊姊這個問題,莫不是要悅音煮給你吃?」

  他們一老二小老在定風軒蹭飯之事,她也有耳聞,雖然驚訝夏侯悅音竟然有一手好廚藝,可她沒有過問,畢竟她現在失憶了又寄居在將軍府裡,能有個嗜好打發時間也不錯。

  「你會嗎悅音姊姊?」衛知妤盯著夏侯悅音,古靈精怪的眼眸一轉,又笑嘻嘻地道:「我覺得你會!」

  夏侯悅音也不當自己會廚藝是秘密了,坦白承認,「我是會幾道以茶入菜的菜肴。」

        衛知妤歡呼了起來,「悅音姊姊快點露一手,肯定很好吃!」

  衛老夫人也心動地道:「是啊,悅音丫頭,你就做幾道吧!我這老太婆也不知還能活多久,能在有生之年品嚐到以茶入菜的菜肴,也不枉此生了。」

  祖母說得太好太動人了!衛知妤悄悄對祖母豎起大姆指,用力眨了下右眼。

  「那好吧!」夏侯悅音也沒推辭,大大方方的答應了。「我就做幾道,不過要借衛伯母的茶葉一用。」

  黎百合笑道:「那是自然的,要用多少都行,只是辛苦你,讓我們有口福了。」

  突然之間,魏纖懿眼裡出現一抹嘲諷,不冷不熱的說道:「有件事我真的很是好奇,夏侯姑娘失憶了,所有的事都不記得,偏偏做菜的手藝沒忘記,還真是叫人費解。」

  因為大廚房每日往定風軒送食材,故此她也聽說了夏侯悅音廚藝精湛一事,原是沒放在心上,覺得會廚藝有什麼了不起,府裡廚子廚娘廚工多的是,還怕沒人煮食嗎?

  哪像她,一手醫術無人能及,廚藝能比的上醫術嗎?

  可萬萬想不到,夏侯悅音竟是靠廚藝收服了衛老夫人和衛知妤,這一老一小竟然是吃貨,不偏不倚的倒向了夏侯悅音。

  夏侯悅音淺淺一笑,「做菜得長久練習,因而深入骨髓成了本能,怎麼會因失憶而忘記,我也會看書寫字啊,難道因為失憶便連字都不會寫了?」

  魏纖懿皮笑肉不笑地道:「夏侯姑娘真會說話,叫人沒法挑出錯處來。」

  夏侯悅音波瀾不驚地微笑道:「魏姑娘過獎了,我只不過坦白說罷了。」

  真是話不投機半句多,這個魏纖懿衝著她來,叫人疲憊。

  衛知妤站出來叉腰皺眉道:「好了,不要說那麼多了,魏姊姊你不要擔誤悅音姊姊去做菜,我們都等著吃哩!」

  被衛知妤這麼一吆喝,魏纖懿更是面上無光,夏侯悅音趁機脫離一直針對她的魏纖懿,讓小梅取了茶葉,回定風軒去做菜,而眾人則興高采烈的移駕到展梅廳去,邊品茶邊等著。

  路上,夏侯悅音好奇問小梅,「衛伯母的娘家能每年送來最上等的茶葉,一斤千兩,還送來整間庫房的份量,顯見財力雄厚,不是普通人家吧?」

  小梅驚訝的看了她一眼,「姑娘不知我們家夫人是何人嗎?」

  夏侯悅音好奇了,「是何人?我不知道。」

  小梅停了下來,非常鄭重的說道:「夫人乃是大齊的長公主,如今的大齊國君是夫人的胞弟,皇太后是夫人的母親。」

  夏侯悅音嚇了好大一跳,何止不是普通人家,竟然是皇家啊!

  那麼,衛青馳兄妹還是大齊皇室的血脈了,難怪他氣宇軒昂,舉手投足都不俗……但這在衛知妤身上又不成立了,光是她那吞口水的饞樣就不像個皇室宗親。

  「那衛伯母是怎麼嫁給衛伯父的?是和親嗎?」她瞬間八卦了起來,想到歷史上幾位美貌公主和親的故事。

  「什麼和親?」小梅一副不能接受的樣子,拔高了聲音駁斥,「姑娘!這樣說是侮辱了大將軍和夫人!」

  夏侯悅音忙捏了捏自己的嘴,「抱歉抱歉,我一時嘴快,你快告訴我,他們這段姻緣是怎麼促成的?」

  小梅蹙眉說道:「先前奴婢和姑娘說過吧,咱們大雲的友邦是大齊,敵人則是金朝、西遼,當年大雲和大齊聯手對抗兵大強大的金朝,大將軍一馬當先、衝鋒陷陣,置個人生死於度外,只身一人夜闖敵營,勇猛的救出被挾持為人質的夫人,夫人是因為愛慕大將軍的威武氣概才主動提出要嫁給大將軍的,這在咱們大雲一向被視為一段佳話,姑娘可不要再忘記了。」

  夏侯悅音陪笑道:「我記得了,你放心好了,我不會再忘記了。」

  原來野獸英雄抱得美人歸是如此來的,遙想當年,衛夫人肯定是對救出她的衛裕峰心蕩神馳,回大齊後一直念念不忘,便央求了賜婚……老天!太浪漫了,簡直是羅曼史的劇情,羨煞人也。

  主僕兩人回到定風軒,忙一頭栽進了廚房裡,錦繡和朵兒隨即也來了,說是衛老夫人和衛知妤讓她們兩人來打下手。

  平時錦繡和朵兒跟隨著主子在定風軒蹭飯慣了,她們和小梅負責收拾善後,對定風軒的小廚房早摸熟了,和小梅也培養出默契來,如此多了兩名生力軍,確實快多了,而夏侯悅音打算做的菜品也從四道增加為八道,想要好好報答收留她的衛家人,這也是她唯一能報答他們的方法。

  夏侯悅音的茶宴有開胃前菜、湯品、河鮮、炊飯、麵食、主菜、甜點、飮品,像是西式套餐的規模。

  開胃前菜是茶香溫沙拉,大朵菇類、花椰菜、馬鈴薯、地瓜、整顆蒜頭、番茄、玉米烤熟,淋上加了碎茶葉的醬汁,帶著淡淡茶香,十分開胃。

  湯品做的是茶葉雞湯,這道湯品她一開始便先做了,以隔水加熱的方法,長時間熬煮,茶葉的香氣可以完全融入在雞肉之中,口感濃郁。

  河鮮做的是茶香鮮蝦,以茶汁來烹飪去殼白蝦,簡單的一道菜,叫人吮指回味。

  炊飯做的是雞肉茶香炊飯,用去骨雞腿肉,在雞湯裡加入茶湯,與新鮮筍絲、香菇和豬肉絲一起炊煮。

  主菜做的是烤豬肋排,用茶葉來腌豬肋排,再放入烤爐燒烤到皮酥肉嫩,吃再多也不膩。

  麵食做的是冷湯麵,在麵團裡加入碎茶葉,湯直接用茶葉來衝泡,加一點點的鹽,便可吃出麵條和茶香揉合的風味,麵裡還擺了一顆對切的溫泉蛋,蛋是以茶葉去燻香的,味道十分雅致。

  甜點做的是烤餅乾,在麵團裡加入壓碎的茶葉和白糖,簡單的茶點有濃郁的茶香,讓人一口接一口停不下來。

        飲品在茶裡加入了柑橘、梨子、蜜桃和紅糖熬煮,最後她見還有餘裕,便又追加了一道簡單易做的茶酥,將泡好的茶葉擰乾水分,放入白糖、蛋白攪拌,油炸撈起後灑上芝麻白糖,酥脆可口。

  這九道茶宴一上桌,已讓眾人看得目不轉睛,夏侯悅音微微一笑說道:「茶,滋飯蔬之精素,攻肉食之膻膩,這便是以茶入饌的特殊功效。」

  最後面這段話,她在教授茶宴課程時,每回結尾都要說一遍,已是倒背如流,而且習慣成自然,因此她說起來十分自然,由心而出,看起來便是落落大方。

  衛裕峰連連點頭的贊道:「說得太好了,不愧是夏侯家的女兒,不愧是大家閨秀!」

  衛裕峰說話的同時,有三雙筷子已經不約而同的去搶食了,幸好有九道菜品可供他們選擇,不然他們又要不顧義理的把對方的筷子撥開了。

  衛裕峰看得皺眉,「咳,青馳、妤兒,你們兩個克制點……娘親您也……您也不要過量了。」

  可是當他嚐過烤豬肋排之後便不這樣說了,他也開始埋頭苦吃,頭也不抬起來了。

  說起來,每回他在府裡時都要在展梅廳一塊兒用飯,他也是吃得很痛苦,人在軍營裡吃軍中的伙食還好一些,可軍中伙房兵的手藝怎麼也比不上他此刻吃到的,簡直是人間美味。

  眾人都吃得很歡,黎百合嚐過每道菜之後更是連聲誇贊,「道道精緻,富有巧思,悅音這是把茶文化更加發揚光大了。」

  魏纖懿心中真有說不出的嘔,看眾人對茶宴的驚艷,她不能以茶來治病,原來是她露了一手泡茶絕技占了上風,如今又被夏侯悅音的茶宴蓋了下去,叫她怎能心平氣和?

*             *             *

  這一日,將軍府來了客人,他是個商人,名叫鄒銘,是衛裕峰在京城時結交的民間友人,因領著商隊路經邊關要去大齊做生意,特地上門拜訪,也帶了許多特產來相送。

  鄒銘到訪時,因有感謝大雲軍保護邊境安寧的百姓送了一大車秋蟹來,因此眾人都聚在展怡廳裡看肥美的秋蟹,身為廚師的夏侯悅音自然也在,嘖嘖稱奇這邊關地方的海貨竟如此新鮮,一點也不輸大城鎮,模樣就像是比較小型的帝王蟹,可能是大雲朝特有的品種。

  她擅長烹飪大蟹,對那一大車的秋蟹很感興趣,加上大廚房的劉廚子告假去房城參加友人兒子的婚宴,她怎麼施展手藝都沒關係,就自告奮勇要做一桌蟹宴。

  鄒銘也興致勃勃的同眾人一塊兒賞蟹,品了一盞茶後,他不經意的聊起了京城的情況。「衛兄,你與夏侯大人是多年摯交,可知為何權勢滔天的夏侯家會一朝傾倒,甚至被查封?夏侯大人犯了什麼罪無人知曉,夏侯大人與其眷屬也不知所蹤,此事在京城傳得沸沸揚揚,如今風聲鶴唳,與夏侯大人交好的幾位大人都默不作聲,有人已劃清界線,怕自己被連累其中。」

  夏侯悅音心裡一跳,衛青馳馬上看向她,眨了眨眼眸,示意她先不要洩露自己身分。

  衛裕峰沉聲問道:「孫家呢?孫大人可有動靜?是否也主動和夏侯家劃清界線?」

  「孫家?」鄒銘想了想。「倒是沒聽說孫大人有和夏侯大人劃清界線的舉動,似乎在找尋夏侯家的姑娘,可並無所獲,現在雲京裡到處都貼滿了夏侯姑娘的緝拿圖像。」

  聽到孫家並沒有和夏侯家劃清界線,衛裕峰鬆了口氣,不經意的看了夏侯悅音一眼,慶幸總算她的終身沒有託付錯人,孫家還是值得託付的。

  也幸好悅音打扮樸素,賞蟹時又跟小梅、朵兒她們幾個丫鬟站在一塊兒並不起眼,鄒銘才沒有留意到她的樣貌,也或許鄒銘在京城時根本沒細看緝拿圖像,更沒想到悅音會出現在這裡。

  「誰能料到夏侯家會有這天?」鄒銘嘆了口氣道:「事情還未傳到京城之外,如今雲京人人都在議論,說是夏侯大人犯了死罪,若查證屬實,夏侯家必定要滿門抄斬,若皇上看在過去夏侯大人的貢獻上大發慈悲,女眷不問斬,也要充為軍妓或賣為奴……」

  夏侯悅音原是坐在不起眼的角落,她低垂著眼眸,一直拿著杯盞小口小口的啜著酒,默不作聲的聽到這裡,她驀地心跳加速,打了個冷顫,感覺到有些頭暈。

  又過一會兒,她悄然起身,無聲無息的回到定風軒的院子,整個人渾渾噩噩,腳步虛浮,微風吹過,她失神的靠著牆邊,眨了眨眼眸,心裡空蕩蕩的。

  她望著天際出神,看見正院的一角飛簷在遠處花樹間突出來,心思不由得又飄遠了。

  這裡又好又安全,所有人都待她很好,有得吃又有得住,她能永遠住在這裡嗎?能永遠躲在這裡嗎?

  當然不行——這答案一出來,一種深沉的無力感和絕望便籠罩了她,好像有八爪章魚緊緊揪住她的衣襟,又像有好幾雙手同時掐住她的喉嚨,叫她無法呼吸。

  她真是後知後覺,這才開始害怕,原想她只是借用原主身軀,原主之事與她無關,可今日她才恍然大悟自己是多麼笨,現在的她就是夏侯悅音,人人眼裡的夏侯悅音,和夏侯家脫不了關係,若夏侯邑禮之罪嚴重到要滿門抄斬,那麼身為夏侯邑禮女兒的她,就是那些需要被斬首的眷屬之一,若女眷要充為軍妓或賣為奴,那麼她也是其中之一。

  想到這裡她不寒而慄,現在不再是她自欺欺人說自己不是夏侯悅音就沒事,除非她回去現代,不然她就得一直當夏侯悅音!

  老天,她不想死,即便要死,也不是活生生斬首這麼恐怖,她沒想過自己會被斬首,太可怕了,她不要……而除了斬首,更可怕的便是充為軍妓或發賣為奴,兩者都會被一直折磨到死,永無翻身之日,也永不見天日……想到看過的慰安婦記錄片和美國黑奴的電影,她就如墜冰窖之中。

  她會變成那種下場嗎?身子任人凌辱,由人踐踏,任何人想對她做什麼都可以,因為她是罪臣之女,可是她為什麼要承受這些?為什麼要讓她穿越、為什麼要讓她好端端的人生變得如此荒誕?她不是一直努力在生活著嗎?老天為什麼要這麼對她?為什麼不是別人,為什麼是她……

  「悅音——」

  喚她的聲音很輕柔,但她卻嚇得驚跳了起來,頸後寒毛直豎,面露驚恐之色。

  「你怎麼了?」衛青馳轉到她的身前,看到她眼裡充滿畏懼,而在拉住她雙手的同時,眉心立刻一緊。「你怎麼了?手這麼冰?你在冒冷汗嗎?」

  她囁嚅地道:「沒事……我沒事……」

  她什麼也不能說,沒有人可以幫她,沒有人可以聽她傾訴心中的恐懼,沒有人可以幫她證明她不是夏侯悅音……

  衛青馳淺淺的嘆了一口氣,驀地拽起她的手,「跟我來!」

  「去哪裡?」她掙扎著想擺脫他。「我現在沒心情出去,我想自己靜一靜……」

  衛青馳沒放開她,反而拉著她頭也不回的走,「我帶你去看雪。」

  夏侯悅音與他拉拉扯扯的,「騙人,現在才入秋,哪裡會有雪?」

  「你跟我來就是了!」

  夏侯悅音被衛青馳拉到了馬廄,他牽出了他威風凜凜的駿馬,不由分說的將她抱上馬,令她驚呼了一聲,他隨即上馬,坐在她的身後。

  她坐穩後還有些頭暈,不知道坐在馬背上會那麼高,這馬的腿也太長了些,她竟然有些懼高症的感覺。

  「駕!」衛青馳一拉韁繩,策馬出了將軍府。

  夏侯悅音將衛青馳當靠背,她緊緊靠著他,原先不敢睜開眼睛,感覺到風呼嘯而過,刺痛她的面頰。

  但衛青馳一直牢牢地護著她,讓她安心了一點,猶猶豫豫地睜開了眼睛,最後目不轉睛地看著兩旁飛掠而過的景色,竟有種過癮的感覺,她終於明白為什麼有人喜歡飆車,就是追求這種速度的快感啊!衛青馳駕馬的速度跟開車時速破一百八沒兩樣了。

  衛青馳策馬往山巔而去,夏侯悅音分辨得出是與巫靈山相反的方向。

  不知道過了多久,終於到達了山頂,衛青馳這才慢慢停了下來,夏侯悅音看到白雪覆蓋了山頭,到處都是一片白茫茫,白雪皚皚的,空氣變得稀薄,可她不覺得冷,反而驚奇的看著四周美不勝收的美景,訝異的說不出話來。

  衛青馳揚起了嘴角。「我說帶你看雪便真的會帶你看雪,現在信了吧?」他俐落的下了馬,將她抱了下來。

  夏侯悅音緩緩往前走,身處一大片晶瑩剔透的冰雪世界,她激動得心臟怦怦直跳,胸口起伏不定,她一直想去北極看看冰雪世界,想來北極不過如此吧!

  「很美吧?」衛青馳走到她的身後。「這裡是我的秘密基地,只要有什麼煩心事,我就會一鼓作氣的騎馬到這裡,從山頂往下環視的瞬間,煩憂便會一掃而空。」

  「是很美……」夏侯悅音深吸了一口氣,袖裡的手捏得死緊。

  她緩緩移動著腳步,推落了一些雪,她垂眸,往下看著深不見底的崖底,心裡泛起一個強烈的念頭——

  自己為什麼會來這個地方?如果跳下去,她就可以回到現代了吧?



【第七章】   兜圏

  夏侯悅音腦子一陣陣的發脹,她目不轉睛的凝視著雪落的崖底深處,只看到白霧裊裊……

  只要回到現代,就什麼煩惱都解決了。

  她不會被斬首,不會被充為軍妓或奴隸,她不必再當夏侯悅音,可以見到她爸媽家人、朋友同事,只要回到現代就可以了……

  「你做什麼?」衛青馳猛地將她拉到懷裡,喝斥道:「你不是答應過不會再做傻事,你現在究竟在做什麼!」

  夏侯悅音感覺到眼前一黑,她伏在衛青馳懷中,顫抖著身子,臉色煞白煞白,胸口起伏,心跳劇烈。

  適才如同被鬼迷了心智,她竟然在不知不覺中移動了腳尖,若是衛青馳沒有拉住她,她已經往下跳了……

  「該死!」衛青馳也不知道是在罵誰,他氣衝衝的把她拽到遠處,直到距離懸崖夠遠才放開她,他神情一連幾變,最後鐵青著臉質問道:「你說!你剛才是想跳下去嗎?你還想輕生嗎?」

  夏侯悅音精神恍惚,她哆嗦著嘴唇,搖著頭,不斷的搖著頭,「不是……不是的……我也不知道自己在想什麼……」

  「你就是想跳下去!」衛青馳寒著臉,大聲責難。「這陣子大家對你的用心體貼都白費了、大家對你的照顧都白搭了!你根本就不領情!你根本就不看在眼裡!你眼裡根本就沒有我們,沒有我爹,沒有我娘,沒有我,沒有妤兒……沒有所有人,只有你自己!

  「只有你自己的悲傷,只有你自己的痛苦煎熬,你看不見我們在為你鼓勁,你看不見我們有多願意當你的後盾,你將我們的真心踩在腳底,一丁點的努力都不肯做就要放棄。

  「你死了倒輕鬆,卻是置我們於不義的境地,我們要如何向你爹娘交代,我們要如何還他們一個活著的女兒?他們沉痛的心又要由誰來安慰?這份失去女兒的痛苦你要他們承受多久?活著的人比死去的人痛苦,這你想過嗎?你在乎嗎?我看你是一點兒也不在乎!」

  他的聲音冷冽,不帶著絲毫溫度,看似對她失望至極,夏侯悅音很是委屈,她情不自禁的落下了淚,咬著嘴唇緩緩蹲了下去,摀著面頰,將臉埋在膝蓋裡,顫抖著。

  「我……我怕……我好怕……」

  那瑟瑟發抖的小身子,蹲在那兒看起來那麼無助,那麼徬徨……衛青馳心裡一緊,他再也罵不下去了,最終嘆了口氣。

  他又何嘗不知道她的害怕,所以見到她離開展梅廳,他隨後便跟上了她,堅持將她帶來這裡看雪,為的就是讓她散心,只是萬萬沒想到卻又勾起她輕生的念頭,是他大意了,他不該帶她來此。

  他走過去,將抽泣的她圈在懷裡,「別哭了,是我不好,我不該帶你來這裡,也不該罵你,都是我的錯,你別哭了。」

  夏侯悅音原是不想哭的,是情境逼得她哭,她才不自覺哭的,被他一哄,她不知怎麼搞的,想到穿越而來的委屈和回不去的處境,她哭得更凶。

  衛青馳對於哄女孩子的經驗等於零,看著自己懷裡的小姑娘,他心中頓時柔情萬千,臂益發收緊了,嗅聞著她的髮香,輕輕拍著她的背。

  「我知道你在怕什麼,我衛青馳在此向天地起誓,若我不能保護你,我此生也白活了,若你有個萬一,我必定追到陰曹地府去保護你,你要受的,我都幫你承受,那些妖魔鬼怪都衝著我來,我會幫你阻擋,所以,你無須害怕,我會一直在你身邊。」

        夏侯悅音心裡悸動不已,他這是要與她同年同月同日死的意思嗎?

  神奇的,她竟然不怕了,明知道就算他追隨著她一塊兒死掉,也不可能去陰曹地府保護她,何況她還認為根本沒有陰曹地府,可是,他這番話卻令她產生了安全感。

  她抬起滿是淚痕的小臉,「衛大哥,你要說話算話。」

  衛青馳幫她擦著淚,「我一定遵守諾言。」

  他從來沒有對哪個姑娘許下一生一世的承諾,她是第一個。

  「我要怎麼相信你?」夏侯悅音揮去了陰霾,恢復了古靈精怪的本性,這時已想著捉弄他了。

  「你說吧,你要我怎麼做才相信我?」

  夏侯悅音轉了轉眼眸,「有一首歌我很喜歡,如果你能學會,我便相信你。」

  衛青馳頓感啼笑皆非。「只要我學會一首歌,你就相信我?」

  夏侯悅音點頭。「嗯。」

  他失笑道:「這未免太過容易,你說吧!是什麼歌?」

  夏侯悅音淺淺一笑,「衛大哥,不要太自信了,這首歌你肯定沒聽過,曲名叫做〈兜圈〉,不太容易學。」

  衛青馳將她扶了起來,拍拍她裙上的雪花,挑了挑眉,「兜圈?確實不曾聽過。」

        夏侯悅音淺淺一笑。「我先唱一遍給你聽。」

  衛青馳眼裡多了一些興味,他微微一笑,「洗耳恭聽。」

  一會兒哭,一會兒笑,一會兒又要唱歌了,這姑娘還真是讓人捉摸不定。

  他發現自己拿她一點辦法都沒有,可是他心裡卻是暖洋洋的,像有道暖流流過,又像有柔柔的春風拂過,和她在一起很舒服,很自在。

  「我唱囉,衛大哥,你可要仔細聽。」

  夏侯悅音清了清喉嚨,接著就唱了起來——

  玩玩積木 換換座位

  聽聽唱片 又輪迴了幾遍

  騎騎單車 蕩蕩秋千

  看看雲堆還要吹散幾遍

  喔 不知不覺已走了多遠

  你打呵欠 我遊花園

  差一點 多一些

  路過了學校花店 荒野到海邊

  有一種浪漫的愛是浪費時間

  徘徊到繁華世界

  才發現 你背影 平凡得特別

  繞過了城外邊界 還是沒告別

  愛錯過了太久反而錯得完美無缺

  幸福兜了一個圈

  想去的終點 就在原點……(作曲:林宥嘉\作詞:陳信延)

  聽完,衛青馳一臉的懵,她究竟在唱什麼?有好多他聽不明白的詞,唱片是什麼?單車是什麼?學校花店又是什麼?

  他蹙眉,「悅音,你確定這歌是這樣唱的?你是打哪學來的?怎地如此古怪。」

  夏侯悅音早想好了說詞,「我也不知道自己怎麼會這首曲子,這首歌自然而然就在我腦子裡了,好像我唱過了幾百遍似的自然。」

  衛青馳明白的點了點頭,理解道:「你失憶了,自然不記得誰教你的。」

  她沒否認這個說法,「如何?我再唱一遍給你聽?」

  衛青馳嚴肅的搖了搖頭。「這首歌太難了,而且有許多詞我都不明白,換首行不行?」

  「不行,就要這首。」夏侯悅音耍起賴來,還用起激將法,「衛大哥,你是不是不想學?不想遵守承諾?」

  「怎麼會?」衛青馳跟所有男人一樣,都受不得激將法,他挑了挑眉,一口答應道:「男子漢大丈夫,一言既出,駟馬難追,再難我也要學會。」

  「那就好。」夏侯悅音淺淺一笑。「咱們再來一遍,我寫歌詞,你記著……」

  她去撿了枯枝,一句一句的教唱,一行一行的在雪地上寫下歌詞,衛青馳也從一開始的拗口彆扭,到後來已可以慢慢跟著唱了,他要夏侯悅音抄一份歌詞給他,他練好了再讓她考試。

  他們回到將軍府時,鄒銘已經告辭了,衛裕峰見兩人終於回來了,心裡有數是兒子帶夏侯悅音去散心了,他開導道:「悅音,你也別想那麼多,一切都還未證實,你父親肯定還安全無虞,我想孫家一定會設法營救你父親,所以你不必太過憂心。」

  夏侯悅音問道:「衛伯父,孫家跟我家是什麼樣的關係?」

  衛裕峰話到嘴邊又吞了回去,想到她此刻失憶了,好不容易才適應了邊關的環境,告訴她她有婆家,只是讓她更不安罷了。

  他改口道:「是你父親在朝裡的好友,與你父親一樣同在內閣,我想他一定會盡力調查事情的來龍去脈。」

  夏侯悅音聞言明顯鬆了一口氣,原來還有這樣的人在幫原主的父親啊,她有些放心了,情況不如她想的那麼糟,就像衛裕峰所言,一切都還未證實,她不必杞人憂天,給自己找麻煩。

  「悅音丫頭!你可回來了!」衛老夫人出現了。「丟下這一大車的肥蟹你去哪兒了?你不是說要做個秋蟹宴嗎?我可是盼得脖子都長了,一心等著你回來做螃蟹。」

  衛知妤馬上跳出來,「我也是!我也在等悅音姊姊做蟹,什麼都沒敢吃,連口水都不敢喝,現在肚子已餓得咕嚕咕嚕叫。」

  她們都不約而同的吩咐了守門的下人,夏侯姑娘一回府便派人去通知她們,所以才能立即聞風跑來。

  衛青馳插口道:「祖母,悅音累了,需要休息,吃蟹還是改天吧……」

  夏侯悅音連忙阻止他,笑容可掏的說道:「我不累,大家還沒吃晚膳吧?我這就去做全蟹宴,很快,很快就可以吃了!」

  衛青馳說的不錯,衛家人是她最堅強的後盾,他們一心一意為她著想,她又不是木頭人,又怎麼會感受不到呢?

  衛青馳蹙著眉,極不認同,將她拉到一邊,低聲問道:「你不累嗎?我跟祖母說說,秋蟹宴明日再吃,你先回房歇著。」

  不只她的心累,她的身子也累了,他們在山頂待了許久,又騎馬來回,他都有些乏了,她怎麼可能會不累?

  夏侯悅音巧笑倩兮的說道:「衛大哥,我真的不累,我想做給大家吃,螃蟹也要趁新鮮才好吃,放到明日就不鮮了。」

  衛青馳蹙著眉,一臉嚴肅的叮囑道:「你別太勉強自己了。」

  夏侯悅音滿臉的笑,「我不勉強,真的,一點兒也不勉強,我是心甘情願做給大家吃的,看大家吃得愉快,我也高興,這是我唯一能報答你們的方法,所以衛大哥,不要擔心我,能做菜給大家吃,我很快樂!」

  「好吧!」衛青馳無奈的蹙眉。「既然你這樣說,就去做吧,其實我也想吃。」

  夏侯悅音噗哧一笑,哎喲,要命!他也太可愛了吧!又是誓言保護她,又如此坦白自己是個吃貨,她真的快要招架不住了。

  夏侯悅音回到定風軒,一頭鑽進小廚房裡,見到小梅、錦繡、朵兒都在,而且三口灶都已燒上火了,很是驚訝。

  「這是怎麼回事?」

  小梅稟道:「是老夫人吩咐我們先將火燒上的,也把蟹都洗淨了,說是等姑娘一回來便可以做蟹宴了。」

  夏侯悅音明白了,錦繡、朵兒肯定也是那一老一小兩個吃貨派來幫她的,讓她快點將秋蟹宴做出來。

  她挽起衣袖,笑了笑說道:「今日的蟹很多,我會給你們一人各留兩隻,待宴席出去了,你們就在屋裡吃,要趁新鮮吃,知道嗎?」

  三人喜形於色,異口同聲道:「多謝姑娘!」

  夏侯悅音將手藝發揮得淋漓盡致,她取了二十隻蟹,只用三刀便剖開蟹身,完整的取出白嫩肥美的蟹肉,手法爐火純青,看的小梅等三人都目不轉睛,贊嘆不已。

  「姑娘這一手絕技太厲害了!」

  蟹肉很新鮮,第一道做的是蟹肉生魚片,磨了山葵加上醬油當沾醬,其實大雲朝有山葵,味道也很好,只是沒被應用,被當成了野生植物,十分可惜。

  她怕他們第一次吃不習慣,便調得淡了些,這道菜要趁新鮮吃,她讓錦繡先端出去。

  第二道做的是韓式的醬油蟹,為了加速入味,將生蟹先剁小塊,用醬油、水、蘋果、海帶、甘草、洋蔥、蒜頭、辣椒煮沸放涼,將生蟹放入腌製,再讓朵兒拿去井水裡吊著,等全部的菜都做好時再來品嚐這道菜,到時便入味了,這是一道叫人吮指的料理。

  如此新鮮的肥美秋蟹,自然不能少了清蒸與燒烤蟹腳,這兩道菜都極為簡單,只要控制火侯就好,很快便完成了。

  第五道做的是很下飯的避風塘炒蟹,用大量的蒜頭剁碎,起油鍋油炸蒜蓉,這道菜可真說的上是色香味倶全,做好這道菜,滿屋子都是嗆辣香氣,令三個丫鬟直吞口水。

  第六道做的是檸檬炒蟹,大膽的用了大量的檸檬,散發的香氣逼死人。

  第七道是麻油螃蟹,淋上酒,做成一道湯品,又另煎了麻油蛋一起煮,很是滋補。

  第八道做的是炸螃蟹,簡單酥炸,灑上椒鹽,信手拈來,又是一道美味佳肴。

  自然了,光是吃螃蟹是不可能吃飽的,何況席上吃貨還那麼多,除了要吃巧,也要吃飽,蟹粥是最能突顯蟹的美味的,她做了一大鍋,沒有複雜的配料,單純就以清蟹湯去滾生米,等熟後,加入剔下來的蟹肉,簡單加鹽調味,便是一道暖胃的粥。

  最後是螃蟹味噌湯,加入了豆腐和蔥花增味,還放了她做的雞肉丸子,如此便是十全十美的全蟹宴了。

  一桌全蟹宴,吃的人人頭也不抬,生怕搶輸別人,衛知妤誇張到面前的碟子疊得半天高,黎百合勸阻也無用,她一副護食的架式,叫人啼笑皆非。

  夏侯悅音是吃的最少的那一個,那些螃蟹料理都是她拿手的,在現代早就吃到不要吃了,如今看著他們吃,便覺滿足。

  驀地,她旁邊的衛青馳不動聲色的推了一個碗到她面前,她驚訝的看著那碗蟹肉,他竟然悄悄剝好了一碗蟹肉給她。

  他低聲道:「快點吃,粥也喝點,不要半夜肚子餓了,到時可沒東西吃。」

  夏侯悅音心裡暖洋洋的,在這一刻,她真有點不想走了,或許留在古代生活也不錯,如果能一直住在將軍府的話……

*             *             *

  夏侯悅音因昨夜早早便入睡了,這天一早天未亮便睜開了眼,小梅還在睡,她洗漱後簡單的紮了兩條辮子,披了外衣便去外面走動,想呼吸新鮮空氣,也想運動。

  不來古代還不知道古代的空氣真是新鮮,沒有空氣污染和霧霾的問題,風若大些,雖有些塵土飛揚,卻絕對沒有到空氣污染的地步。

  來到古代後她才真正認同了地球暖化都是人類自己造成的,這裡沒有冷氣機、暖氣機,沒有冰箱可以保存食物,一切都是天然的……

  老天!她看到了什麼?

  眼前的畫面令她迅速躲到了牆後。

  衛青馳在練劍,而且還裸著上身!

  她臉紅心跳,貼著牆,揪著衣襟好一會兒,又忍不住偷偷探出頭去看他。

  他的劍舞得真好,她感覺像在看《臥虎藏龍》似的,人高腿長,他應該有一百八十公分,可能不止……

  不過,他是存心想勾引誰?練劍就練劍,幹麼不把衣服穿好,要露出精壯有胸肌、腹肌的身材來引人遐想,企圖叫人想入非非,叫人心猿意馬,根本是撩妹高手,看得她的臉頰陣陣發熱。

  話說回來,在現代打赤膊的男人多的是,在游泳池裡的男人全部只穿泳褲,她也不曾臉紅心跳過,怎麼他才光個上身,她就承受不住了?還反應特別大?

  「悅音丨」

  她嚇了一跳,她不是躲在圍牆後面嗎?他怎麼看到她的?

  現在跑掉太奇怪,像在不打自招似的……不打自招什麼?她突然被自己的問題問倒,不知是不打自招她在偷看他,還是不打自招她對他有點心動?

  總之,他都發現她了,她不能跑掉。

  她深吸了一口氣,做好準備之後,若無其事的走了出去,「我不是在偷看,我是不想打擾到你,所以打算等你練好了再出來。」

  「是嗎?」衛青馳似笑非笑的看著她,收起了劍,從樹枝上拿下掛在上頭的衣衫,隨意套上。

  夏侯悅音一雙眼睛不知往哪裡看才好,一會兒看看天,一會兒看著地,踢踢腳邊的小子,十分彆扭。

  衛青馳看在眼裡,唇邊泛著笑意,「可以抬眼了,我穿好了。」

  夏侯悅音抬起頭來,假裝沒事,沒話找話的問道:「你那套劍法練了多久?」

  衛青馳一本正經的說道:「應該不會比練習〈兜圈〉更久,我覺得〈兜圈〉練習的時間會比練劍更久。」

  夏侯悅音哼了哼,「那你練得怎麼樣了?不會都沒有練習,想敷衍了事吧?」

  衛青馳噙著微笑,「現在要唱給你聽嗎?」

  夏侯悅音搖了搖頭,「算了,等你全練好了再說。」

  衛青馳笑得溫文爾雅,「那你再唱個兩遍給我聽吧!讓我記熟點。」

  夏侯悅音咳了咳,將〈兜圈〉唱了兩遍,這是前世她最喜歡的歌,那時候還以為能相愛到永遠,沒想到被背叛了……

  「悅音,你歌聲真好,唱歌真好聽。」衛青馳瞬也不瞬的看著她,他覺得〈兜圈〉會是他這一生聽過最好聽的歌,因為是她唱的。

  不知不覺,她已經走進了他的心裡,撿到她的那一日,他沒想過她會是那個闖入他生命的姑娘……

  「怎麼這樣看我?」夏侯悅音有些心跳加速,他的眼神好像會說話,她覺得自己要被他看穿了,頓時感到有些口乾舌燥。

  「我在想……」衛青馳慢悠悠的開口。

  夏侯悅音一顆心提到了喉嚨口,隱隱期待著。

  「我在想,你這麼早起來做什麼?」衛青馳噙著笑容。「怎麼不多睡會兒?」

  原來是要問這個啊!夏侯悅音放鬆的同時又感到莫名的失望。

  「昨晚睡得早,自然便早醒了。」夏侯悅音眼神有些飄忽,不敢直視他。「我出來想運動,以為沒人,想不到你更早。」

  她覺得心虛,因著自己對他的遐想,還以為他定睛看著她要說什麼,原來只是問她這個,讓想太多的她有些不自在。「運動?」衛青馳不是很明白的問。

  夏侯悅音愣了愣,期期艾艾的道:「就是……強身健體?沒錯,就是強身健體!我出來想活動活動筋骨,強身健體!」

  衛青馳不禁打量著她,「強身健體?」

  他沒聽過哪個大家閨秀會想要強身健體的,強身健體、保家衛國多半是男人的事,姑娘家負責繡花就好,不過想到她能一口氣跑到巫靈山的半山腰,她出來活動筋骨似乎又不奇怪了。

  他爽朗一笑,「這裡沒什麼地方能活動筋骨,到營地去吧!那裡地方大,要怎麼活動都行。」

  夏侯悅音也覺得在一步一景的花園裡運動很奇怪,她想要跑步,可別踐踏了那些美麗的花花草草才好。

  於是她沒有拒絕,隨衛青馳到了營地,原來只在後山,她還以為有多遠。

  「這裡是專給新進士兵操練的地方。」衛青馳介紹道:「現在沒有人,你可以盡情活動。」

  夏侯悅音看著寬敞的場地很是興奮,草地並不泥濘,只是草葉上還帶著露水,天才濛濛亮,太陽還沒出來,可以運動上一陣子。

  她脫掉繡花鞋,赤足跑了一圈又一圈,幸好大雲朝沒有纏足的規矩,不然她都不能運動了。

  她盡情的奔跑,覺得每個毛細孔都打開了,覺得呼吸都暢通了,覺得好像有大自然的能量進入她的體內。

  衛青馳看得目瞪口呆,不相信那奔跑的小小身影會有這等體力,她已經跑了五圈,而且她竟然毫不避諱的在他面前脫下了鞋襪,露出那小小瑩白的可愛蓮足,讓他心裡有些異樣。

  她是第一個在他眼前脫鞋的姑娘,他沒法不在意這個,他都看了她的腳,要對她負責任,這是理所當然的……

  「啊!」夏侯悅音突然摔倒了。

  「悅音!」衛青馳火速奔去察看,就見草地裡有個鐵器,便是這鐵器害她摔倒的。

  夏侯悅音已疼得掉淚,她踢到鐵器實在太痛了。

  衛青馳心疼的把她抱了起來,「不怕,咱們趕快回去醫治!」

  衛青馳步履不停,一口氣抱著夏侯悅音奔回府裡,直接到魏纖懿的院子去叩門。

  魏纖懿的丫鬟菊青出來應門,見到兩人很是驚呀,「奴婢見過少將軍,少將軍這麼一大早有事嗎?」

  魏纖懿讓衛青馳帶回來時,原是沒丫鬟伺候的,跟小梅伺候夏侯悅音一樣,菊青也是黎百合親自把自己院子裡伺候的丫鬟安排給魏纖懿的。

  「你快去把魏姑娘叫醒,說悅音姑娘受傷了!」

  衛青馳抱著夏侯悅音入屋,輕輕地將她放在椅中,滿眼的擔憂,菊青看在眼裡,連忙去叫主子。雖然她現在伺候的是魏纖懿,可衛家才是她的主人,她可一點兒也不敢怠慢。魏纖懿還沒睡足,讓菊青喚醒很是不悅,又聽說受傷的人是夏侯悅音,她更不悅了,但知道陪同夏侯悅音來的是衛青馳,她也不得不起來。

  「扭傷了,幸好不嚴重,休養幾日便會如常。」她給夏侯悅音針灸,又開了些止痛消腫的藥方。

  衛青馳鬆了一口氣,「有勞你了魏姑娘。」

  魏纖懿心裡很不舒服,這是他第一次對她露出感激之色,之前她救周全時他也沒這樣,現在居然為了夏侯悅音感激她?彷彿他是夏侯悅音的什麼人一樣。

  她驀地棉裡藏針的開口道:「悅音姑娘未來幾日最好都不要施力,可不要為了討好誰又去下廚,那可是會得不償失。」

  她打翻了醋桶,也顧不得風度了,話講得既酸又難聽。

  夏侯悅音又豈會感受不到魏纖懿對她的敵意,但她笑容滿面的說道:「多謝魏姑娘的告誡,魏姑娘快回去睡吧!想必平時魏姑娘也不會這麼早起,是我們打擾了,我們這就告辭。」

  她一連用了兩次我們,聽在魏纖懿的耳裡相當刺耳,還在衛青馳面前暗諷她平時睡懶覺,讓她氣得快內傷,後悔沒在給夏侯悅音針灸時多扎幾下,讓夏侯悅音疼上一疼也好。

  衛青馳扶著夏侯悅音出了魏纖懿的院子,不由得莞爾一笑,「你怎麼那麼調皮,故意說魏姑娘睡懶覺?」

  夏侯悅音懶得在衛青馳面前演白蓮花,直言不諱道:「誰讓她先說話難聽,說我下廚是為了討好誰。」

        事實上她想說的是,還不是你?若不是因為你,魏纖懿有必要針對她嗎?莫名其妙形成了兩女搶一男的局面,她都不知道自己會說那麼幼稚的話,太不像她了。

  兩人回到定風軒,小梅見到她的樣子大驚失色。

  「姑娘這是怎麼了?」

  夏侯悅音坐了下來,笑了笑,「跑步時腳崴了,不礙事,休養幾天便好。」

  衛青馳將魏纖懿開的藥單交給小梅,「送去給管事,讓他派人去抓藥,藥煎好了之後,讓姑娘一日服三回,近日內最好能坐就不要站,你看緊點,不要讓姑娘到處亂跑。」

  「奴婢明白。」小梅接過藥單,連忙去辦。

  衛青馳拉了椅子在夏侯悅音身邊坐下,「你還沒用早膳吧?現在怎麼辦?不如我去城裡買些包子點心?春陽樓的點心還頗為知名,你要不要嚐嚐?」

  他沒提議去大廚房取早膳,因為他自己也不想吃,她又怎麼會想?

  夏侯悅音看著他,莫名覺得他像在伺候受傷女朋友的男朋友,這聯想令她的臉微微躁熱,不由得別開目光,並不說話。

  衛青馳卻是誤會了她的意思,定睛看著她問道:「怎麼?不想吃點心包子嗎?還是去烙餅鋪買幾張烙餅回來?鹹甜口味都有,你想吃什麼?」

  夏侯悅音還沒回答,外頭傳來了動靜,有人進了院子,兩人同聲靜了下來,不約而同的看著廳門。

  沒一會兒,衛老夫人和衛知妤就進屋來了,兩人臉上都掛著迫不及待的神情,看到衛青馳在,她們已習以為常了,只對夏侯悅音打招呼。

  衛知妤滿臉的笑,「悅音姊姊,我們沒來得太早吧?」

  衛老夫人熱切地說道:「悅音丫頭,我這老太婆可真的快要餓壞了,昨晚那頓飯吃得我整夜不舒服,夜裡淨想著你的手藝,翻來覆去就是睡不著,所以啊,沒法等到晚上,這不一早就來了……」

  昨天衛裕峰在府裡,所以大家是一塊兒在展梅廳吃的,而且她覺得劉廚子的手藝又退步了,每一道菜都無滋無味,清淡如水,叫人哀嘆。

  「咦?早飯呢?」衛知妤瞪著空無一物的飯桌,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她想到什麼似的,一瞬間看向了衛青馳,滿是敵意的問道:「大哥,不會是你那麼沒義氣,自己全吃掉了吧?」

  衛老夫人臉色微白,看著衛青馳只覺得他這作為令人髮指,「青馳,真的是你全吃掉了嗎?祖母萬萬沒想到你竟是這種人……」

  「你們在演哪齣?」衛青馳啼笑皆非地道:「麻煩你們看看悅音的腳,她受傷了,這幾日都不能下廚了,所以你們暫時別來了,別讓她忙。」

  衛老夫人和衛知妤這才看到夏侯悅音腳被用布條包裹起來,兩人驚呼一聲,又大驚小怪了一陣,衛老夫人連聲說道回去後會派人送人參過來。

  「那現在怎麼辦?」衛知妤垂頭喪氣的坐了下來,兩手撐著下巴。「我不想吃大廚房的早膳,祖母、大哥,你們想吃嗎?昨晚的菜好像都沒調味。」

  衛老夫人也搖著頭有氣無力的坐了下來,用往事不想再提的無力語氣說道:「我喝杯人參茶就好。」

  夏侯悅音看她們生無可戀的樣子,好笑地道:「我昨夜做了許多餃子,小梅去替我抓藥了,她回來我再叫她去蒸餃子……」

  「奴婢會蒸!」錦繡、朵兒馬上自告奮勇,她們原來不擅長廚房的活,可給夏侯悅音打了幾次下手,簡單的她們也會了。

  「原來還有餃子啊!」衛老夫人和衛知妤頓時雀躍歡喜、眉開眼笑,精神都來了。

  夏侯悅音對錦繡、朵兒說道:「餃子很多,三口灶同時燒上水,全部蒸了。」

  她原想叫她們一半做成煎餃的,但考慮到她們功力還不足便作罷,簡單說明了沾醬的調製方法,兩人連連點頭,一頭鑽進廚房去忙活了。

  一會兒,小梅回來了,也加入了蒸餃子的行列,不到半個時辰,一籠又一籠噴香的餃子上桌了,肉香、菜香彌漫在空氣中,引人食指大動。

  小梅笑道:「姑娘何時做了這許多餃子,奴婢怎麼都不知道?」

  夏侯悅音眨了眨眼,「我自個兒睡不著起來做的,總不好也把你挖起來一塊兒包餃子吧!」

  在說話中,美味的餃子大餐,總共有兩百顆不同口味的餃子,七個人將之全部清空了,一顆都沒剩下。

  「太好吃了,我說不出哪種比較好吃……」衛知妤心滿意足的說道。

  衛老夫人意猶未盡地道:「我覺得泡菜豆腐餃子最好吃……不對不對,鮮蝦韭黃餃子也很好吃……」

  衛知妤反駁道:「您剛剛在吃的時候明明說芹菜肉餃子最好吃!」

  「是嗎?」衛老夫人歪頭想想。「我那時不是說炒碎蛋餃子最好吃?」

  祖孫兩人特別熱烈的討論了一陣,覺得每種口味都好吃。

  衛青馳不知道她們兩個還要討論多久,遂打斷她們道:「祖母、妤兒,你們明日別再來了,還有,要討論回去你們院子裡討論,讓悅音好好休息。」

  「知道了!」衛知妤對兄長扮了個鬼臉。「我們也是有良心的,不是只有大哥寶貝悅音姊姊,我跟祖母也將悅音姊姊當寶,頂多吃幾日大廚房的膳食,不會死人的。」

        衛老夫人忽然哼道:「不要只會說我們,你這小子才是,你自己才是不要天天都來,讓悅音丫頭好好休息。」

  衛青馳臉上頓感躁熱,他祖母好像說中了他某一方面的心思了。

  兩人囑咐夏侯悅音好好休息後便一起離開了,衛青馳雖然想留下來,可想到自己適才的話,留下來不啻是自打嘴巴,打擾她休息。

  他只好對夏侯悅音說道:「我也走了,你睡會兒吧!有什麼想吃的,讓小梅去跟我說,我買來給你。」

  可他分明道別了,腳步卻似是邁不開,一點也不想走。

  夏侯悅音噙著微笑點了點頭,「謝謝衛大哥。」

  小梅見衛青馳好似很不放心似的,眉頭緊緊鎖著,便道:「奴婢會好好伺候姑娘,少將軍不必擔心。」

  衛青馳這下不走也不行了,話都交代完了,沒理由再留下來。

  衛青馳走了之後,小梅感到奇怪的說道:「姑娘,奴婢覺得少將軍好像一直不想走,不知道是不是……」

  其實夏侯悅音也有同樣的感覺,覺得他依依不捨的,走時一步三回頭,聽到小梅這麼說,她心裡一跳,他是不是什麼?在小梅看來是什麼情況……

  「少將軍是不是沒吃飽?」小梅歪著頭推測。

  夏侯悅音一愣,「你說什麼?」

  小梅認真的說道:「奴婢說少將軍是不是沒吃飽,所以一直不想走,想看看咱們有沒有偷藏了餃子?」

  夏侯悅音都不知該說什麼了,小梅一定要這樣潑她冷水嗎?沒吃飽?說他不想走是因為沒吃飽?

  她意興闌珊地說道:「小梅,往後幾日的膳食就由大廚房取,湊和著吃吧!」
作者: 丫不    時間: 2020-5-30 12:31 PM

本帖最後由 丫不 於 2020-5-19 10:41 AM 編輯

【第八章】   情生意動

  夏侯悅音沒想到魏纖懿會主動到定風軒為她針灸,自己昨日都故意惹她不快了,她竟然不計前嫌,主動上門?

  「有勞魏姑娘了。」夏侯悅音表達謝意點到即止,都不知對方來意,她也不必太過熱情,魏纖懿肯上門來,不代表是來與她交朋友的,趁機扎她兩針也有可能。

  前世她是很喜歡交朋友的,因為開館子的原故,很多客人也成了她的朋友,會成為朋友,多半是屬性相同,彼此之間的電波合拍,有一種融洽的交流,一種契合的感覺,相處起來很舒服,有說不完的話,聊著聊著還會發現彼此原來有相同的興趣,而魏纖懿,顯然不是那一種,是有目的才會上門的。

  「夏侯姑娘在京城裡一定看過不少青年才俊,來到這邊關,肯定會覺得無聊吧?」魏纖懿淺笑問道。

  夏侯悅音心想,來了,她就知道來者不善,說得好像她專門在看男人似的。

  她雲淡風輕的說道:「我失憶了,不記得看過什麼青年才俊,不過我倒不覺得邊關無聊,這裡天高地闊,民風純樸,人情溫暖,再說也有青年才俊可看,我覺得衛大哥就是。」

  魏纖懿一愣,沒想到夏侯悅音會那麼直接,主動提起衛青馳,再看著眼前夏侯悅音瑩潤透白的小臉,她真是有些嫉妒。

  夏侯悅音特別的白,而她投入的這副身軀因為是農家女,需要下田的原故,膚色較暗,她已經日日在喝調理肌膚的湯藥了,還是沒太大改善,她本來也不急,知道改變膚色這種事是急不得的,來日方長,她一定會將自己變成白皙透亮的美人,可現在有個夏侯悅音在對比,她就很難平心靜氣。

  「衛大哥確實是人中龍鳳,」她點了點頭,眼眸不由得透著向往。「加上出身高貴,有著大齊皇室血統,風采自然脫俗,不同於一般人。」

  「何只不同於一般人。」夏侯悅音眼眸閃亮,熱烈的說道:「能嫁給衛大哥簡直是前世修來的福氣,衛大哥年少有為,勇於衝鋒陷陣,屢立戰功,當上大將軍是指日可待,前途不可限量,加上衛夫人出身大齊皇室,雲齊兩國必定永結同盟之好,將來也需靠衛大哥將這份緣延續下去,當今聖上懂得個中道理,又豈會怠慢了衛大哥?封官晉爵是一定會的!」

  魏纖懿心裡一動,她怎麼沒想到這一點?如今大雲與大齊之間的聯繫是衛夫人,等衛夫人百年之後,便是衛青馳了,遊走兩國之間,誰敢不禮遇於他?

  於是,她難得認同的點了點頭,「夏侯姑娘,你說的很有道理。」

  夏侯悅音嘆了口氣。「衛大哥好比明日之星,初昇的旭日,是那般的耀眼、燦爛、奪目,令人目眩神迷,就不知哪家的姑娘才配的上衛大哥了。」

  魏纖懿試探地問:「聽夏侯姑娘話中之意,似乎極為欣賞衛大哥?」

  夏侯悅音一臉奇怪的看著魏纖懿,「像衛大哥這樣優秀的好兒郎,難道魏姑娘不欣賞嗎?」

        魏纖懿一愣,沒想到夏侯悅音會那麼直白,單刀直入,「呃……我自然是欣賞的。」

  「那就對了。」夏侯悅音很是感慨地道:「我相信沒有哪個姑娘會不欣賞衛大哥的,所以了,不知哪樣的姑娘才配的上衛大哥,家世、容貌、人品,缺一不可,肯定都要與衛大哥旗鼓相當才足以匹配。」

  魏纖懿微微皺眉,家世是她最弱的一環,偏又不可否認家世是第一考量,一個大齊的長公主會要一個小農女為媳嗎?不管她的容貌人品再怎麼出眾也沒用,過不了家世那一關,什麼都別談。

  靈光一閃,她理解了夏侯悅音話中有話,防衛心升起了,冷淡地道:「這樣看來,夏侯姑娘倒是挺適當的人選。」

  她這才意識到夏侯悅音是故意的,故意將話題引導到門當戶對上去,狠狠的踩她一腳,想讓她知難而退,好深沉的心機!

  「我嗎?」夏侯悅音幽幽的說道:「魏姑娘太瞧得起我了,如今我還寄人籬下,又失了記憶,且不知京城情況如何,我可不敢妄想。」

  魏纖懿在心裡哼了哼,總算還有點自知之明,她聽聞一些消息,夏侯悅音的父親似乎犯了什麼大事,雖未查明,但肯定是件大事,若罪證屬實,夏侯悅音便再也不是官家千金了,而是罪臣之女!她這個農家女就比罪臣之女強,何況她還身懷高明醫術……

  「悅音!」

  衛青馳爽朗的聲音從院子之外傳了進來,兩個姑娘同時抬眼,也同時心裡一跳。

  衛青馳大步流星的走進來,臉上噙著笑容,看到魏纖懿也在,很是意外,但還是有禮地問候了聲,「魏姑娘。」

  「衛大哥你也來探望夏侯姑娘啊!」魏纖懿露出笑容,邀功道:「我來給夏侯姑娘針灸換藥,看起來已比昨日好了許多。」

  衛青馳點了點頭,「魏姑娘有心了。」

  魏纖懿又不舒服了,他一直稱她魏姑娘,卻直呼夏侯悅音的名字,一聽就親疏有別,她多希望衛青馳也直呼她的名字。

  「悅音,既然腳已經好多了,要不要去我發現你的地方看看?或許能幫助你恢復記憶。」

  聽到衛青馳的提議,夏侯悅音不假思索的點頭,「好!」

  她也想去她「降臨」的地方看看,看她究竟是從哪時候起借用了原主的身軀,原主的魂魄又是在什麼地方離開了,會不會到了「案發地點」就找到回去現代的方法?

  應該會有些蛛絲馬跡吧?不可能來的無影無蹤啊,總會有條她從現代穿越而來的「途徑」,不是嗎?

  夏侯悅音第二次讓衛青馳騎馬載著,這一次一樣是他抱著她上馬背,她坐在前面,迎風飛揚著髮絲,欣賞一望無際的草原風光,聞到空氣中有著淡淡的青草味,十分舒暢。然後,她訝異的聽到一陣歌聲傳來,柔磁的中低音緩緩唱著:

  玩玩積木 換換座位

  聽聽唱片又輪回了幾遍

  騎騎單車 蕩蕩秋千

  看看雲堆還要吹散幾遍

  喔不知不覺已走了多遠

  你打呵欠 我遊花園

  差一點 多一些

  路過了學校花店 荒野到海邊

  有一種浪漫的愛 是浪費時間

  徘徊到繁華世界 才發現你背影平凡得特別……

  「衛大哥,你學會了?」她忍不住轉頭抬眼看著他。

  衛青馳揚唇微微一笑。「沒有全部,也差不多了。」

  他又開始唱了,幾句之後,夏侯悅音便加入和他一起唱,她腦子莫名的冒出琴瑟和鳴這個成語,臉微微的發燙。

  怎麼跟他在一起,她就會有過多想法?她不能再這樣下去了,他們是不可能的,他們人鬼殊途,他是人,她是鬼,人鬼怎麼能談戀愛?人鬼怎麼會有將來?她不能放感情在他身上,不然等她找到方法能回現代時,她會不想走……想到這裡,她竟是有些難受。

  等她回到現代之後,她不會忘記他的——衛青馳,他是一個叫人很難忘的男人。

  衛青馳在一間破廟前停了下來,他先下馬,然後將夏侯悅音抱了下來。

  「就是這裡,我就是在這裡發現你的。」衛青馳指著破廟旁的一處角落說道,那裡雜草叢生,足有人半身高。

  夏侯悅音走了過去,她定睛看著衛青馳手指之處,對這裡一點印象都沒有。

  她就是在這裡穿越過來的嗎?怎麼她對這個地方毫無感應,當時是不是該有一道晴天霹靂什麼的?她左看右看,仔仔細細的找了一遍,都沒找到什麼時空之門。

  衛青馳走到了她身後,「有想到什麼嗎?」

  夏侯悅音搖了搖頭。「我對這裡一點印象都沒有,不知是怎麼來這裡的。」

  原主是怎麼昏迷在這裡的?遭遇了什麼事?一個京城的官家千金,為何會隻身來此?還身無分文……

  「不打緊。」衛青馳安慰道:「只是讓你來看看,不必逼自己要想出什麼。」

  夏侯悅音卻是無法釋懷,她很想想出些什麼。

  「瞄——喵——」

  驀地,一陣微弱的貓叫傳來,夏侯悅音敏銳的聽到了,「衛大哥!有貓叫!你有沒有聽到?」

        衛青馳點了點頭。「有。」

  他是聽到貓叫了,可那又如何?不知她為何整個人反應那麼大?

  「在哪裡……」夏侯悅音連忙往草叢裡去找。

  裡頭不但雜草叢生,還有很多石塊,衛青馳見狀蹙眉,「悅音!當心你的腳!」

  她腳傷還沒好,怎麼就這麼不管不顧的?若是再傷到怎麼辦?

  他拉住她,沒好氣地說道:「你留在這裡,我去找。」

  夏侯悅音察覺到衛青馳似乎是動怒了,便乖乖的留在原地,等他去找貓。

  沒一會兒,衛青馳便從草叢裡走了出來,手裡抓著一隻白色小幼貓,她驚呼一聲,連忙去搶下自己抱著。

  「牠還小!不可以用抓的!」他似乎沒有愛護動物的想法,上次在巫靈山裡還要把兔子當食物……

  衛青馳見她的舉止,覺得好笑,「敢情你把這小畜生當娃兒了?」

  夏侯悅音不由得爭辯道:「牠不是畜生,牠是孩子,毛孩子。」

  「毛孩子?」衛青馳對這說法感到新鮮,莞爾一笑。

  夏侯悅音輕輕順著貓毛,神情柔和的說道:「正確來說,是毛小孩。」

  前世少子化,將毛小孩當家人已是司空見慣之事,在大雲朝還沒有這觀念,他們看待貓貓狗狗就是畜生,她也不能怪衛青馳對動物怎麼沒有愛。

  「唉。」衛青馳笑嘆了一聲。「悅音,我實在不明白你。」

  夏侯悅音眼也不抬,專注力全在懷裡的貓身上,「衛大哥,你不必明白,只要讓我把牠帶回去養就可以了。」

  衛青馳很是意外,「你要養牠?」

  夏侯悅音幽幽的說道:「牠留在這裡會餓死,這裡沒有牠可以吃的食物。」

  她在現代養了一隻貓,名叫憨吉,每天回到公寓,最快樂的事就是有憨吉的陪伴,憨吉陪伴了她好多年,尤其在她被前男友背叛,最難過的那段日子,貼心的憨吉就是她最大的安慰。

  穿過來之後,她最擔心的就是憨吉,雖然有定時喂食器,可飼料沒了怎麼辦?水喝完了怎麼辦?她一直沒回公寓,憨吉一定會很焦慮……

  她只能往好的方面想,父母和死黨都知道她有養貓,他們都有她公寓的密碼,應該會去她公寓看一看吧?他們會把憨吉帶回去照顧吧?

  可是,如果他們都太傷心了,沉浸在她死掉的悲傷裡,沒人想到憨吉怎麼辦?憨吉豈不是要餓死了?

  每每想到這裡,她都會難過得不能自已……

  「讓你帶回去養就是,有必要哭嗎?」衛青馳好笑的擦去她的淚,心裡瞬間又被她觸動了。

  他發覺不是自己奇怪,是她奇怪,她有太多與眾不同的地方,讓他被她吸引,不由自主的時常想起她,腦子裡一直有她。

  夏侯悅音都不知道自己想到憨吉又感傷的哭了,她想好好照顧懷裡這隻孤苦無依的小幼貓,她覺得只要她照顧好這隻小幼貓,在現代也會有人代替她照顧好憨吉,這是她安慰自己的方法。

*             *             *

  小梅見夏侯悅音帶回來一隻幼貓,很是稀奇,「姑娘要養牠?」

  夏侯悅音拿了兩條布巾放在繡筐裡給小貓當窩。「牠叫憨吉,憨厚的憨,吉祥的吉。」

  小梅更稀奇了。「還有名字?」

  夏侯悅音明白大雲朝是沒人將貓狗當寵物的,她還給貓取名字,一定像個神經病。

  不管小梅看她的眼光怎麼奇怪,今晚的她很滿足,給憨吉喂了些羊奶,將牠放在床上與她一塊兒睡,她得到了莫大安慰。

  隔日,她訓練憨吉定點尿尿和便便,也讓憨吉在固定的時間喝羊奶,放牠到院子裡活動,她注意著沒讓憨吉離開定風軒,不然將軍府這麼大,她可不知道要上哪兒去找牠。

  她也明白,關得了一時,關不了一世,等憨吉長大了,會跳上圍牆了,她便拿牠沒轍了,不過她並不擔心,只要訓練得好,牠出去溜達之後還是會自己回來熟悉的地方。

  畢竟有吃食的地方就是家啊,相信聰明的憨吉會懂的。

  過了幾日,小梅習慣了憨吉在屋子裡活動,看夏侯悅音哄娃兒似的哄憨吉也不覺得奇怪了,甚至開始覺得憨吉那軟萌扭動的小身軀很可愛,不一定哪天她也會像夏侯悅音一樣去親憨吉那夏侯悅音口中的「粉紅色的肉球」。

  夏侯悅音的腳已經沒事了,一沒事她便迫不及待的鑽進小廚房,小梅給她打下手,一邊閒聊。

  「不知道少將軍怎麼樣了?」

        夏侯悅音不甚明白,「什麼怎麼樣了?」

  「聽說少將軍受傷了,西遼軍潛入邊關偷襲,少將軍為了救一個部下,自己反倒受傷了……」

  「受傷?」夏侯悅音大驚失色,原本拿著杓子要攪湯的動作停止了。「傷到了哪裡?嚴不嚴重?」

  她知道他回軍營了,但不知他受傷了,她以為像以前一樣,軍務多的時候,他有時也會在軍營裡待上兩、三天,因此不以為意,沒想到他是受傷了……

  「細節奴婢並不清楚,奴婢也是聽下人們在說的。」

  一時間,夏侯悅音竟是沒心情做飯了,她將後續步驟教給小梅,自己則回到了房裡,抱起了蹭上來的憨吉,很是掛心。

  她要去向誰打聽衛青馳的情況才好?去問衛夫人嗎?還是去問衛老夫人或衛知妤?她們會不會覺得她莫名其妙?

  可是他對她那麼好,她竟連他受傷了都不知道,每天只顧著跟憨吉玩,若是知道他受傷了,她好歹可以煮些好吃的送去給他吃……

  這一夜,她一直睡不好,一直有股想要去軍營裡看看他的衝動,這份急迫煎熬著她,一翻身,對上了憨吉圓圓的眼睛,她不由得嘆了口氣。

  「我怎麼會對衛青馳這麼掛心?憨吉,你說,要是我喜歡上衛青馳怎麼辦?要是我突然穿回去現代,那這份對他的心意又怎麼辦?」

  夏侯悅音睡不著,天未亮便起床進了廚房,只有讓自己忙碌起來才不會一直胡思亂想。

  她做了南瓜蒸雜蔬、金沙小花菇、橙香麻醬菠菜、薑絲海帶芽、辣毛豆酸菜、蛋酥白菜、莧菜豆腐羹、蒜味大頭菜、冬瓜燉盅、炒鮮香菇、一鍋白糖粥、一鍋山藥紫米粥,甜品是蓮藕花生湯,雖然都不是什麼大菜,卻勝在開胃爽口。

  夏侯悅音和小梅正要準備用早膳,衛老夫人和衛知妤來的時候,見到的便是這樣的景象,滿滿一桌子的菜,兩個人都瞪大了眼睛。

  衛知妤申明道:「悅音姊姊,話先說在前頭,我們不是來蹭飯的,我們是來探望你的。」

  「我知道。」夏侯悅音微微一笑招呼道:「老夫人和小妤兒快坐下吧!我正悶得慌,有你們來一塊兒吃飯太好了。」

  兩人落坐之後,小梅、錦繡、朵兒也跟著坐下,她們都知道夏侯悅音的規矩,不坐下就沒得吃。

  衛知妤像是餓了幾天似的,一開吃便停不了筷子,「怎麼沒有魚沒有肉還這麼好吃啊!太神奇了!祖母您說是不是?」

  衛老夫人連連點頭。「比大魚大肉還要好吃!說悅音丫頭是神廚也不為過,連這普通的香菇都能炒得如此鮮香,是我這輩子吃過最好吃的炒鮮菇了。」

  她們吃得歡,夏侯悅音卻沒什麼胃口,擱下了筷子,只是看著她們吃,心裡記掛的還是衛青馳。

  衛知妤注意到了,奇怪問道:「悅音姊姊,你怎麼不吃?」

  夏侯悅音忍不住問道:「我聽說衛大哥受傷了,傷的重不重?你們去看過他沒有?」她殷切的看著衛知妤,等她回答,沒想到衛知妤卻是不以為意的說道:「哎呀,大哥受傷是家常便飯的事,有什麼好看的,過幾天他傷好了便會回來。」

  衛老夫人也道:「就是說啊!青馳那小子老愛衝第一,不把命當回事,跟他爹一模一樣,誰勸也沒用,會受傷在所難免,悅音丫頭,你就別放在心上了,過幾日他便會活蹦亂跳的回來了。」

  夏侯悅音沒想到會得到如此漫不經心的回答,難道是她小題大作了?他受傷不是什麼大事?

  憨吉悄聲跑了出來,夏侯悅音將牠抱了起來,引起了衛知妤的關注,她的聲音都有點尖了,「悅音姊姊,這裡怎麼有貓?你——你還抱牠?」

  夏侯悅音淺淺一笑,「這是我養的貓,牠叫憨吉,以後會住在這裡,你們也認識認識吧!」

  衛老夫人和衛知妤瞪大了眼睛,「你養的?」

  小梅笑道:「姑娘對憨吉可好了,給牠喂羊奶,給牠做睡窩,還哄著一塊兒睡。」

  衛老夫人和衛知妤又是一臉的不可思議,「什麼?一塊兒睡?」

  夏侯悅音想給她們推廣貓狗是家人的觀念,便邊順著貓毛邊說道:「你們不要看牠這樣,牠們是很有靈性的,聽得懂我們的話,也體會得到我們的心意,只要對牠好,打從心裡愛牠,牠給的回報和愛是意想不到的。」

  衛老夫人和衛知妤對看一眼,兩人均是一臉的懵。

  「回報?回報什麼?一隻小畜生能給咱們什麼回報?」

  夏侯悅音知道觀念一時之間是改不了的,等相處久了,她們也會慢慢感受到貓主子的魔力,她相信憨吉很快會收服眾人,讓大家都變成鏟屎官。

  想到這裡,她不傳教了,開朗的說道:「對了,我腳已經好了,老夫人和小妤兒你們若想用膳就隨時過來吧,定風軒裡總是有得吃的。」

  兩人均眼睛一亮,喜悅之情溢於言表。

  衛知妤連忙要張免死金牌,說道:「悅音姊姊,這可是你自個兒說的,我們沒有強迫你哦!那我們——我們就不客氣了,要是大哥問起,你可要說是你邀請我們來的。」

  衛老夫人也跟著說道:「是啊,悅音丫頭,你一定要那麼說,青馳那小子可會念了,一再警告我們兩個不可以在你腳傷未癒之前來蹭飯,說得好像我們很不知輕重似的,也不想想我好歹是他祖母。」

  夏侯悅音笑道:「我知道了,我會那麼說的。」

        可是,衛青馳哪時候才會出現呢?想到這裡,她一顆心又牽掛了起來,他受傷真的不要緊嗎?真的只是家常便飯,不需放在心上嗎?
作者: 丫不    時間: 2020-5-30 12:32 PM

本帖最後由 丫不 於 2020-5-19 07:23 PM 編輯

【第九章】   烤饢餅

  轉眼又過了三日,衛青馳依然沒有出現,夏侯悅音倒是冤家路窄的在花園拱門處遇到了魏纖懿,她沒心情應付魏纖懿,原想點個頭掠過,魏纖懿卻很是愜意地朝她走過來,她這才注意到魏纖懿身上穿著桃色繡芙蓉花的長裙,腰間繫著粉色的流蘇腰帶,行走之間十分飄逸,臉上淡掃蛾眉,頗有幾分特意裝扮的味道。

  「夏侯姑娘聽說了衛大哥受傷之事了吧?」

  夏侯悅音心裡一動,她怎麼沒想到愛慕衛青馳的魏纖懿可能去軍營裡為衛青馳醫治?魏纖懿是不是特意裝扮給他看?

  她故做鎮定的點了點頭,「聽說了。」

  她再怎麼想知道衛青馳的消息也不會向魏纖懿打聽,免得魏纖懿得意。

  「夏侯姑娘倒是清閒,可以待在府裡吃吃睡睡,做自個兒的事。」魏纖懿佯裝羨慕的嘆了口氣。「我可就不行了,我與夏侯姑娘不同,我會醫術,自然責無旁貸,擔負起了照顧衛大哥的責任,這幾日我衣不解帶的照顧衛大哥,為了減輕他的疼痛,真是操碎了心,幾乎沒闔眼。」

  夏侯悅音沒法再裝鎮定了,她忍不住問道:「衛大哥傷得很重嗎?傷到了何處?」

  「傷得很重。」魏纖懿神情裡禁不住流露了一抹欽佩。「大大小小的傷不計其數,換做別人早撐不住了,是衛大哥毅力過人才能咬牙撐住。」

  「魏姑娘……」夏侯悅音潤了潤唇。「你何時還要去軍營?我能跟你一起去嗎?我也想見見衛大哥。」

  「恐怕不行。」魏纖懿傲慢的看著她,嚴肅的搖了搖頭。「軍事重地,閒雜人等不得進入,夏侯姑娘只會廚藝不會醫術,我要如何帶你進去?何況,衛大哥昏迷著,你又幫不上忙,去也無濟於事。」

  「我可以扮做你的丫鬟……」夏侯悅音此時把自尊什麼的都拋一邊了,她也不想與魏纖懿較量了,她只想見到衛青馳,想親眼看到他,確定他平安無事。

  魏纖懿眼中露出幾分不屑,嘴上凜然地道:「這更行不通了,我的丫鬟是菊青,這些日子以來跟著我出入軍營,人人都知道她的相貌,換了你會被一眼認出,再說了,若被衛大將軍認出來,以為我將你當下人,我不是好心沒好報嗎?所以萬萬不行。」

  看夏侯悅音焦急卻又不得其門而入的樣子真是爽快,她就是故意要來惹夏侯悅音卻又奈何不了她,讓夏侯悅音心煩。

  廚藝好又如何?能收服大家的胃又如何?她這就讓夏侯悅音體認到她自己的無用,在衛青馳需要的時候,單有廚藝的她是派不上用場的。

  事實上,這一次戰事裡受傷的人很多,魏纖懿去幫忙醫治的人裡並沒有衛青馳,衛青馳外傷多,是專精外傷的吳大夫負責治療的,她只是故意將自己說得勞苦功高,叫夏侯悅音難受,她也不怕夏侯悅音和衛青馳對質,因為衛青馳一直昏迷著,他又哪裡知道誰治療過他?「若是無事,我先走了,我還得回軍營去給衛大哥換藥、煎藥,要忙的事可多了。」

  夏侯悅音看著魏纖懿神情得意的離去,這才意識到自己急昏了頭,做了傻事。

  請魏纖懿帶她去軍營看衛青馳根本是「請鬼抓藥單」,魏纖懿對衛青馳有意,這種非常時刻又怎麼會讓她去見衛青馳,當然是她自己要好好表現了。

  不過,她可不認同魏纖懿說她只有廚藝無用的這番理論,誰說廚藝無用了?等衛青馳能進食之後,她可以做很多好吃的給他吃,飯是要吃一輩子的,藥又不會喝一輩子。

  夏侯悅音並不氣餒,且讓魏纖懿去得意,她決定回去擬定菜單,等衛青馳回來,她要全部做給他吃!

*             *             *

  衛老夫人和衛知妤風雨無阻,天天都來定風軒報到,如夏侯悅音所料,經過了四天,她們從一開始不解她為何將憨吉當娃兒似的棒在掌心當寶貝,變成也會一來就喊憨吉的名字,還會跟憨吉講話,甚至衛老夫人讓大廚房送到定風軒的食材裡多了一大碗羊奶,明顯就是要給憨吉喝的。

  夏侯悅音對這情況很是滿意,她就知道貓主子收服奴才不費吹灰之力,沒人抵抗得了毛小孩的魔力。

  她很想給衛青馳看看她的成績,因為憨吉是他們一塊兒抱回來的,當時他還一口一個小畜生,若他現在看到衛老夫人和衛知妤都在跟他口中的小畜生玩,肯定會嚇呆了。

  可是,他什麼時候才會回來呢?是不是因為傷勢很嚴重,所以沒辦法那麼快回來?他究竟傷得有多重?如果傷重到都過了十日還不能回來,衛老夫人和衛知妤怎麼能若無其事?

  她真的不明白啊,難道要休養十來日的傷還不算大事?

  用過了晚膳,衛老夫人和衛知妤都打著飽嗝走了,小梅收拾好廚房便在寢房外間打盹,她索性叫小梅去耳房睡,不必守門了。

  小梅如今已被夏侯悅音教得規矩越來越鬆散,聽到夏侯悅音叫她去睡,她便應了聲好,打著哈欠進去了,反正將軍府安全的很,門禁特別森嚴,有沒有人守夜確實沒差。

  夏侯悅音抱著憨吉到院子裡散步,空氣中飄浮著花木的清香,她將憨吉放下來,讓它在花圃裡東嗅嗅西嗅嗅的,自己螓首微仰,望著天際,看著月色,不由得低哼起了〈紅豆〉。

  有時候 有時候

  我會相信一切有盡頭

  相聚離開都有時候

  沒有什麼會永垂不朽……(作曲:柳重言\作詞:林夕)

  唉,她怎麼會在這時候莫名的就唱起了這首歌?有點感傷的味道,好像她真的會離開似的,而且離開前也沒能見上衛青馳一面。

  奇怪了,她不是心心念念著很想回去現代嗎?怎麼現在一想到可能回去現代她就糾結了,情緒會變得沉重,彷彿不想回現代……她的心境是什麼時候開始轉變的?變得糾結,變得沒那麼想回去了……

  她悠悠嘆道:「憨吉,你說衛大哥現在在做什麼?傷口疼嗎?有人照料他嗎?吃的好嗎?能吃的下嗎?

  「憨吉,你說,我為什麼會這麼惦記衛大哥?老夫人和小妤兒不是都說了他受傷是家常便飯,可我怎麼還是牽掛不已?」

  她也不知自己心口泛的是什麼滋味,說不清,道不明,憨吉當然也不會回答她,可是有人回答了她。

  「你說惦記誰?我嗎?」

  月色朦朧,花木扶疏,衛青馳推開院門踏了進來,挺拔的身影立在那兒,身穿深青色錦袍,頭戴紫金冠,極是英挺威武,一雙似笑非笑、幽深似海的眼眸看著夏侯悅音。

  一瞬間,夏侯悅音的心一陣狂跳,她眨著黑亮的眼眸,感覺自己在作夢似的,恍若有道三月春風直直拂入她的心頭。

  「衛大哥!」夏侯悅音驚喜的朝衛青馳奔了過去,她的眼裡滿是擔憂,上上下下的打量他,一疊聲的問道:「你沒事吧?還好沒?究竟是傷到了哪裡?現在還疼不疼?」

  「傷到了這裡。」衛青馳拍拍胸口。「還疼著呢,肋骨斷了,在床上躺了幾日,一直惦念著你……」

  夏侯悅音心中悸動,正想回答「我也是」時,衛青馳接著說道:「做的飯。」

  他的眼眸一刻也離不開她,她今天穿著紫丁香色的衫裙真是好看,走動的身影像一朵花似的,這幾日他躺在軍營裡養傷,腦子裡時時刻刻都想起她,得到吳大夫的允許能下床走動後,第一個就來見她。

  夏侯悅音也不知怎麼搞的,脫口問道:「那你吃過飯了嗎?」

  不管他惦念的是她還是她做的飯都無所謂,只要他平安無事就好,只要他好好歸來就好!想念她做的飯的同時也會想起她吧?畢竟飯菜出自她手,怎麼可能會只想飯菜而都沒想到她?那可是她做的。

  「還沒。」衛青馳注視著她的眼,眸色越發幽深。「感覺好像餓了許久,我的胃口都被你養刁了,如今竟然覺得營裡的伙食粗糙,我真是沒救了。」

  夏侯悅音熱切地道:「那快進來吧!我給你熱飯!」

  「等等——」他看到跑到夏侯悅音腳邊磨蹭的貓兒了。「這是咱們帶回來的那隻貓?」

  「牠叫憨吉。」夏侯悅音抱起了憨吉笑道:「牠現在可受寵了,老夫人和小妤兒都很喜歡牠。」

  「什麼?」衛青馳一副好像聽到天方夜譚的表情。「祖母和妤兒喜歡牠?這怎麼可能?」

  夏侯悅音纖眉微揚。「是真的。」

  衛青馳搖頭。「我不相信。」

  夏侯悅音噙著笑意,「你自己明早過來看,眼見為憑,看我說的是不是真的。」

  這樣,她明天一早又可以看到他了,她已經開始在想明天要做什麼好吃的給他吃了。

  心情一瞬間就好了起來,前一刻她的心還蕩到谷底,可見到了他,所有糾結和煩憂都一掃而空,她很懷疑自己真的只是擔心他的傷勢而已,又或者……她喜歡衛青馳?

  總之他出現了,自己對他究竟是什麼心思暫時也不必追究了,現在她只想好好喂飽他,讓他吃上一頓熱飯菜。

  她鑽進小廚房去忙了,晚上做的蝦皮肉丸湯和三種口味的飯檲都還有,只要熱過就行,將昨日做的、今日更加入味的燉馬鈴薯牛肉熱上,她又快速炒了兩道青蔬,不到半個時辰便全部上桌。

  衛青馳氣定神閒的在飯桌前坐等,燭火搖曳,他側顏如玉,帥氣英挺,夏侯悅音看一眼便芳心直跳,耳朵一下子通紅,莫名覺得自己像給加班回來的新婚丈夫熱飯菜的小妻子。

  老天,她到底在想什麼?怎麼會想到那裡去?什麼新婚夫妻,她一定是瘋了。

  她連忙把熱騰騰的飯菜上桌,掩飾地道:「快吃吧衛大哥!」

  「你做的飯菜總是能令人食指大動。」衛青馳拿起了碗筷,笑容滿面。「對了,你剛剛在哼的那什麼歌?挺好聽的,能也教我嗎?」

  夏侯悅音也坐了下來,抱起了蹭過來的憨吉展顏一笑,「那首歌叫〈紅豆〉。」

  「〈紅豆〉嗎?」衛青馳挑眉。「歌名倒是有趣。」

  「紅豆代表相思。」夏侯悅音笑容柔婉,也不知自己怎麼搞的就講解了起來。「紅豆又名相思子,因它在秋季果熟,種子自然躍出果殼,呈現朱紅色,形狀肖似跳動的心室,因此把紅豆稱為相思豆,男女戀人便以相思紅豆來代表心中的愛意。」

  衛青馳的眸光籠罩住她,眸裡帶著說不清道不明的情緒,他直直的和她對視,認真的說道:「原來紅豆還有這層隱喻,那麼送給某人紅豆便是代表愛慕的意思對吧?」

  夏侯悅音正好拿起茶盞抿了口,聞言,她被嗆到了,咳了起來。

  衛青馳瞬也不瞬的看著她,神情甚為微妙。「悅音,你還好吧?」

  「沒事……」她的臉微微發燙。

  要命,她這樣好像在暗示要他送她紅豆似的,她真的沒那個意思啊。

  過了一會兒,衛青馳若有所思的說道:「這個飯糰倒是方便。」

  夏侯悅音做了三種口味的飯糰,泡菜燒肉飯糰、蜂蜜味噌飯糰,蛋炒飯飯糰,都是簡單易做的口味,而她將所有配料捏成飯糰時,小梅則在旁邊嘖嘖稱奇,顯然大雲朝還不曾有把飯捏成這種形狀,小梅才會直呼她點子絕妙,她被誇得哭笑不得,改日她若捏出三角飯糰,小梅肯定又要驚呼連連了。

  「若是這飯糰能放的稍微久一點,打起仗來的時候帶在身上,可比現在乾硬難吞的乾糧好上太多了。」衛青馳說道:「先前發生過我軍糧草被燒,士兵受困城中,面臨斷糧危機之事,若是有耐放又易入口的乾糧,在糧草供應不及時便能解圍,甚至救士兵們一命。」

  夏侯悅音奇道:「既然出現過糧草供應不及的問題,難道長久以來,軍營的伙房都不曾動過腦子做耐放的乾糧嗎?」

  「怎麼沒有?」衛青馳嘆道:「不少軍營的伙房都動過腦子,想做出耐放又有口感的乾糧,可惜光有構想,做出來的乾糧卻不如預期,都有個容易發霉的毛病,稍沒注意哪裡發霉了,反而讓士兵們吃了鬧肚疼。」

  夏侯悅音聞言,突然湧現的一股衝動讓她說道:「衛大哥,你明日再來,我試試做能放久一些的飯團。」

  她要證明廚藝也是能有用武之地的,若是她能做出有利於行軍打仗時讓士兵們填飽肚子的乾糧,那可比等士兵們受傷了之後再來醫治的貢獻大上許多。

  第二日,夏侯悅音做了紫蘇梅飯糰,將飯與紫蘇梅醬、胡椒鹽、苦茶油調味再捏成飯糰即可,以紫蘇梅醬取代了醋來拌飯,延長了保存期限,雖然可以放比較久,但也不能超過七日。

  她想到了日本的衝泡飯糰,那是適用於防災的食品,可以保存五年之久,若是她能做出衝泡飯糰,對衛青馳能有幫助吧!只不過那需要經過乾燥處理,加上要食用時又需要有熱水,兩軍對峙時哪有時間燒熱水,若是潛伏在山裡或邊界之地,那更加不可能燒熱水,有什麼食物是可以久放又簡單即食……對了!烤饋餅不就是最佳的乾糧嗎?

  「姑娘怎麼了?」小梅見夏侯悅音恍若醍醐灌頂,眼睛都亮了起來,不由得問道。

  「沒事!」夏侯悅音興奮的說道:「咱們不捏飯糰了!改做烤饢餅!」

  烤饢餅是新疆的食物,又叫胡餅,做法類似現代的胡椒餅,只不過要久放,所以不包餡,不僅味道極好,長時間保存也不會變質,只要配點茶水便可飽食一頓,非常方便,而且並不難做,材料又便宜,很適合做成需要大量製作的軍糧。

  哎呀,夏侯悅音,你真是太聰明了,她忍不住誇起自己來。

  當下,她便和小梅熱火朝天的做起了烤饢餅,她一心想要幫到衛青馳,做得很起勁,想到高興處還會不由自主的哼歌,有人進了廚房都不知道,直到她轉身要去拿抹布,看到了衛青馳站在門邊,嚇了老大一跳,當場愣住。

  「衛、衛大哥,你何時來的?」要命!她現在肯定是醜極了,鼻尖額際泌汗,搞不好還有麵粉沾在臉上,整個人髒的很。

  「來了一會兒了。」衛青馳似笑非笑的看著她,淺碧色繡海棠的衫裙也十分適合她。

  「我見外間堂屋裡都沒人,才來這裡找人,不是讓我過來吃飯糰嗎?你們怎麼都躲這裡來了?」

  小梅笑道:「少將軍有所不知,原來是在捏飯糰的,姑娘突然說不捏飯糰,要做烤饢餅,而且做得興高采烈,時不時的哼歌,都不知道多開心哩。」

  夏侯悅音想叫小梅不要說已經來不及了,衛青馳眼神明亮,嘴角勾著微微的笑意,接口道:「我聽到了,你家姑娘哼的歌好聽極了。」

  夏侯悅音自己哼了什麼歌,自己都不知道,她現在只急著趕人,不想給衛青馳看到自己的醜模樣,畢竟女為悅己者容……

  「這裡太擠,衛大哥你先出去吧!去跟憨吉玩,我們就快做完了,做完便會出去,你先把食籃裡的飯糰拿出去吃。」

  衛青馳卻是走向她,眼角眉梢都帶著笑意。

  夏侯悅音不知他走過來要做什麼,但她心跳加快了,肯定也臉紅了。

  衛青馳走到她面前停了下來,抬起手,將她面頰上沾著的麵粉擦去,打趣道:「是做得多忘我,臉上沾了麵粉都不知道。」

  魔法……這一定是魔法……她不會動了……

  「我去廳裡跟憨吉玩,時間多的很,你們慢慢做。」衛青馳愉快的提著食籃出去了,好一會兒夏侯悅音才回過神來。

  他根本是撩妹高手,怎麼可以只用一個不經意的動作就撩動了她的心弦?

  忽然之間,小梅又語出驚人,「姑娘,奴婢覺得少將軍好像喜歡你。」

  夏侯悅音這回可不上當了,「小梅,你又要說衛大哥喜歡我做的飯了是嗎?」

  「不是。」小梅很認真的否認。「奴婢覺得少將軍真的喜歡姑娘。」

  她不置可否的問道:「哦?何以見得?」

  小梅道:「少將軍沒事就往定風軒跑不是嗎?人總是會去找自個兒喜歡的人,相處起來感覺舒心的人,不會去找自個兒不喜歡的人吧?」

  簡單的道理,卻是言之有理。

  換句話說,衛青馳因為喜歡她,才會經常來找她,若是不喜歡她,便不會勤著來了。她故意逗小梅,「定風軒又不止我一個姑娘,你也是姑娘啊,說不定衛大哥是喜歡你才來的。」

  小梅急道:「哎呀!姑娘別逗奴婢了,奴婢可不敢做非份之想,何況少將軍是不是為奴婢來的,奴婢心裡有數,少將軍每次一來,眼睛都只定在姑娘身上,而奴婢可是在這將軍府長大的,少將軍從來也沒好好看過奴婢一眼,說不定,在奴婢沒分派來伺候姑娘之前,少將軍壓根兒都不知道奴婢叫什麼名字。」

  夏侯悅音心裡一跳,「衛大哥有那樣嗎?一直在看我?」

  他真的一直在看她嗎?所以,他是喜歡她的?

  小梅又認真的說道:「不只少將軍只看著姑娘,姑娘也是只看著少將軍啊!」

  夏侯悅音震驚了,小臉瞬間漲得通紅,原來她自己表現得那麼明顯,不自覺中已真情流露……會不會衛老夫人和衛知妤她們也察覺了?這不是她的初衷啊!她還要——她還要回現代去……

        她急忙問道:「小梅,你沒有告訴別人吧?」

  小梅嚴肅地道:「姑娘放心好了,奴婢沒那麼沒眼力,姑娘如今失憶了,許多事還待釐清,若是與少將軍有緣分,那也是以後的事,奴婢不會到處胡說的。」

  夏侯悅音鬆了一口氣,「謝謝你,小梅。」

  小梅徐徐開口,「奴婢才要謝謝姑娘,做了那麼多好吃的讓奴婢一塊兒吃,從來不對奴婢頤指氣使,也從來不把奴婢當下人看,奴婢常覺得姑娘好像是奴婢的姊姊似的,打奴婢出生以來,對待奴婢如此好的,姑娘是第一人。」

  夏侯悅音真心誠意的說道:「小梅,我是真的把你當妹妹沒錯啊!」

  小梅約莫十四、五歲,在她眼裡就是個小妹妹,她也不自覺的以大姊姊自居,沒想到這份態度會感動了小梅。

  「奴婢知道。」小梅眼眸閃閃,發自內心的說道:「姑娘,奴婢日日都在跟菩薩祈禱,希望姑娘快點找回記憶,與姑娘的家人團聚,所以姑娘也別太擔心了,吉人自有天相,奴婢相信一定會撥雲見日,姑娘很快就能跟家人團圓。」

  「謝謝你,小梅……」

  唉,其實她並不想跟原主的家人團圓,她已經適應了邊關,適應了將軍府的一切,如今已經有種如魚得水的優游自在,若與原主家人團聚,勢必要去京城生活,又不知要面臨什麼,何況到時她就得扮演官家的千金大小姐,一舉一動都有人看著,規矩肯定不像邊關這裡這麼隨便,她沒把握自己能夠適應……

  而且,那裡沒有衛青馳。

  這才是她心底深處最在乎的事情,她不想待在一個沒有他的地方,她會害怕,沒有安全感,她自己都不知道,原來悄然之間,衛青馳在她心中已占有了一席之地,而且那份量還不輕呢。
作者: 丫不    時間: 2020-5-30 12:32 PM

本帖最後由 丫不 於 2020-5-20 08:13 AM 編輯

【第十章】    紅豆代表相思

  衛青馳一口一口的品嚐著烤饢餅,夏侯悅音緊張的看著他,像在考試似的,一顆心提得老高,很想得到他的肯定。

  「怎麼樣?還行嗎?」她的眼神裡充滿期待。

  「味道太好了。」衛青馳贊賞地道:「這烤饢餅當真可以保存許久?不會發霉?」

  夏侯悅音得到他的肯定,表情也跟著放鬆下來,「這種烤餅水分少,所以可以保存很久,絕不會像饅頭似的易發霉。」

  衛青馳突然起身,「事不宜遲!我們現在就拿去給我爹品嚐!我爹一定會很高興!這是他一直想做又沒做成的事。」

  兩人於是帶著一食籃的烤饢餅到了展義堂,黎百合也在,夫妻倆正在泡茶品茶,便也一同品嚐了烤饢餅。

  「太好了!這烤饢餅做得太好了!」衛裕峰眼放光芒,贊不絕口。

  黎百合臉上掛滿了笑容,也道:「這烤饢餅極香,一點也不像乾糧似的難以入口,悅音,你真立了大功,你衛伯父一直想做一種便於攜帶又耐保存的美味乾糧,你做到了。」

  衛青馳眼睛亮閃閃地道:「這烤饢餅很輕,一個士兵可帶上七、八日的分量絕無問題,不會造成負擔。」

  衛裕峰鄭重其事的問道:「悅音,你這烤饢餅的做法可以教給火頭軍嗎?」

  「當然可以了,衛伯父。」夏侯悅音展顏一笑。「我還知道一種罐頭肉的做法,若做成了,士兵們就有肉可以吃,不必只啃著乾糧了。」

  衛裕峰大喜,「此話當真?」

  「我先回去試做,等做成了再給衛伯父過目。」

  衛裕峰連聲稱好,「好好!果然是夏侯家的女兒,不同凡響!」

  兩人出了展義堂回定風軒的路上,夏侯悅音又有些擔心了起來,她雖然知道罐頭肉的做法,但因為在現代沒那需要,她從來沒做過,也不知道做的成做不成?

  「衛大哥,我有點後悔把話說得太滿了,如果做不成罐頭肉,豈不是要讓衛伯父失望了?」

  衛青馳卻是不假思索的說道:「我相信你做得到。」

  夏侯悅音心裡暖暖的,「我都不相信自己了,衛大哥你怎麼就相信我了?」

  兩人穿過後園拱門,曲廊折轉,草木蕭瑟,枯黃的落葉飄飄蕩蕩,衛青馳突然停了下來,唇角似有若無的輕揚著。「相信自己喜歡的人,那不是很自然的事嗎?」

  夏侯悅音又被魔法定住了,她仰頭望著衛青馳那帥氣的臉龐,難以置信的張開嘴,「衛大哥……」他這算是告白嗎?怎麼那麼突然的告白……

  「把手伸出來。」衛青馳淺笑。

  夏侯悅音聽話的伸出了手。

  衛青馳從懷裡取出一個小荷包擱在她手心裡,目光溫柔。「打開看看。」

  如果在現代,聽到男方講這種話,裡面多半是戒指,可古代沒送戒指這回事,所以一定不是戒指。

  她打開了荷包,裡面是一串紅豆串成的手鏈,頓時讓她心臟狂跳。

  「喜歡嗎?」衛青馳雙目閃亮。「你說紅豆代表相思,悅音,你願意接受我的心意嗎?」

  她覺得自己的心跳彷彿停止了一般,下意識地喊了他,「衛大哥……」

  她是喜歡他,可是她沒辦法給他承諾,若是她像穿來時那樣,莫名其妙的穿越回去現代,然後原主的靈魂又回到了這副身軀,到時該怎麼辦?

  原主肯定不會有她對他的感情,若到時原主表現得冷淡,又或者原主另有所愛,他豈不是會受傷很深?

  而那時候的她已經不在這裡了,又無法向他解釋他面臨的情況,這樣是要逼瘋他嗎?她豈不是對他始亂終棄?

  更何況,她根本沒原主記憶,到現在還不肯定自己是誰,又怎麼能給他承諾?如果她根本不是夏侯悅音……

  「悅音,聽好——」衛青馳執起了她的手,深邃的黑眸瞬也不瞬的看著她。「我知道你現在無法做決定,我只希望你知道,若不幸,你的家人有什麼不測,你的身邊還有我,還有我的家人,他們同時也是你的家人,你不是只有自己一人。」

  夏侯悅音心中漲滿了無法言喻的動容,可是她什麼承諾也無法給他,什麼苦衷也無法說出口,良久,化為了一句深深的低嘆。

  「衛大哥,我老早把這裡當成我的家了……」

  若不能回去現代,她真的想將這裡當成她的家,只要他們允許,她很想長長久久的住下來。

  「你知道你經常會自己陷入沉思之中嗎?」衛青馳臉上泛著淺淺的溫柔笑意。「雖然不知道你在想什麼,但如果你想找個人聽你說,任何時間,我都很願意當你的聽眾。」

  夏侯悅音一愣,她完全不知道自己經常陷入沉思,而他都看在眼裡,也暗自在為她擔心著。

  她會經常陷入沉思,那是因為她在想現代的事情,她的父母家人朋友憨吉,還有她的店,那些都不是能輕易放下的,由不得她不去想。

  還有將來,將來她要如何也是她經常思索的問題之一,如果不能回去,她就要留在這裡,留多久?能留一輩子嗎?

  她要如何以夏侯悅音的身分在大雲朝生活一輩子?這裡的女子到了適嫁之齡便會按父母之命出嫁,到時她又要身不由己的到另一個家庭生活,沒有說不要的權利,也沒有單身的權利,更不可能去自由戀愛結婚,只單憑媒妁之言便要嫁了,若是嫁了個紈褲子弟,想想就可怕。

  她沒有原主記憶,一切都是那麼茫然未知,即便下廚做菜也只是一時半刻的忘憂開心,其餘時間呢?她真的無法真正的放寬心啊……

  驀地,衛青馳摸摸她的頭,「悅音,我知道你現在最重要的事是找到你爹娘,咱們的事,等找到你爹娘之後再說,我會一直陪在你身邊。」

  夏侯悅音默然,只能點頭了。

  他對她太好了,而自己對他隱瞞的事太多,但願將來能有吐實的一天。

*             *             *

  一整個上午,由定風軒飄出去的肉香快逼死人了,衛老夫人和衛知妤搶著來報到,認定夏侯悅音一定在做什麼好吃的。

  後來,經過夏侯悅音的解釋,雖然知道她在做軍糧,但她們還是異口同聲的說她們要吃!讓夏侯悅音哭笑不得,只好讓她們在屋裡等著,答應等做好了就先給她們品嚐。

  衛青馳也過來看她做罐頭肉,若是有肉品能補充體力,在打仗時會有很大幫助,有時攻下一個城池要耗費月餘,那時軍糧就顯得很重要了。

  夏侯悅音先試做十斤肉,爐灶裡的大盆豬肉冒著香氣,滿滿的豆豉做調味,一旁二十來個瓦罐,小梅照她的吩咐已在沸水裡煮過並且烘乾了。

  夏侯悅音煮好肉後,將之裝進罐裡,裝得約莫八分滿,留了一些空隙,跟著又放入滾沸的大鍋裡煮,兩炷香的功夫後,用木塞堵好開口,再用蠟密封。

  「衛大哥,這些罐頭肉是否做成,要二十日後才能見真章,不如我先教火頭軍做烤饢餅可以嗎?」

        衛青馳沉吟道:「好是好,不過你得先將自己扮得醜一點,免得去軍營引起了騷動。」

  夏侯悅音以為自己聽錯了,「扮醜一點?衛大哥,我不明白你的意思,要如何扮醜?」

  衛青馳卻是對小梅說道:「小梅,你給姑娘梳個婦人頭,將脂粉的顏色弄得深一些,眉畫得粗一些,唇描的白一些,再拿你的衣裳給姑娘穿,這樣就行了。」

  小梅直想笑,福了福身說道:「遵命,少將軍。」

  夏侯悅音很是無言,她總算懂衛青馳的意思了,是不想她的美貌被其他男人看到是吧?

  她好笑地道:「衛大哥,你真是『用心良苦』。」

  衛青馳認真的看著她問道:「悅音,你是否不想扮醜?自然了,你是姑娘家,不想扮醜也是情有可原,不如這樣,你將烤饢餅的技術教我,我再去教火頭軍,這麼一來,你就不必現身了。」

  他就那麼不想讓別的男人看到她的美啊!這算是很強的佔有欲了,真是敗給他了。

  夏侯悅音投降笑嘆道:「我扮醜就是了。」

  小梅果真將她扮得很不起眼,眉毛畫粗了,像兩條毛毛蟲,瑩白肌膚成了健康黑美人,唇色畫得特別白,看起來像在生重病,又梳了個代表人妻的婦人頭,還挑了一件陳舊的天藍色粗布衫給她換上。

  夏侯悅音看著鏡子裡「變身」後的自己,已與美貌兩字相去甚遠,深深覺得小梅若生在現代,去學彩妝肯定前途無可限量。

  衛青馳在廳裡等著,懷裡抱著憨吉,一看到夏侯悅音神情彆扭的現身,他眼睛一亮。

  「太好了,打扮得很不錯,就是這種平凡的感覺。」

     夏侯悅音很是無言,這究竟是褒還是貶啊?雖然知道他的出發點是不想讓那些士兵看到她的傾城容貌,可她還是不想讓衛青馳看到醜不拉嘰的自己啊!他這點女孩家的心思都不知道,還直盯著她看,看得她直想回避他似笑非笑的眸光。

  「別看了衛大哥,快走吧!」夏侯悅音無奈的催道,他眼裡的「激賞」叫她直想翻白眼。

  衛青馳唇畔的笑意加深,「悅音,你這樣出去挺安全的,不如以後你出門都讓小梅幫你打扮成這樣,那我肯定放心極了。」

  夏侯悅音賭氣,豁出去的說道:「只要衛大哥不嫌帶我出去丟臉,我就扮成這樣,看看誰先受不了。」

  衛青馳哈哈一笑,摸了摸她的頭,眼裡滿是寵溺的笑意,「逗你的呢,真生氣了?」

  兩人拌嘴出了定風軒,小梅抱著憨吉,一臉「慈愛」的目送他們。

  她就說少將軍對姑娘有意,這不就鐵證如山了嗎?!

*             *             *

  衛青馳傷勢還未痊癒,暫時不能騎馬,兩人坐府裡的馬車到了軍營,夏侯悅音發現這裡的地形十分複雜,若不是有衛青馳領路,絕對無法進來,而且守衛也相當森嚴,她見到有四隊巡邏的士兵盡忠職守的巡邏,絕不可能擅自進入,這是她之前想來卻不得其門而入的地方,令她想起了魏纖懿的挑釁。

  「衛大哥,你昏迷之時,魏姑娘日以繼夜的照顧你,你肯定很感激她吧!」她酸溜溜的問道。

  衛青馳莫名其妙,「你在說什麼啊?魏姑娘幾時照顧過我了?」

  夏侯悅音也奇了,「不是魏姑娘一直在照顧你的嗎?」

  衛青馳收了笑,正色道:「照顧我的是軍營裡的外傷高手吳大夫,魏姑娘擅長針灸,便讓她去為那些傷了五臟六腑的士兵針灸,她沒照顧過我,我吩咐了任何人不得打擾我休養,因此她也不可能到我營帳。」

  夏侯悅音有點被搞糊塗了,納悶地道:「衛大哥,你確定嗎?」

  「再確定不過。」衛青馳沉了臉。「不信的話,你問寄安,我受傷後,他便到軍營照料我了,你可以問寄安有沒有見過魏姑娘。」

  夏侯悅音不假思索的道:「不必問了,我相信你。」

  敢情魏纖懿為了占上風說了謊話是嗎?魏纖懿應是以為衛青馳不會知道,哪料得到衛青馳的貼身小廝寄安一直在營帳裡伺候。

  衛青馳眉頭一皺,「究竟是誰跟你說魏姑娘一直在照顧我?是誰在造謠生事?」

  夏侯悅音才不想為魏纖懿隱瞞,她慢悠悠的說道:「是當事人。」

  「當事人?」衛青馳眉心一蹙,隨即訝異道:「你是說魏姑娘自己跟你說的?」

        夏侯悅音點了點頭。「不錯,是魏姑娘說的,她說她衣不解帶的照顧你,為你操碎了心。」

  衛青馳一愣,「想不到魏姑娘的妄想症已經那麼嚴重了,她怎麼不醫一醫自己?」

  夏侯悅音噗哧一笑。「那你見到她時,別忘了叫她去看大夫。」

  兩人進了軍營,夏侯悅音扮醜又帶了帷帽,低著頭跟著衛青馳快步疾走,根本沒人注意到她,進了伙房,這才摘下帷帽,不過依然沒受人注意,這全要歸功於小梅的化妝本領。

  衛青馳集合了火頭軍,幾人見到衛青馳領著一個其貌不揚的小娘子進來都是一愣。

  衛青馳簡單介紹,「這位是要教大家做軍糧的夏娘子。」

  夏侯悅音梳著婦人髮式,自然被認為是娘子了,為了掩人耳目,他便稱她姓夏,不讓人將她和夏侯家做聯想。

  「少將軍,您有沒有說錯?」一個火頭兵張大泉看著夏侯悅音,一臉的鄙視。「這小娘子要教我們做軍糧?臂膀就那麼一點細,拿的動鍋杓嗎?她行不行啊?」

  有人跟著起哄道:「就是說啊,少將軍,咱們什麼飯不會做,要個小娘子來教?豈不是笑掉人家大牙?」

  「稍安勿躁。」衛青馳鄭重地道:「並非要做平日的伙食,夏娘子要教大家做的是行軍和打仗時帶在身上的乾糧,叫做烤饢餅,不但味道極好,且能保存更久,不像咱們現在的乾糧那麼乾硬難吞。」

  「這有可能嗎?」所有人語氣一致懷疑。「世上真有那種好吃又能放很久的乾糧?」

  「我看還是別試了吧!」有人懶洋洋地道:「從前幾個頭子試做了幾種乾糧都不成,怎麼試也是浪費功夫罷了。」

  「就是說啊!」又有一人出聲道:「夏娘子若是要做烤饅頭就免了,我們已經做過了,遇到雨季,很快就長毛了。」

  夏侯悅音站了出來,落落大方的朗聲道:「試試看不就知道了?若各位嚐過覺得不行,那不做就是,尚未做便先加以否定,豈不是不給自己和所有士兵一個機會?還是你們不敢跟著我一起做,怕我的烤饢餅真的好吃又耐放,你們這些大男人輸給我一個小女子,會失了面子?」

  「胡說!」有個人不服氣的出來跳腳道:「若你真的做得出來好吃又耐放的乾糧,那是所有軍隊之福,也是百姓之福,我們又豈會在乎自己的面子!」

  「那就好。」夏侯悅音淺淺一笑,爽朗的拍了拍手。「那我們開始吧!」

  她這一笑,倒有幾分魅力,雖然相貌平庸,但舉止大方,叫人舒心。

  眾人也不再抗拒了,跟著她一起做,幾個烤爐一起起火,一個時辰之後,香噴噴的烤饢餅出爐了,眾人一嚐,均服氣了。

  張大泉不吝嗇地當眾贊道:「夏娘子這烤饢餅果然厲害,看著水分極少,應是可以保存很久。」

        他們都是資歷豐富的廚子,原理一點就通,當下也明白了烤饢餅確實是好東西,對夏侯悅音的態度由懷疑轉為欽佩。

  手藝教會了,剩下的就由火頭軍來做,衛青馳領著夏侯悅音走出伙房。

  「悅音,我倒有些後悔叫你扮醜了。」衛青馳感慨地道:「若以你本來的面貌出現,他們一開始或許會留幾分情面,不至於叫你太過難堪。」

  夏侯悅音靈動眸子微揚,丹唇輕啟,說笑道:「那我現在也可以洗去臉上的醜妝啊。」

        衛青馳看了看四周不時走動的士兵,想了想,說道:「還是不要了,若他們見了你容貌,怕晚上都要睡不著了,明日也沒精神操練了。」

  夏侯悅音噗哧一笑,「也只有衛大哥你才那麼看得起我的容貌。」

  衛青馳顯得很是愉快,興高采烈的說道:「走,我帶你看看軍營,如此往後我若有幾日沒回府裡,你便知道我在做什麼了,不必憑空想像。」

  夏侯悅音自然說好了,她也想看看他的「工作場所」,於是饒富興致的跟著衛青馳在軍營裡四處參觀。

  練兵場裡,約莫有兩千士兵在演練對陣,另一個營區有數百名士兵在練紮馬步,後山的校場則是密密麻麻的將士在驗收對戰,不時傳來吶喊和鼓聲。

  看過了眾多營區之後,衛青馳帶著隨興的笑容詢問她的看法。「覺得如何?這便是守護鳳雲關的大雲鐵騎。」

  夏侯悅音猶豫了一會兒才說道:「老實說,我覺得軍紀似乎有那麼一點兒鬆散。」

  「你也看出來了。」衛青馳嘆了口氣。「經過兩年的休養生息,軍紀確實是鬆散了,如今邊境平靜,士兵們也漸漸出現了怠惰的心態。」

  夏侯悅音點點頭,「這也是人之常情。」

  她原以為說實話會惹他不快,又或者惱羞成怒,沒想到他倒是平常心,令她對他的欣賞又多了幾分,他的優點怎麼挖掘不完啊,再這樣下去,她會不會太喜歡他了……

  「衛大哥!」她靈機一動的說道:「我適才看士兵們的軍演只是原地操練,眾人顯得有些有氣無力,像是虛應故事,不如讓他們比賽如何?」

  衛青馳黑眸微揚,「比賽?」

  「不錯!」夏侯悅音腦子裡飛快的運轉。「選出兩名將領,分別挑選三百士兵,其餘人觀戰,比賽的題目可以是搶救人質,也可以是潛入敵營奪回軍機,在限定的時間內,哪一隊完成目標就是勝方,再與下一隊比賽,如此,不但全體將士都有參與感,團隊之間也要培養默契和商議戰術,自然會激發士兵們的好勝心,不像如今只是做尋常的訓練死氣沉沉。」

        她父親是資深的職業軍官,自小她和兄弟就常跟著父親看軍教片,父親放假回家喜歡看美國特種部隊訓練的影片,治軍治國的大道理和方針,更是父親的老生常談了,自小到大的飯桌上,每每總是父親一人慷慨激昂、侃侃而談,像個候選人般,針對各項國政軍政發表他的高見,而她和母親、兄長幼弟總是低著頭,安靜的吃飯聽著,沒他們發表看法的餘地。在這種薰陶下,她也吸收了許多這方面的知識,要提出一點想法也算是信手拈來。

  衛青馳斂眉思索,仔細思量她的話,還未回答,夏侯悅音便又啊了一聲。

  「對了,衛大哥!我還有幾首軍歌可以教你,若大家一起唱軍歌也能鼓舞士氣!」

  衛青馳前所未聞。「軍歌?」

  夏侯悅音挺胸昂頭,清了清嗓子,雄糾糾氣昂昂的唱了起來——

  夜色茫茫 只有炮聲 只有火花 腳尖著地

  星月無光 四野回蕩 到處飛揚手握刀槍

  英勇的弟兄們 挺進在漆黑的原野上

  我們眼觀四周 我們耳聽八方

  無聲無息 無聲無息

  鑽向敵人的心臟 鑽向敵人的心聲

  只等那信號一亮

  只等那信號一響

  我們就展開 閃電攻擊

  打一個轟轟烈烈的勝仗!(作曲:李健/作詞:黃瑩)

  聽著夏侯悅音的歌聲,衛青馳的呼吸急促了,他的眼中滿是熾熱的光芒,神情在頃刻間為之動容,他有些激動的說道:「悅音!你這軍歌太鼓舞士氣了,我相信任何人聽到都會熱血沸騰!」

  夏侯悅音欲罷不能地說道:「還有呢!還有口號!」

  衛青馳對這口號二字也是一頭霧水。「何謂口號?」

  夏侯悅音以行動代替說明,她不顧形象的原地踏步、擺動手臂,一邊中氣十足的朗誦道:「雄壯!威武!嚴肅!剛直!安靜!堅強!確實!速捷!沉著!忍耐!機警!勇敢!」衛青馳又好笑又激賞的看著她,眼裡滿是對她寵溺到極致的愛意。

  「悅音,你到底是打哪裡來的?我總覺得你不大像大雲朝的人,彷彿來自另一個世界,另一個我所不知道的地方。」

  夏侯悅音驀然打了個激靈,連忙站好,勉強笑道:「哪裡有那種地方啊,衛大哥你想多了。」

  要命,她是不是表現的太過了?都讓他懷疑起她不是大雲朝的人了……也是,哪個養在深閨的官家千金會原地踏步還喊口號的,不叫人起疑也難。

        幸好,衛青馳並沒有追問她為什麼會這些奇奇怪怪的東西,或許他知道問了也是白搭,她一句失憶了不記得就結束,也問不出個所以然來,所以乾脆不問。

  事實上,衛青馳並非遲鈍之人,他早看出夏侯悅音藏了許多秘密,只是她不說,他也不會主動追問。

  如今她失憶了,父母又下落不明,讓她藏著一些秘密又何妨?只要她在他身邊就好,在他看的見的地方就好,只要他走進定風軒時能看到她言笑晏晏的身影,這樣就足夠了,而她心中的秘密,他相信,假以時日,總有一天她會對他說的。
作者: 丫不    時間: 2020-5-30 12:32 PM

本帖最後由 丫不 於 2020-5-20 10:52 PM 編輯

【第十一章】   原來是人妻

  二十日過去,罐頭肉開封,不但沒有腐壞還美味無比,衛老夫人和衛知妤搶著吃,看得夏侯悅音啼笑皆非。

  「有那麼好吃嗎?」

  兩個人異口同聲的點頭。「好吃極了!」

  衛裕峰品嚐過後,得知這罐頭肉竟已放了二十日不壞,大喜過望,立即下令軍營採買一百萬斤豬肉來做罐頭肉,他曾經歷與敵軍周旋八十日的困境,份外明白乾糧的重要性,所謂兵馬未動,糧草先行,再威風的軍隊若是沒有糧草什麼也幹不了。

  夏侯悅音第二次進軍營又讓小梅依樣畫葫蘆的將她扮醜了,不過這一次和上次截然不同,她受到了熱烈的歡迎,人人爭著向她報告。

  「夏娘子,您的烤饢餅已傳授給了鎮國大將軍那邊的火頭軍!」

  「是啊!日前收到他們的來信,人人讚好,鎮國大將軍亦是對夏娘子十分欽佩!」

  「還有啊!他們聽聞想出這烤饢餅的是位娘子,都驚呆了!」

  夏侯悅音笑著聽他們爭先恐後的說話,等他們告一段落靜下來了才道:「今日我們要做的是罐頭肉。」

  她帶了一些罐頭肉分給火頭軍,知道這罐頭肉竟已保存了二十日之久,人人稱奇,迫不及待想學製作的方法。

  夏侯悅音開始教授製作方法之後,每個人都極為用心的聆聽,認真的學習,態度上不敢有一絲的馬虎。

  教學完畢,臨走前夏侯悅音又道:「若要增強將士們的體力,可以多多在伙食裡加入牛肉、雞蛋,以馬鈴薯或者地瓜取代米飯。」

  她也沒說明是為什麼,可眾人已對她的烤饢餅和罐頭肉信服萬分了,見她指點,連忙記下,「多謝夏娘子建言,若還有什麼疏漏的,告訴我們少將軍,少將軍便會轉告我們了。」

  他們列成一隊,恭恭敬敬的送夏侯悅音出伙房,只差沒喊她師傅。

  因為烤饢餅和罐頭肉這樣的秘方都是師傳徒,很多還是不傳之秘,若是將這製作乾糧的秘方賣出去,何止價值千萬兩,尋常人手握這樣的秘方,絕不可能像夏娘子這樣大大方方又無條件的傳給他們。

  出了伙房,衛青馳不由得不解,「悅音,我怎麼覺得他們對你比對我還要恭敬尊重上三分?」

  夏侯悅音一笑,輕描淡寫的說道:「或許是他們真服了我,知道我不是來招搖撞騙的吧!」

  她也是廚子,對於授她廚藝的老師一直保持著崇敬之心,自然明白那些火頭軍對她的恭敬其來有自,是打從心裡將她當成師傅了,那份心意她感受的到,因此心裡暖暖的,想不到穿越而來還能收了這許多徒弟。

  兩人經過一處營地,就見在跑步的士兵,邊跑邊喊著:「雄壯!威武!嚴肅!剛直!安靜!堅強!確實!速捷!沉著!忍耐!機警!勇敢!」

  士兵們喊得響徹雲霄,跑時的步伐也看得出強悍有力,絕不是在打混摸魚。

  夏侯悅音噗嗤一笑,「衛大哥,你還真教他們念口號啊!」

  事後她想想,自己實在有些荒唐,若是他追問這口號從何而來,她要怎麼解釋?可沒想到已經推廣出去,想收回也沒辦法。

  「你都不知道多管用。」衛青馳嘴角上揚。「他們愛極了這口號,如今每回集合總要喊上一次,個個雄糾糾氣昂昂的,練起兵來格外有精神。」

  「能幫到你就好。」夏侯悅音很是欣慰,有感而發地說道:「我總是羨慕魏姑娘能幫你,現在我也能幫上忙了,不算府裡的米蟲,特別高興。」

  衛青馳停了下來,認真的看著她,「你是不是米蟲,能不能幫上我,我都一樣喜歡你,不是因為你有用處才喜歡你,我喜歡的就是你這個人而已。」

  夏侯悅音聽了很是受用,偏又要故意問道:「即使我不會廚藝也沒差嗎?你也會喜歡我嗎?」

  「自然了。」衛青馳一副受辱的神情。「你把我當什麼了?雖然我是吃貨,可我絕不是因為你會廚藝才喜歡你。」

  夏侯悅音歪著螓首,「那明天開始我不下廚了,跟大家一樣吃大廚房的膳食。」

  衛青馳還真點了點頭,「我去定風軒跟你一塊兒用膳,看誰先受不了。」

  夏侯悅音投降的笑道:「肯定是我自己先受不了跑去下廚。」

  他是吃貨,還可以湊和著吃,她是廚子,怎忍受得了難以下咽的食物,自然是她受不住去下廚了。

  兩人回到府裡,就見府裡張燈結彩的十分熱鬧,下人來來去去的走動,不知在張羅什麼。

  夏侯悅音不禁好奇問道:「衛大哥,今日有什麼喜事嗎?」

  衛青馳道:「今天是祖母的壽辰,只是親友和祖母的牌搭子手帕交都在京城裡,所以只有自家人一起為祖母過壽,熱鬧熱鬧,聊表心意。」

  夏侯悅音一驚,她受老夫人照顧這麼久,卻什麼都沒準備,是不是太失禮了。

  「衛大哥,你可準備了生辰賀禮?」

  「那是自然。」衛青馳點了點頭。「我親手抄的百壽字。」

  「那你知道其他人準備什麼壽禮嗎?或者以前都送些什麼?」她緊張地咽了咽口水,衛老夫人她天天在見,從來沒感到緊張過,可是這會兒,她彷彿有種孫媳婦兒第一回給長輩祝壽的感覺,比尋常發現忘了準備壽禮更加緊張。

  「我爹不是送稀有的玉石便是祖母喜愛的翡翠飾品,娘和妤兒、魏姑娘她們,多半是自己繡的物件,表達心意。」

  夏侯悅音咬著唇,現在繡東西來不及了,而且她也不會,但買的又不顯誠意,何況她也沒有銀子……

  「怎麼,你擔心沒禮物送給祖母嗎?」衛青馳笑了笑。「你放心好了,祖母不會介意那些禮數,只要你到,敬她一杯壽酒,再說幾句吉祥話,她老人家就會很高興了。」

  夏侯悅音經過這陣子的相處,自然知道衛老夫人不是個挑剔的老太太,可她也不能什麼都不送啊。

  說實話,她不想被魏纖懿比下去,魏纖懿想要嫁進衛家,長輩是絕對要討好的,肯定會送個很能表達心意的繡品。

  衛青馳見她煩惱,便笑著道:「若你真在意,不如我現在陪你去城裡買,城裡的古玩鋪裡有些玉石還是挺不錯的。」

  夏侯悅音卻是躊躇,現在倉促去城裡買,未必能挑到合意的,玉石那種東西是可遇不可求的,若沒買到上乘的,不如不要了,若買到上乘的,價格也是個問題,她總不能跟衛青馳借一大筆錢吧,要向他道出自己身無分文實在也很窘……

  驀地,她想到了衛老夫人平時的饞樣……

  是啊!她可以做菜啊,還有什麼比做好吃的給壽星吃更好的賀禮?何況那壽星又是紮紮實實的可愛吃貨一枚。

  煩惱頓時一掃而空,她朝衛青馳嫣然一笑,「衛大哥!我先回定風軒了,回頭見!」

  回到定風軒,她連忙讓小梅去大廚房問有沒有剩下的生豬蹄,果然有,而且還不少,可見大廚房為了衛老夫人的壽宴也下了功夫。

  豬蹄都處理好了,夏侯悅音很快將豬蹄滷起來,另外又做了基本的壽桃和壽麵,老夫人嗜甜,投其所好,她又弄了拔絲地瓜和甜羹,最後便是她精心準備了許久的麻辣鍋了,噴香的湯底讓小梅頻流口水。

  「姑娘這究竟是什麼湯啊?紅通通的……」

  夏侯悅音舀了一小碗給小梅試喝,觀察著小梅的反應。

  「哎喲,好辣!」小梅一邊喊辣卻是一邊喝得涓滴不剩。

  夏侯悅音呵呵笑,「好喝吧?」

  小梅由衷地道:「太好喝了!奴婢從沒喝過這麼香辣的湯!」

  一聽她這句話,夏侯悅音對自己的賀禮更有信心了。

  等準備妥當,主僕兩人左右兩手各提了兩大個三層食籃到了展梅廳,此時大家都已入座了,桌上也放了許多佳肴,可是見到夏侯悅音來到,又提著食籃,衛老夫人眼睛都亮了起來,她滿懷期待的吞了吞口水,問道:「悅音丫頭,你做了什麼好吃的來嗎?」

  夏侯悅音淺淺一笑,「我中午才聽聞今日是老夫人的生辰,手邊卻沒什麼可送的出手的壽禮,便做了幾道菜給老夫人祝壽,請老夫人笑納。」

  衛老夫人頓時眉開眼笑,「哎喲!太好了,真是太好了,我正愁沒東西吃哩……」

  衛老夫人不自覺的說出了實話,意識到眾人尷尬的臉色,連忙住口。

  衛青馳笑吟吟的看著夏侯悅音,「原來是想到這好點子,才走得那麼急,頭也沒回,叫我好生納悶。」

  夏侯悅音回以一笑,「豬蹄滷透需要時間,我是分秒必爭。」

  衛知妤看著他們倆。「什麼啊?大哥早知道悅音姊姊要給祖母做壽宴是嗎?也不早說,害我來之前還吃了兩罐罐頭肉,怕餓著了。」

  眾人心領神會,皆是一笑,只有魏纖懿繃著臉毫無笑意,衛青馳和夏侯悅音那熟稔親昵的樣子,還有夏侯悅音帶了吃食來攪局,讓原先要進行的送賀禮程序都沒人在意了,在在都令她很是不快。

  「悅音有心了。」衛裕峰一直帶著滿眼欣慰的微笑,頻頻點頭,反正對這個好友之女,他是樣樣順眼,不管夏侯悅音做什麼,他都會說贊。

  黎百合說笑道:「悅音做的吃食真是今日最好的壽禮了,想必什麼壽禮都比不上。」

  「那是自然!」衛老夫人心急的吩咐錦繡,「快!快去幫悅音丫頭把吃食擺上桌!」

  另一邊,朵兒也很自動自發的去幫忙上菜,衛知妤眼巴巴的看著那些食籃,都不曉得已吞了幾次口水。

  夏侯悅音先將壽桃上桌,掀開竹籠,熱氣氤氳,一個個粉嫩滾圓的壽桃躺在屜布上,看著便勾人食欲。

  她的壽桃加了牛乳,不加一滴水,外皮軟綿,內層細致,餡料紮實,份外的柔軟好吃,且她用的是白豆沙,又比慣常用的紅豆沙多了綿實口感,外皮則是會越嚼越香。

     衛老夫人不等錦繡伺候便自個兒伸長了手,迫不及待的取了一個,一入口,那內餡飽滿,香味陣陣撲鼻而來,讓她連聲叫好,又吃了一個。

  第二道上桌的是改良式的創意壽面麵,夏侯悅音做的是培根冷壽麵,大雲朝還沒有培根的做法,也沒有培根的料理,培根是她自己用豬五花煙燻做的,培根煎過,與番茄細丁一起炒,將煮好的壽麵捲圓擺中間,鋪上豆苗,放入對切的溫泉蛋,再鋪上培根番茄丁,淋上醬汁,即是創意壽麵。

  眾人吃過了壽桃、壽麵和拔絲地瓜,又喝了甜羹,已是贊不絕口,待壓軸的麻辣鍋一上場,本來眾人已飽,又瞬間點燃了食欲。

  夏侯悅音讓小梅弄了泡茶的炭爐來,沸騰的麻辣鍋火辣鮮香,湯底是半筋半肉的牛肉熬的,飄著濃濃的牛肉香,湯裡有牛雜、她做的鴨血、牛肉丸子和豆腐,簡直是將所有人的味蕾一網打盡了,每個人都是邊喊辣邊一碗接一碗的下肚,吃得眼淚鼻涕直流也要吃。

  這一日,誰送了什麼壽禮已沒人記得,再貴重的禮,風采都被夏侯悅音做的壽宴壓過了,雖然大廚房也做了長壽麵、長壽包和滷豬碲,可是味道怎麼及得上夏侯悅音做的,除了魏纖懿不願吃夏侯悅音做的菜,硬是夾了大廚房的菜來吃之外,大廚房端上來的菜沒其他人勖過。

  黎百合細心,吩咐下去,稱夏侯悅音做的那些吃食是客人帶來的壽禮,如此也不會令劉廚子起疑了。

*             *             *

  衛裕峰派去京城打探消息的言武總算來了飛鴿傳書。

  夜暮降臨,展義堂內,燭火通明,人人面色凝重,尤其是衛裕峰,看了信之後更是久久不發一語,依然坐在紅木圈椅之中,與他平時火爆的作風大相逕庭,然而越是這樣,才越叫人擔心,這表示他心中聚積了一股巨大的怒火,不知何時會爆炸。

  「夏侯大人涉入了貪墨案,且與金朝勾結,此事叫人無法置信。」軍師秦風嚴肅地道:「夏侯大人功勛傲人,德行超然,又豈會一時糊塗,幹下此等叫自身及整個夏侯家陷入萬劫不復之地的事?」

  「我不相信!」衛裕峰語氣沉重。「夏侯兄正氣凜然,為人處事不容褻瀆,此事一定是遭人誣陷!」

  「怎麼看都疑點重重啊!」宋忻龍拿著信反覆推敲。「你們看,信上說因為證據確鑿,所以刻不容緩,火速抄家,可那太過齊全的證據就非常可疑!是誰收集的證據?又是從哪裡收集來的?然後在夏侯大人被關押之後,新的事證還又一件一件的跑出來?真令人匪夷所思!」

  褚練雲低沉說道:「究竟是何人要陷夏侯大人於不義?」

  衛青馳鷹眸微瞇,「看看若夏侯大人勢敗了,誰能得到最大好處,便是那人。」

  眾人同時想到的都是與夏侯邑禮同為閣臣的孫雍淳,兩人皆為兩朝重臣,同為先帝在臨終前任命的輔佐大臣,要兩人齊心協力的輔助新帝,因為三皇子李令辰對皇位有掩不住的野心,先帝是在防止三皇子奪位。

        「不可能。」衛裕峰搖了搖頭。「孫家可是夏侯家的親家,若夏侯家勢敗了,對孫家有何好處,何況悅音是孫家的媳婦兒,而孫大人只有一個獨苗,將來還要悅音為孫家開枝散葉,延續香火,孫大人又豈會對夏侯家不利?」

  夏侯悅音本來不懂他們說的朝廷之事,原以為只是被叫來當個聽眾,讓她知曉夏侯家目前的情況,沒想到焦點忽然落在她身上,而且還是叫她驚呆的事。

  一時之間,她很是慌亂,腦子一片空白,目瞪口呆的問道:「什、什麼?什麼媳婦兒?」

  衛青馳的震驚不亞於夏侯悅音,臉上淨是訝異,「爹,您說什麼?悅音是孫家的媳婦兒?您是不是說錯了?」

  他在問話時,眾人都一片靜默,因為誰也不是瞎子,他們大夥在軍營裡朝夕相處,均看出這段日子以來,衛青馳已對夏侯悅音產生了感情,唯一沒看出來的便是不解風情的衛裕峰,壓根不知道自己兒子已動了真情。

  衛裕峰看了一眼激動的衛青馳,緩緩說道:「悅音出現在邊關之時,應是她大婚過後,我原來就知道這件事,先前也收到了夏侯大人的請帖,只是因為悅音失了記憶,也問不出個所以然,為免她混亂,所以才暫時沒提。」

  衛青馳腦袋嗡地一聲,像被人狠狠搧了一掌,他不由自主看向夏侯悅音,她竟然是有夫之婦?

  夏侯悅音看到了一雙被怒焰繚繞的眸,她心裡一震,彷彿做小偷被當場逮個正著似的,她結結巴巴的問道:「衛、衛伯父……所以我、我成親了?」

  「不錯。」衛裕峰點了點頭。「信上說,夏侯家被抄家之日,便是你成親當日,因此夏侯家上下均無防備,你父親是在你坐上花轎,迎親隊伍從夏侯家離開之後旋即被逮捕,花轎在城裡繞了一圈,到了孫家,孫家似乎也對夏侯家被抄之事一無所知,照常迎你入門,舉行了拜天地,你確實進了喜房,可是接著便再無人見到你從孫家出現,而我們在邊關發現了你,此事疑點重重,充滿了蹊蹺。」

  夏侯悅音心裡七上八下的不安極了,要命,她竟然是人妻!

  她忍不住瞄了一眼衛青馳,就見他面色難看至極,似乎正在壓抑巨大的怒焰,她不禁潤了潤唇,硬著頭皮問道:「那我……我的夫君是?」

  衛裕峰緩緩道:「你的夫君便是孫大人之子孫磊中。」

  衛青馳倏地起身,「您是說孫磊中嗎?」

  他太震驚了,適才還沒有把孫大人和孫磊中聯想在一起,這會兒才意識到孫雍淳只有一獨子,便是孫磊中,而孫磊中雖然不是紈褲子弟,卻也不是人中龍鳳,並非什麼傑出人物,未有功名,亦無特殊才華,要說他讓人記得的地方,應該是只有他有個大名鼎鼎的重臣老子吧?!

  這麼一個只會談風雅、空有長相的家伙竟然是夏侯悅音的夫君?

  在他眼裡,孫磊中根本不算個男人,只會吟風弄月,不求進取,閣臣之位又不能世襲,將來他要靠什麼吃飯?靠什麼養活妻兒?或者,等他爹給他弄個官做,他就能高枕無憂的過一輩子?

  他莫名的,看著夏侯悅音的眼神裡帶著幾不可察的審視,也忽然對孫磊中產生了莫大的敵意,怎麼想那家伙都不配做夏侯悅音的夫君,而一想到夏侯悅音居然是那人的娘子,他就胸口冒火,心跳劇烈。

  「總之,一切還未成定局,悅音你也莫要著急。」衛裕峰長嘆了一口氣說道:「我會繼續打探消息,也已讓我的人去和孫家聯繫,孫家肯定已在為夏侯大人奔走,相信很快會有消息。」

  夏侯悅音心亂如麻,只能點頭,她能做什麼?她什麼也不能做。

  她臉上染了愁緒,衛裕峰見狀,怕她在回去的路上鑽牛角尖,便道:「晚了,青馳送悅音回房休息吧,有話明日再議。」

  「嗯。」衛青馳應了聲,嘴角勾起一道冷漠的弧度。

  此時此刻,他心中五味雜陳,各種滋味摻雜在一起,人生頭一回嘗到了什麼叫難堪的滋味,感覺面對了一盤下不下去的死棋。

  夜深人靜,冷月如鉤,衛青馳和夏侯悅音出了展義廳,月光將兩人的影子拉得長長的,沉默的空氣幾乎要令人窒息,衛青馳一直沒正眼看他身邊的夏侯悅音。

  夏侯悅音盈盈水眸瞅著靜默不語的衛青馳,玄色衣裳織著暗紋,腰間繫著金縷腰帶,與衛知妤相同,腰際掛著一枚羊脂玉玉珮,不管從哪方面看都顯得卓爾不群,如此的少年英雄,怎忍受的了曾向人妻的她表白?

        可是,她也很委屈,她也不想變成人妻啊,她要去跟誰說?跟誰發脾氣?

  她像個小媳婦兒似的,小心翼翼的看著他臉色問道:「衛大哥,你生氣了嗎?氣我是……是別人的妻子……」

  「沒有。」衛青馳言不由衷,陰沉沉的說道:「你失了記憶,怎麼能怪你?」話是這麼說,可他胸口卻聚著一團邪火無處宣洩,說不清他氣惱的源頭究竟是什麼?是她已成親的這件事,還是她的夫君是孫磊中這件事?

  夏侯悅音感覺到他拒人於千里之外的態度,她心悶極了,潤了潤唇又道:「衛大哥……聽你適才所言,似乎是認識我……我夫君……」

  我夫君?她說我夫君是嗎?

  一瞬間,衛青馳幽深的眸子裡劃過了一道跳動的火苗,他呼吸變得有些急促,挑眉看著夏侯悅音,嘴角微微勾起一道弧度,「你想知道他是什麼樣的人嗎?」

  夏侯悅音點了點頭,「嗯……」

  衛青馳頓時氣得心肝疼,她居然在他面前關注別的男人,想知道那男人的事?而且還是從他的嘴裡?!

  他的俊顔罩上了一層寒霜,冷冰冰的說道:「你夫君是個俊俏的郎君,亦有文采,家世也與你十分匹配,是京城有名的世家子弟,你在那府裡是少奶奶的地位,還有想知道的嗎?」

  夏侯悅音鬆了口氣,聽起來是個文人,那應該不會動粗,應該會比較好溝通吧……她也不知道自己要溝通什麼,但文人聽起來就讓人安心不少,她自認應付不來武夫。

  「如果沒別的想知道的,那走吧!」他衛青馳猛然看到夏侯悅音手腕上的紅豆手鏈,感到格外刺眼。

  夏侯悅音順著他的視線,看到了自己腕上的紅豆手鏈,一瞬間,那紅豆手鏈彷彿會燙人似的,她連忙取了下來,遞給他,「衛大哥……這……還給你……」

  他看那一眼的意思應該是叫她還給他吧,她已沒資格擁有這條紅豆手鏈,將來他還可以送給心儀的姑娘……

  衛青馳緊抿著唇,眸中一片怒意,他不置一詞,粗魯扯過夏侯悅音遞過來的紅豆手鏈,胡亂塞進衣襟裡。

  是啊,她已經是別人的妻子了,怎麼可以接受「別的男人」的禮物,而且還是紅豆手鏈這種代表情意的禮物,若讓人知道會損及她的聲譽,他們被人說成奸夫淫婦都是有可能的,所以,她還給他也是應該的,這種定情之物該由孫磊中來送才是,他只是一個外人!

  「你自己回去吧!」他的目光陰鬱而冰冷。「我還有事,不送你了。」

  夏侯悅音極是詫異,「這麼晚了,你去哪裡?」

  衛青馳攥緊了拳頭,「回軍營!」

  夏侯悅音咬了咬唇,有些懊惱,自己還他手鏈的舉動是不是做錯了?

  「衛……」她想解釋,還沒說完,衛青馳已箭似的消失在她的視線裡,叫她十分錯愕。

  什麼啊,搞得她好像感情騙子似的,她也不願意啊,她竟然有夫君,這對她來說不啻也是個晴天霹靂,讓她惶恐不安。

  如果身為她夫君的那人來接她怎麼辦?她就要跟著他回去京城生活,要履行夫妻義務,要跟他滾床單……

  怎麼能……怎麼能跟一個沒感情的男人做那件事?可她的身分是人妻啊,她又有什麼理由拒絕?難道要說她不是真正的夏侯悅音嗎?

  想到這裡,她的心沉到了谷底,神色懨懨、失魂落魄的回到了定風軒。

  小梅見到她的神色嚇了一大跳,「姑娘怎麼了?出門時還好端端的,怎麼一會兒功夫,變得這麼有氣無力的?是發生了什麼事嗎?」

  「小梅……」夏侯悅音躺到了床上去,兩眼無神。「我剛剛知道,原來我在京城有夫君。」

  她當小梅是妹妹和朋友,沒什麼不可以說的,而且她快悶壞了,不找個人說一說,她會瘋掉,她除了說出自己原來已經成親的事,也說了夏侯家被抄的事情。

  「什麼?」小梅也驚呆了。「那少將軍呢?少將軍知道姑娘有夫君嗎?」

  夏侯悅音立即像被針刺到似的看著小梅,「小梅,你怎麼會第一個問衛大哥呢?」

  「少將軍喜歡姑娘不是嗎?」小梅理所當然的說道:「若少將軍知道了,這會兒肯定很難受。」

  夏侯悅音心緊緊一揪,「我也很難受……」

  「姑娘……」小梅不知說什麼才能安慰她。

  夏侯悅音惴惴不安地道:「小梅……我害怕,我不想跟那個人去京城過日子,我不想離開這裡,不想離開你們大家……」

  「唉。」小梅十分為難。「可是若姑娘的夫君要來接姑娘回去,姑娘也沒理由不回去啊……」

  夏侯悅音很是絕望,「有沒有什麼方法能不去的?」

  現在真是最糟的情況了,回不去現代,又發現原主有夫君,她莫名其妙的成了有夫之婦。

  「除非……」小梅欲言又止。

        「除非什麼?」夏侯悅音並沒抱著太大希望,只是隨便問問。

  小梅一咬牙。「除非姑娘的夫君休了姑娘。」

  夏侯悅音立即坐了起來,「休了我?」

  是啊!她怎麼沒想到,只要離異就可以了,她就能不必跟那個人過日子,不必做那個人的老婆……

  可是,她完全沒原主記憶,到底原主是圓了房沒有,若是已圓了房,這在古代來說就是失了清白,那她也不能再嫁給衛青馳了不是嗎?何況衛青馳一個好好的兒郎,不曾有過妻妾,幹麼要娶她這個下堂妻?

  夏侯悅音腦子裡根本已經沒回現代那回事了,對現在的她來說,衛青馳此刻的感受才是最重要的,才是她最在乎的,回現代什麼的,根本不在她的考慮之內了,她實在在意他離去時冰冷的眼神……

  「可是姑娘……」小梅又吞吞吐吐的說道:「夏侯大人位高權重,能與姑娘匹配之人肯定也是高門子弟,絕對不會答應休了姑娘,因為若是在夏侯家落難時休了姑娘,對自身的名聲亦是有損。」

  夏侯悅音知道這個道理,但她眼神堅定。

  「所以我得設法讓他休了我!不擇手段的讓他休了我!」



【第十二章】   誤會冰釋

  夏侯悅音兩世為人,第一次懶洋洋的不想下廚,小梅知道她心裡憋著事,倒是自己下廚去了。

  經過夏侯悅音這陣子的調教,小梅的廚藝大有長進,雖然只是煮了一鍋白粥和幾樣清淡的炒菜,卻也是有滋有味,而衛老夫人和衛知妤都很乖覺,似乎是得知了京城傳回來的消息不太妙,所以都沒來蹭飯,兩人難得清閒,如此過了三日。

  衛青馳從那日說要去軍營後便沒再出現,在府裡也沒見到他的人,似乎是沒有回來,這種情況叫人更悶了。

  午後,窗子半敞,外頭風吹著落葉和花瓣,飄卷到角落,陽光淡淡的映照,夏侯悅音賴在榻上,有時望著窗外,有時發呆,小梅收拾廚房去了,她一個人在暖閣裡胡思亂想。

  「悅音姊姊!」

  聽到衛知妤的聲音,夏侯悅音坐了起來,知道這個時候她不是來蹭飯的。

  果然,衛知妤進來了,後面的朵兒提著點心盒子。

  「京城的事娘跟我說了,叫我暫時不要來煩你,不許到你這兒來蹭飯。」衛知妤讓朵兒打開點心盒子,說道:「我想著你可能也沒心情下廚,所以啊,我到街上的酒樓買了些點心,悅音姊姊,你嚐嚐,雖然沒你做的好吃,可也不差。」

  夏侯悅音很是感動,「小妤兒,謝謝你。」

  小妤兒比某人好太多了,還會為她著想,為她擔心,不像某人,只是吃味,對無辜的她發脾氣,不想想她也不好受……

  「說起來,大哥也三日未歸了。」衛知妤嘆了口氣說道。

  夏侯悅音心一跳,「是軍營裡有事嗎?衛大哥怎麼三日未歸?」

  衛知妤蹙眉道:「軍營裡沒事,是大哥很有事,聽褚大哥他們說,大哥瘋了似的在練兵,搞得兵士們都苦不堪言、叫苦連天。」

  夏侯悅音心跳更快了,她當然知道是什麼原因,原因都是出在她……

  她口乾舌燥,潤了潤唇說道:「沒人勸勸他嗎?這樣毫無原由的練兵,肯定要遭受抱怨了。」

  「怎麼沒有?」衛知妤瞪大了眼。「宋大哥勸他,他不聽,兩人還因此吵起來,差點兒打架。」

  夏侯悅音心頭又是重重一跳,他這樣折磨自己何苦來哉?她真是心疼死了……

*             *             *

  又過了幾日,衛青馳依然沒回來,府裡都在傳他瘋了,把士兵操得半死,自己更是不休息,軍隊在休息的時候,他還不斷鍛鏈自己,像是中邪了一般,各種作為都叫人猜不透,摸不著他到底要做什麼。

  夏侯悅音聽到這些事,只覺自己從沒有一刻這麼難受,前世她並非沒有談過戀愛,不是個沒有戀愛經驗的菜鳥,可是沒有一個男人像衛青馳這般叫她揪心,叫她牽腸掛肚。

  不行了,她不能再等下去,她要跟他說清楚,非要見他一面不可!

  她做了便當去找褚練雲,拜託褚練雲帶她去軍營,她要見衛青馳。

  褚練雲聽完她的請託,看著她,別有深意的說道:「悅音姑娘去見見青馳也好,解鈴還需繫鈴人,能阻止他折騰自己的也只有悅音姑娘了。」

  烈日當空的正午,所有將士都在或用膳或休息,有個人卻自己一人在校場裡做負重訓練,夏侯悅音到的時候,看到的就是這麼一幅情景,她整張小臉都皺了起來,心中滑過絲絲酸楚。

  何苦啊,這是何苦?身體髮膚,受之父母,他怎麼可以如此不愛惜自己?

  她站在原地,揪著心,動也不動的看著,眼裡滿是於心不忍。

  不知道過了多久,衛青馳終於發現了她,明顯整個人一震,同樣也一瞬不瞬的看著她,如鯁在喉,滿腔的情緒說不出來。

  今日的她並沒有易容扮醜,一襲蝶戲蘭花的衫裙顯得格外俏麗,恍若碰落了一地繁花,清雅的面容寫滿了擔憂,烏髮梳成了傾髻,細碎的小花髮簪插在髮髻一側,增添了幾許柔美。

        他也不知為何事到如今,他還會注意她的裝扮,她一出現,頃刻間便能令他全神貫注。

  對夏侯悅音,他真是提不起也放不下,所謂君子不奪人所愛,何況她還是別人的妻子,他要如何搶奪?若他真做了,又置父母的顏面於何地?可要他放下,從此與她保持距離,當她是妹妹,或者是陌生人,他也根本做不到。而回到府裡,勢必會見到她,那太痛苦也太煎熬了,他寧可待在軍營裡,眼不見為淨,起碼看不到她的人,只要趕走腦子裡她無時無刻存在的身影就行了,若回府裡見到了她,他怕自己會把持不住,做出有損她清譽的事來。

  只是沒想到,他不回去,她竟來了,還瘦了一圈,臉都尖了,存心讓他心疼。

  他知道不是她的錯,知道不能怪她,知道自己不該對她發火,可他就是控制不了自己,要他在這時候還假裝大方的去體諒她、去安慰她、去說一些違心之論,他做不到!他真的做不到!現在的他只寧可自己從不曾對她動情、用情,要收回這份感情太難了,要不去想她太難了!

  衛青馳深呼吸一口氣,逼自己不能逃避,不管見到她,內心再怎麼澎湃,他命令自己若無其事的走過去。

  「怎麼來了?」他板著臉。「這裡不是你應該來的地方。」

  夏侯悅音不是來跟他吵架的,她采哀兵姿態,可憐兮兮的說道:「衛大哥,我腿有些疼,有沒有能坐下來的地方?」

  這麼一瞬間,衛青馳就忘了要武裝自己,立即關心了起來。「腿怎麼會疼?跌傷了嗎?還是舊傷復發了?」

  夏侯悅音笑了笑,「可能是適才站太久了吧!」

        衛青馳抿著唇,帶著她繞過校場,來到不遠處的樹蔭下,那裡草皮平整,而且連日晴天使草皮很乾淨,可以席地而坐。

  夏侯悅音坐了下來,拍拍身邊的位置,「坐啊!衛大哥,你站著我們怎麼說話?」

  她笑語盈盈,態度那麼自然,衛青馳覺得自己內心的城牆在一寸一寸瓦解,他終究坐了下來。

  夏侯悅音打開食籃,「我做了幾樣菜,看看合不合你的胃口。」

  「你拿回去吧!這裡有伙食,我吃的很好,不需要你特地做菜送過來。」衛青馳硬著心腸,冷漠的說道:「還有,你以後不要再做這種事了,若叫人誤會了,對你對我都不好。」

  「哪裡不好?」夏侯悅音水眸一暗,沉默半晌,她抬起眼眸來看著衛青馳,「衛大哥,我知道你在怪我,你在生我的氣,但你可曾想過我也不願意,我腦中根本沒那個人,要我跟他做夫妻,我多害怕,你只顧著你自己的情緒,你替我想過嗎?你有一絲一毫為我擔心嗎?」

  衛青馳沒料到她會突然說這一番話,完全愣住了,「悅音……」

  夏侯悅音突然間淚眼迷濛,賭氣哽咽道:「衛大哥,如果你要這樣丟下我,當初讓我跳崖死了算了,又何必拉住我?你這樣誤解,對我不理不踩、不聞不問,我活著還有什麼意思?你不想看到我,所以不想回府,那很簡單,我走就是了,我走就好了,你不必為了逃避我把自己弄得人不像人、鬼不像鬼,叫衛伯父衛伯母擔心,若是我的存在讓你這麼困擾,我現在就可以馬上離開!反正我原本就身無長物,除了我自己之外,我什麼也沒有,沒什麼好打包的,我現在就可以走!」

  「你在胡說什麼!」衛青馳的臉色變了。「我怎麼會是不想看到你才不回去,我苦苦壓抑自己待在軍營裡,是因為我不想擾亂你的心,你都有夫君了,我還能做什麼?我想做的事會陷你於不義,會讓你背上不守婦道的罪名,我怎麼能做?」

  夏侯悅音一雙明陣瞬也不瞬的看著衛青馳,「衛大哥——若是我能和離,又或者我被那人休了,你要我嗎?」

  衛青馳毫不考慮的點頭,「我要!我當然要!」

  她眼神一暗,咬了咬唇,「娶一個下堂婦,你不怕被人恥笑嗎?你不會嫌棄我嗎?又或者,你只是想我當個妾……」

  衛青馳激動地道:「什麼妾?天地良心!我心中從未有那種想法,我要娶你,就是堂堂正正的娶你為妻,明媒正娶的讓你成為我的元配妻子,這一生,除了你,我不會再有別的女人,我只要你一人就足夠!」

  淚在眼眶裡轉著,夏侯悅音動容地道:「衛大哥,有你這席話,我就有了足夠的勇氣,我一定會設法……設法讓孫磊中休了我……」

  衛青馳執起她的雙手,呼吸沉重了些,「悅音,你真的願意為了我這麼做?背負著被休的污名,你爹娘可能會對你不諒解……」

  夏侯悅音鏗鏘有力地說道:「你都願意娶下堂的我了,我有什麼好在乎的?他人的議論只是一時的,我們自己幸福才是永久的,我不回去了,我要永遠與你在一起……」衛青馳不知她說的不回去是不回現代了,他以為是不回京城了。

  「悅音,我會一輩子疼惜你!愛你!」衛青馳深深的凝視著她。「我絕不會讓你後悔做了這個決定!」

  「衛大哥……」夏侯悅音低語著,「只要你不嫌棄我,我是不會後悔的……」

  衛青馳粗聲說道:「不許你再說嫌棄二字!我衛青馳在此對天起誓,若有朝一日我嫌棄夏侯悅音,讓我不得好死!」

  夏侯悅音立即伸手摀住了他的嘴,急道:「不要亂說!你要死了,那我怎麼辦?」

  衛青馳心中一熱,一把將她拉到懷裡,「你放心吧,我不會死的!我還要與你長長久久、千年萬年的長相廝守,哪怕是山崩地裂,誰都無法將我們分開!」

  他用有力的一雙臂膀將她緊緊的箍住,而她也緊緊的抱住他的腰,他低頭吻住她的唇,吮著她的唇齒,攪動著她的舌,甜蜜的滋味讓兩人都不想終止這個吻。

  兩人的隔閡消彌了,這才有心情注意食籃,夏侯悅音將食物一一取出,四周的空氣頓時鮮香四溢。

  她親手將筷子塞到衛青馳手裡,輕快地說道:「衛大哥,你快吃,我誠心誠意做的,都是你平常愛吃的。」

  衛青馳嚐了一口,唇邊湧現了笑意,實誠地說道:「這些天,我都沒能好好吃飯,米粒進到口裡都不知什麼滋味,腦子裡淨是你與孫磊中纏綿恩愛和拜堂的畫面,想到我就火大,沒胃口吃飯。」

  「我也是。」夏侯悅音靠著他的肩,幽幽說道:「我沒心情下廚,若不是小梅煮了逼我吃,我想餓死算了,活在世上沒意思,讓你那麼誤解我、氣惱我……」

  「以後絕不會了。」他信誓旦旦的說道:「我吻過你了,現在你已經是我的人了,我絕不會輕易的放開你,你甩不掉我了,夏侯悅音。」

  「誰要甩掉你了?」她嗔道:「我一輩子都不會甩掉你,你也別想甩掉我!」

  總算塵埃落定,她終於確定自己的心意了,衛青馳的份量已遠遠超過了她在現代的一切,她決定留下來,就算現在有法子能讓她回現代,她也不要了……

    「衛大哥,你今晚會回將軍府吧?」她心疼的撫摸著他的臉。「好歹回去洗漱睡覺,瞧你鬍碴都冒出來,看著十分憔悴。」

  他將她的手反握在手裡,柔情地道:「當然了,當然要回去,你在府裡,我怎麼能不回去?你先回去等著,我一回府就去找你。」

  她嗯了一聲,又靠回他肩上,感覺無比安心,無比幸福。

  她安然恬適的神情撩撥著衛青馳的心,握著她的手緊了緊,微啞地道:「悅音……我想再親親你……」

  夏侯悅音迎著他抬起頭來,緩緩閉上了眼眸,等待他的吻。

  他的吻落了下來,吻得輕柔卻強勢,又像是吻不夠似的,不時吸吸她的唇瓣,吮含住她的唇。

  原來重歸於好的感覺這嬤好,她整個人都輕鬆了,心裡的重擔瞬間消失無蹤。她這才明白,原來壓在她心上的石頭不是她已為人妻、要和個陌生男人做夫妻這件事,而是衛青馳不理她,她所有的難受、煎熬、委屈都來自衛青馳對她不聞不問。

  現在兩個人和好了,她什麼壓力都沒有了,她也不再害怕、不再擔心了。

  她知道他會保護她,他會做她的倚靠。
作者: 丫不    時間: 2020-5-30 12:32 PM

本帖最後由 丫不 於 2020-5-21 02:54 PM 編輯

【第十三章】     主僕重逢明真相

  人逢喜事精神爽,衛青馳時隔多日回到將軍府便是這麼一副神情,陰霾一掃而空,寄安看著主子面上掩不住的春風之色,納悶起來。

  主子在營裡「大開殺戒」之事,他也聽說了,本來還擔心著,若情況再惡化下去,他拖也要去把主子拖回來好好睡一覺,沒想到今天主子回來了,根本沒什麼冷峻、頹廢,看起來好得很,比任何時候都好。

  「您沒事嗎,少爺?」寄安看著主子,十分困惑,難道軍營傳出來的事只是空穴來風?

  「能有什麼事?」衛青馳輕輕挑眉,全盤否認。「快備熱水,我要洗漱!」

  他要好好將自己打理一番去見夏侯悅音,不是只有女子會為悅己者容,他的心思也是相同,想讓她看到自己最好的一面。

  「是!」寄安連忙去備水,主子沒事就好,說什麼主子知道夏侯姑娘已有夫家之後大動肝火,根本無稽之談,主子幹麼為了這種事動怒?

  不過,夏侯姑娘已為人婦倒是件好事,因為他也覺得主子和夏侯姑娘走得太近了,雖然他知道身為隱藏性吃貨的主子是為了美味的吃食才會經常往定風軒跑,可是旁人不知道啊,看在旁人眼裡,還以為主子對夏侯姑娘有意思咧!

  聽說夏侯家如今都落難了,若傳出主子對夏侯姑娘有意思這種謠言那不啻是徒惹麻煩,後患無窮。

  如今好了,悅音姑娘已有夫家之事被揭穿來,以後不會再有奇怪的流言蜚語,主子可以和魏姑娘好好發展了。

  「換一件。」衛青馳看著墨色錦袍皺眉,太暗了,不襯他現在的心情。

  寄安一愣,「啊?」主子從來沒有挑剔過他搭配的衣著,今天怎麼了?

  「我說換一件。」

  寄安還在發愣。

  「算了。」衛青馳不耐煩的說道:「我自己來。」

  衛青馳一心想讓心上人看到他帥氣的模樣,挑了織著暗紋的天青色錦袍,髮束玉冠,顯得神采奕奕。

  更衣之後,他刻不容緩的大步離去。

  寄安在後面喊道:「少爺!才剛回來,您去哪裡?好歹歇一歇,睡一覺啊!」

  可人已經走得看不見背影了,寄安無言的站在共雲軒的院門前,心裡驀然一動,心裡打了個鼓。

  主子消失的方向是可以往定風軒的方向,主子不會去找夏侯姑娘了吧?應該不是吧?

  衛青馳前腳才走,魏纖懿隨後就到了,見到寄安若有所思的站在院門口,她笑吟吟的問道:「咦?怎麼在這兒?莫不是知道我要來,特意來迎接我的吧?」

  寄安陪笑道:「魏姑娘怎麼來了?」

  魏纖懿笑得格外甜美,「聽說衛大哥回來了,特意帶了幾帖養氣藥膳茶來看看他,想給他補補氣,還有我自己做的萬應丸,可治尋常雜症,衛大哥隨身帶著,急症時便可派上用場。」

  當她知道夏侯悅音已有夫家之後,對夏侯悅音的敵意瞬間消失得無影無蹤,若早知道夏侯悅音已有夫家,她又何必費勁與之較量?現在想想,自己往日的作為真是有些好笑。

  雖然夏侯悅音失了記憶,原先不曉得自己已有夫家,可如今知道她自己是有夫君的人,總不會再對衛青馳動念了吧?

  而衛青馳亦同,知道夏侯悅音是有夫君的人,可不能再老是往定風軒跑了,即便他曾對夏侯悅音有什麼心思,此刻也都該收回了。

  她覺得連老天都在幫她,竟然會讓夏侯悅音有夫家這種事被揭露出來,夏侯悅音和衛青馳是沒可能了,換她登場了。

  「哎呀!這萬應丸可是千金難買的好東西啊!魏姑娘真是有心了,太有心了!」寄安誇張的喊了起來,又惋惜道:「可惜少爺這會兒不在,又出去了。」

 「出去了?」魏纖懿一愣,她是聽到消息就立刻來了,想不到還是晚了一步。「知道衛大哥去哪兒了嗎?」

  寄安面帶笑容,鞠躬哈腰地道:「對不住了魏姑娘,少爺沒說,小的也不知。」

  「無妨。」魏纖懿笑著把幾帖藥材和萬應丸交給寄安。「麻煩轉告衛大哥我來過了,我改日再來。」今日不在,來日方長,如今夏侯悅音已不是問題,只要她多用點心,得到衛青馳的心就行了。

*             *             *

  衛青馳毫無疑問是到定風軒來了,他風姿瀟灑的站在那兒,夏侯悅音見他豐神如玉、俊帥不凡,不由得芳心亂跳,這才明白原來她是外貌協會,前世怎麼都沒感覺自己這麼俗氣,居然喜歡顏值高的男人?

  小梅見到衛青馳總算出現了,她很有眼力、一溜煙的起身道:「奴婢吃飽了,到廚房刷碗去,姑娘和少將軍慢慢吃。」

  只是沒人留意小梅的舉動和話語,夏侯悅音張羅碗筷,明亮的眼睛盛滿了光采,「衛大哥,你坐。」

  衛青馳瞬也不瞬的看著她,發自內心的說道:「悅音,你真美。」

  今夜她一襲牙白色的衫裙,腰間繫著銀色流蘇腰帶,楚腰纖纖,及腰長髮全挽到了右邊披在肩上,只在髮上插了一個銀色的蝴蝶髮梳,格外清麗。

  夏侯悅音就是打扮給他看的,被心上人讚美,自然心花怒放,面頰染了一抹暈粉,更加迷人。

  衛青馳笑吟吟的坐了下來,面前的藤籃裡有半隻散發誘人香味的肥美燒鵝,一碗看的到玉米粒的濃湯,還有一盤擺盤陌生的麵食,杯盞裡的酒紅色液體也極是陌生,他先舉杯啜了一口,頓時驚艷。

  「悅音,這是什麼酒?如此好喝,散發著果香。」

  「這是葡萄酒。」夏侯悅音淺淺一笑。「這是我自己釀的,衛大哥若喜歡,便帶幾壇回去,我釀了許多。」

  「你連釀酒也會?」衛青馳佩服的看著她。「而且這酒的味道如此醇厚,與一般的酒大大不同。」

  「葡萄盛產,大廚房送了好多葡萄過來,小梅說果農好意,送了一車又一車,府裡根本吃不完,放著又易壞,我覺得可惜,便靈機一動將葡萄釀成了酒,這酒越陳越香,也不怕壞了。」說著,她笑道:「衛大哥,你不要看這酒甜甜的便喝多了,這酒的酒勁可是很強的,而且喝著喝著還會上癮。」

  「上癮是嗎?」衛青馳心裡一動。「悅音,這酒是否很難釀?」

  「不會啊。」夏侯悅音笑了笑。「簡單的很,若你想知道,明日過來,我釀給你看。」

        衛青馳看著她的目光特別溫柔,「好,我明日再過來看你釀酒。」

  夏侯悅音催道:「衛大哥,別光說話了,你快吃吧!你面前那盤叫蘑菇雞肉麵,你嚐嚐味道,那肥鵝叫做香草燒鵝,那湯叫做玉米南瓜濃湯,我們都吃飽了,這些全都是你的,你要負責吃完。」

  今日她做的是聖誕節套餐的概念,將火雞換成肥鵝,改良了奶油蘑菇雞肉義大利麵。

        衛青馳先喝湯,笑道:「我從未見過玉米削成粒的吃法。」夏侯悅音也知道,這裡的人食用玉米不是整根蒸、煮、烤,不然便是切塊滾湯,她把玉米粒削下來時,小梅瞪大了眼睛,直誇她真是聰明,怎麼想得到如此吃法。

  後來,衛老夫人來了,品嚐了濃湯之後,一連喝了三碗,十分滿足。

  錦繡說,衛老夫人喜歡吃玉米,可年紀大了,牙口不好,無法整根啃,即便切了塊,她吃起來也不方便,削成粒可方便食用多了。

  她見衛老夫人喜歡,便又去做了一盤簡單到家的玉米黃瓜炒雞丁和玉米培根炒飯,衛老夫人全部吃完。

  「其實我今天還做了炸玉米,可惜被小妤兒一掃而空,她居然吃了六根炸玉米,真怕她積食。」她做的炸玉米深受歡迎,裹了薄粉去炸,灑上椒鹽或刷上她做的麻辣醬是鹹口味,整支沾白糖或刷上蜂蜜或她做的黑糖漿便是甜口味,香甜軟綿,叫人無法抗拒。

  「你不知道吧?」衛青馳抬起眼來笑道:「我們全家都喜歡吃玉米,尤其是爹,若是你做給爹娘吃,他們肯定也會喜歡的。」

  夏侯悅音眼睛一亮,「是嗎?」

  她已經有了在他父母面前好好表現的想法,為了將來多兩個人站在他們這邊,她明天可要費勁做個玉米宴才行!

  「在想什麼?」衛青馳似笑非笑的看著她。「看你眼裡都冒光了。」

  夏侯悅音認真地說道:「我在想,我得好好討好衛伯父衛伯母,讓他們站在我們這一邊。」

  衛青馳知道她是什麼意思,他笑了笑,「你放心吧,爹娘都是明理又開通之人,只要咱們彼此有意,他們會明白的。」

  夏侯悅音卻不這麼樂觀,平時開明,可是對孩子的終身大事,也會那麼開明嗎?開明到同意他娶一個下堂婦為妻?現代人對離婚女都帶著有色眼光了,何況古人還相對保守。

  她都覺得連平時對她悅音丫頭長悅音丫頭短的衛老夫人,若知道孫子想要娶她,恐怕會第一個跳腳,還會大力反對,極力譴責她忘恩負義,吃他們的、住他們的,還勾引他們前途一片光明的寶貝金孫。

  想到這裡,她真有些退怯了,她真的能戰勝一切嗎?她真的能順利下堂嗎?若是那叫孫嘉中的人死不肯休了她怎麼辦?這時代可還沒有單方面訴請離婚這回事,那麼她要如何恢復單身?

  「不要再胡思亂想了。」

  衛青馳的聲音驀地傳來,她回過神來,抬起眼,看到衛青馳正挑著眉,非常不認同的瞪著她。

  夏侯悅音失笑,「衛大哥,你怎麼知道我在胡思亂想?」

  衛青馳哼道:「你眉毛都皺了起來,能不知道嗎?」

  他知道她在擔心什麼,那是因為她還不夠了解他父母的為人才會杞人憂天,他們絕不是那種重視自己面子勝於兒女幸福的人,眼下他無法馬上證明給她看,可是假以時日,她會明白的。

  「走吧!咱們出去走走,今日有市集,城裡會很熱鬧。」衛青馳轉移話題說道:「你來邊關那麼久了,還沒好好在城裡逛過,我想給你買幾件小玩意兒,你可以自己挑挑。」

        「好啊!」夏侯悅音興致頗為高昂,她興高采烈的抱起了在她腳邊蹭的憨吉。「衛大哥,咱們帶憨吉一起去逛市集!」

        衛青馳為之失笑,他揉了揉她的頭,「有時候我真不明白你的腦子在想什麼,怎麼能想出帶貓出去逛市集的主意。」

        雖然不很認同,但他也不反對就是,只要她喜歡的,他都想盡量滿足她。

        衛青馳飲了酒,夏侯悅音秉持著酒後不開車的精神,不讓他騎馬,兩人乘了府裡的馬車到城裡,憨吉似乎知道要上街,十分安分的在她懷裡窩著。

        如同衛青馳所說,城裡果然熱鬧,非但燈火通明、亮如白晝,簡直就跟現代的大型夜市沒兩樣,熙熙攘攘的人群摩肩接踵,川流不息,各個攤販奮力叫賣,而酒樓茶棧亦是人聲鼎沸,各式商品琳瑯滿目、應有盡有,看得夏侯悅音目不暇給。

        夏侯悅音抱著憨吉,衛青馳則在她身後如守護神一般的護著她走,不讓人群碰著了她,邊走邊逛,買了幾件小飾品,又吃了幾種小零嘴,夏侯悅音逛得不亦樂乎,與衛青馳有說有笑。

        驀然間,一個小姑娘在夏侯悅音的面前定住了,她又驚又喜的緊盯著夏侯悅音,脫口喊道︰「姑娘!」

        夏侯悅音和衛青馳停了下來,夏侯悅音連忙問道︰「你認得我嗎?你是……」

        那小姑娘錯愕不已,「奴婢妙蓉啊!姑娘不認得奴婢了嗎?」

        總算有個認得原主的人出現了,夏侯悅音趕忙解釋,「這說來話長,你自稱奴碑,你難道是我的丫鬟……」

        「奴婢是……」

        衛青馳沉聲道︰「這裡不是說話的地方。」

        四周十分吵雜,靠得再近也沒法好好說話,他眺望遠處,將兩人帶到稍微安靜一些的廟宇之前。

        妙蓉警戒的看著衛青馳,小聲問夏侯悅音,「姑娘,這是何人?您為何和這人在一起?」

        「他不是壞人。」夏侯悅音簡單回答,跟著馬上問妙蓉,「我叫什麼名字?」

        她至今還不確定自己就是夏侯悅音,心裡實在不安。

        妙蓉莫名其妙,「姑娘叫什麼名字?姑娘為何這樣問?難道姑娘不知道自個兒叫什麼名字?」

        夏侯悅音嚴肅地道︰「總之你先告訴我,我叫什麼名字,其餘的等等再說。」

        妙蓉一頭霧水的道︰「姑娘閨名悅音啊!」

        夏侯悅音這才鬆了口氣,她真的是夏侯悅音,「那你是?」

        「奴婢是姑娘的貼身丫鬟,自小在姑娘身邊伺候的……」妙蓉快哭了。「姑娘到底為什麼問奴婢這些啊?奴婢好怕……還有,您很怕貓的,為何抱著一隻貓?」

        夏侯悅音心裡『啊』的一聲,完蛋,原主很怕貓?怎麼辦,衛青馳在聽著,她要怎麼圓過去?能說自己忽然不怕貓了嗎?會不會很瞎?

         她正在苦思混過去的說法,就聽到衛青馳說道︰「你家姑娘失了記憶,忘記自己是誰,也忘了自己怕貓了。」

        夏侯悅音明白這聽起來很奇怪,不敢吃什麼、害怕什麼,應該是種本能,像是洗澡、吃飯,也不可能因為失憶而忘記,說她因為失憶而忘了自己怕貓太牽強了,可如今她也只有硬著頭皮用這理由搪塞了。

        「姑娘失了記憶?」幸好妙蓉更在意的是她失憶的事情,一臉不可置信地急道︰「怎麼會這樣?姑娘如何會失了記憶?」

        「這是我要問你的。」夏侯悅音蹙眉問道︰「咱們為什麼會來到這裡?據說,我應該在京城才對。」

        妙蓉一臉的擔憂,「是姑娘說要來邊關的。」

        「我說的?」夏侯悅音心中驟然一跳,可她自然還是什麼都想不起來。「妙蓉,你簡單說說究竟是怎麼回事?要記住,我現在失了記憶,什麼都想不起來,或許你說的能幫助我恢復記憶。」

        妙蓉原本十分沮喪,聽到自己或許能幫主子,這才強打起精神來敘述。

        「姑娘成親當日,行禮之後,咱們回到新房,姑爺都還沒來掀蓋頭,咱們突然就昏迷了過去,醒來在個陌生地方,但無人看守,咱們離開之後,立即回到夏侯家,卻見已貼了封條,咱們嚇得魂飛魄散,又連忙去孫家想弄清楚是怎麼回事,卻是不得其門而入,說破了嘴守門的侍衛都不相信姑娘的身分,不肯去通報。

        「後來咱們便想到去梁大人府上求助,梁大人不但和大人交好,梁大人的孫女冬穎小姐又是姑娘的閨中密友,梁大人肯定會幫助咱們,可是在去梁大人府上的路上,居然發現姑娘成了官府緝拿的通緝要犯,姑娘的畫像貼得滿城皆是,咱們根本寸步難行,也不可能去梁大人府上了。

        「這時姑娘想起了大人的知交好友衛裕峰大將軍,說道如今只有衛大將軍能幫咱們,於是便賣了姑娘當時身上戴著的頭面首飾等等為數不少的嫁妝,籌到了一大筆盤纏,咱們跟了商隊,一路來到邊關,離開商隊之後卻遇到打劫,咱們各自逃命,奴婢與姑娘就是因此而失散的。

        「奴婢好運,遇到幾個下山的獵人出手相救,可奴婢再回去找姑娘時,卻不見姑娘蹤影,奴婢找了許久,最後天都黑了,只好先在城裡的客棧住下,隔日又出去找姑娘,可依然一無所獲。因姑娘是通緝犯身分,奴婢也不敢報官,只能自個兒每日出去苦尋姑娘的下落又擔心盤纏都在奴婢身上,姑娘身無分文該如何是好,可是不管奴婢怎麼找,都找不到姑娘,姑娘就彷彿消失了一般,然而……皇天不負苦心人,現在總算讓奴婢找著姑娘了……」

        妙蓉說到這裡,夏侯悅音驀地打了個冷顫,腦子裡瞬間一陣的眩暈,她身子晃了一下,微瞇了眼眸,眼前像有一道雷電閃過,她心臟隨即一陣緊縮難受,像有人捏著她心臟似的。

        她想起來了!她想起來了……不,不是她想起來了,而是原主的記憶融入她的腦子里了,她有了原主死前所有的記憶。

        原主和妙蓉因劫匪分開後,被那些劫匪追到了破廟前,劫匪想要劫色,她奮力反抗,抵死不從,最後為保清白,她用力撞柱,那些劫匪見她死了,嚇得落荒而逃,而她便是在此時魂穿到原主身上,讓衛青馳給救了。

        「所以只是拜了堂,對嗎?」她認真的看著妙蓉問道︰「後來咱們便在喜房昏了過去?」

        她已經有了這部分的記憶,因此這自然是問給衛青馳聽的,她知道,即便衛青馳是真的不會嫌棄她,也是真心的愛她,可有沒有與孫磊中洞房還是差很多的,每個男人都想當心愛女人的第一個男人和唯一一個男人,衛青馳自然也不例外,這並非他口是心非,而是人之常情。

        再者,她並沒有和孫磊中洞房,她的身子還是清清白白的,只是名義上的夫妻,如此她要下堂求去會簡單許多吧?而她要再嫁給衛青馳遇到的阻礙可能也會小一點吧。

        聞言,衛青馳心上的石頭終於落了地,雖然不管如何,他都要定她了,可知道她是完璧之身,他自然更加喜悅,如此,她是真真正正屬於他一個人的。

        「是啊,只是拜了堂……」妙蓉不知主子為何只在意這個,在她看來這根本不是重點,即便只是拜了堂,還未行夫妻之禮,可姑娘已是孫家的人,將來自然還是要進孫家的門。

        「姑娘,現在不是討論這個的時候,大人很危險,咱們要去找衛大將軍,只有找到衛大將軍才可以幫大人——」

        夏侯悅音打斷了妙蓉,「已經找到了。」

        妙蓉睜大了眼,「什麼?」

        夏侯悅音指著衛青馳道︰「這些日子以來,我便是住在將軍府裡,這位是衛大將軍之子,衛青馳少將軍,是衛大哥救了我,我才不至於流落街頭。」

        「原來如此……」妙蓉心虛的覷著衛青馳,結結巴巴地道︰「奴婢什麼都不知道,還以為是……是什麼登徒子……」

        夏侯悅音蹙眉道︰「衛大哥哪裡像登徒子了?衛大哥是個正人君子,衛伯父一家都對我很好。」

        妙蓉怎麼聽怎麼怪,總覺得主子有哪裡不一樣了,可又說不上來哪裡不同。

        夏侯悅音看妙蓉納悶的眼神,心裡忽然一跳。

        不對,妙蓉跟小梅不一樣,妙蓉是自小服侍原主的,對原主了若指掌,她稍有一點變化,妙蓉肯定察覺的出來,不像小梅那麼好糊弄。

        「悅音,咱們先回去吧!」衛青馳出聲道︰「爹肯定也有很多事要問你的丫鬟。」

        他這一句話轉開了兩人的心思,三人回客棧收拾了妙蓉的包袱,坐上馬車,回到將軍府。

*             *             *

        雖然夜已深了,可衛裕峰得知他們在城裡與夏侯悅音的貼身丫鬟重逢了,還是立即到展義堂見他們。

        妙蓉是認得衛裕峰的,因為衛裕峰回京述職之時,總會上夏侯家做客,還經常與夏侯邑禮徹夜暢談,所以她一見到衛裕峰便淚漣漣的跪了下去,朝衛裕峰磕頭。

        「奴婢求大將軍救救我家大人!我家大人一定是冤枉的!」

        「衛某一定會設法救夏侯大人,你先起來。」

        衛裕峰將妙蓉扶了起來,聽妙蓉又將經過陳述了一遍,他深鎖著眉心,神情凝重,此事越來越蹊蹺了。

        「爹,悅音主僕在孫府被挾持出府簡直是不可能的事,當日肯定車馬盈門,賓客眾多,新房也一定還有喜娘和其餘下人,誰能由孫府將悅音主僕帶走?又或者有人潛入了孫府?」衛裕峰自然明白這點,可心中浮現的答案卻叫他不願相信。

         「啊!」夏侯悅音想到了什麼,趕忙從頸子上取下一條鏈子,那墜子是一顆夜明珠。

        「衛伯父,這是我爹在我出嫁前交給我,要我好好保管的,我爹還說,若我有想不通的事,便看看這項鏈,當時我不明白是什麼意思,如今看來,我爹似乎早有預感自己會有事。」

        衛裕峰驚喜地問道︰「悅音,你這是恢復記憶了嗎?」

        夏侯悅音點了點頭,「是的,衛伯父,聽妙蓉說完之後,我才慢慢想起來。」

        「姑娘!您真的想起來了?」妙蓉鬆了一口氣。「太好了,真的太好了!」

        衛青馳很是意外,正色地問道︰「悅音,你當真都想起來了嗎?」

        她回來的路上不動聲色,竟是恢復了記憶?雖然是好事,但也太過突然了。

        「嗯,衛大哥,我都想起來了。」夏侯悅音朝衛青馳一笑,說得有些心虛。

        她自己也知道憑妙蓉說的話就恢復記憶太過匪夷所思,可她有了原主記憶,又不能裝做沒有,裝沒有,將來勢必會在言談之間漏出破綻,也只好硬著頭皮「忽然恢復記憶」了。

        衛裕峰接過那項鏈,細細看了下,很驚訝的道︰「悅音,這夜明珠是我相贈給夏侯兄的,只不過我送的只有夜明珠,夏侯兄後來才讓人打造成了項鏈。」

        「原來是衛伯父送給我爹的!」夏侯悅音趕忙問道︰「那衛伯父可知我爹是何意思?叫我看看這夜明珠,我實在看不出個所以然來。」

        「這夜明珠有個機關,當時我曾告訴夏侯兄。」衛裕峰左右一扭,夜明珠便扭開了,在眾人的驚訝聲中,他取出了一卷迷你紙軸來。

        夏侯悅音恍然大悟,「原來裡面還有東西。」

        衛青馳催道︰「爹,快看看寫了什麼!」

        衛裕峰將紙軸展開,是張地圖。

        衛青馳看著地圖沉思了起來,半晌才道︰「這是何處的地圖?」

        衛裕峰沉吟道︰「未標示地點,恐怕還要研究一番才能得知。」

        夏侯悅音和妙蓉自然是看不懂,衛裕峰便道︰「晚了,你們也累了,先回去歇息吧!這地圖先留下來,我再仔細看看。」

        「有勞衛伯父了。」

        夏侯悅音帶著妙蓉回到定風軒,妙蓉左看看右看看,對院子極為滿意,回頭看看主子又慷慨地說道︰「原來這些日子以來姑娘都住在將軍府裡,難怪奴婢怎麼也找不著姑娘。」

        夏侯悅音嘆道︰「我失了記憶,無憂無慮的,在這裡住得舒服,卻是苦了你,沒日沒夜的尋我。」

        妙蓉自然連連說她不辛苦,只慶幸主子沒有受苦,之後又不解的看著主子懷裡的貓。「話說回來,姑娘恢復了記憶,還是不怕貓嗎?」

        夏侯悅音打哈哈道︰「養了牠這些日子,已有了感情,這會兒恢復了記憶也不怕牠了。」

        妙蓉依然難以置信,她將信將疑的說道︰「真是太奇怪了,奴婢從沒想過有一天姑娘會抱著隻貓,還萬分喜愛的模樣,若讓夫人看到了,肯定也會難以相信。」

        夏侯悅音這時更加確定了妙蓉不好糊弄,她得先給妙蓉打個預防針才行。

        小梅已經睡下了,夏侯悅音拉著妙蓉到房坐下,鄭重其事的看著她說道︰「妙蓉,有件事我得先告訴你。」

        妙蓉點了點頭,「姑娘說吧!奴婢聽著。」

        夏侯悅音潤了潤唇。「我原來是不會廚藝的,可昏迷醒來之後,不知怎麼回事,忽然就有了廚藝,變得廚藝了得。」

        妙蓉瞪大了眼,「所以,姑娘現在會煮食了?」

        「嗯!」夏侯悅音點了點頭。「也多虧這樣,我煮的東西,衛家人都很喜歡吃,我便因此討得眾人喜歡。」

        妙蓉難以相信,再度問道︰「所以,姑娘是真的會煮食了?」

        「我真的會。」夏侯悅音看妙蓉實在很是震驚,她轉移焦點的問道︰「要不要我現在下碗麵給你吃?」

        妙蓉連忙搖手,「不不,不用……奴婢不餓不是,奴婢算什麼,怎麼能要姑娘給奴婢下廚?姑娘快別折煞奴婢了。」

        夏侯悅音感覺有點不妙,下碗麵就折煞,那明天妙蓉看她下廚煮給一堆人吃時,豈不是會昏倒?

   

【第十四章】  守住主子名譽是丫鬟的責任

       夏侯悅音熟練的將已經挑選過,並且陰乾表面無水分的葡萄放入罐中,撒上大把糖,跟著以蠟封住瓶口。

        「等發酵完成便是葡萄酒啦!」她對來看釀酒的衛青馳說道。「衛大哥,你回去軍營時便可以讓伙房開始釀酒了,這應該不需要我親自過去教導了吧?」

        衛青馳嘆服道︰「想不到如此醇厚順口的好酒,釀造方法卻這麼簡單,悅音,你是如何得知此釀酒法子的?」

        夏侯悅音心裡『咯』的一聲,還未想好怎麼回答,一旁打下手的小梅已笑嘻嘻的說道︰「少將軍有所不知,姑娘腦子裡的點子可多了,連給憨吉吃的都有主意,奴婢想扔隻小魚給憨吉吃,姑娘阻止,說是給憨吉吃的食材都要水煮,不能加鹽調味,這樣對憨吉的身體才好,奴婢都折服了。」

        衛青馳也是莞爾,他笑睇著夏侯悅音道︰「這樣奇怪的事,只有悅音你才想的出來。」

      夏侯悅音暗自鬆了口氣,這表代她又混過去了,衛青馳不會再追問了,她轉了話題問道︰「衛大哥,那張地圖,你與衛伯父可瞧出什麼來了?」

        之前她對原主父母之事並不上心,可有了原主的記憶之後,她有些不同了,對夏侯家正遭逢大難之事無法置身事外,不像之前那樣覺得是別人的事。

        衛青馳聽她問起,笑意收斂。「那地圖所畫之地是凌霄谷。」

        夏侯悅音一臉茫然。「凌霄谷?那是什麼地方?」

        衛青馳沉吟道︰「凌霄谷在頤州銅城,不知夏侯大人為何要將凌霄谷的地圖藏在夜明珠中,爹已派了心腹大將前往凌霄谷一探究竟。」

        夏侯悅音點了點頭。「那我們現在只能靜候消息了。」

        衛青馳又道︰「還有,爹將烤饢餅與罐頭肉研發製成乾糧之事上奏了皇上,此事對我軍大有助益,是大功一件,可因你目前還是通緝身分,爹並未說明是你的功勞,打算來日等真侯大人洗脫罪名之時再一並稟告皇上。」

        其實,他爹是在做最壞的打算,怕無法幫夏侯大人洗脫冤罪,若女眷也一同定罪,他爹想用此大功為夏侯悅音求情,希望能換得她免死金牌。

        當然,那只是最壞的打算,他們不會讓那種事情發生,絕不會。

        「我無所謂。」夏侯悅音笑了笑。「什麼功勞的我不在意,我只想幫到你和衛伯父,這樣就夠了。」

        衛青馳神秘一笑。「等這葡萄酒大量釀造好時,你又有功勞了,而且是大大的功勞,讓我先賣個關子,到時再告訴你。」

        「好。」夏侯悅音不以為意,淺淺一笑。「好餓啊!衛大哥,咱們吃早膳吧!我看老夫人和小妤兒肯定已經等得不耐煩了。」

*             *             *

        妙蓉一覺睡到中午,或許是這陣子以來都沒睡好,她天天都惶惶不可終日,如今找到夏侯悅音了,一放鬆之下竟睡到日上三竿,她自己都嚇到了,連忙起來洗漱。

        妙蓉在敞廳找到夏侯悅音後,懊惱、自責,差點沒下跪。「奴婢該死,竟睡得比姑娘晚!」

        夏侯悅音拉著妙蓉在飯桌邊坐下,「說什麼責罰,我心疼都來不及,可想而知,你這陣子都沒睡好,這好好睡上一覺了,瞧,熊貓眼都消失了……」

        小梅插嘴道︰「姑娘,什麼是熊貓眼?」

        夏侯悅音一愣,改口道︰「我是說眼下的烏青都消失了,那叫黑眼圈,而那叫做熊貓的食鐵獸眼圈也是黑黑的,所以也有人說是熊貓眼。」

        妙蓉看著小梅,臉上隱約有著不認同。

         姑娘在說話呢,這小丫鬟插什麼嘴啊?豈可在姑娘說話之時打斷姑娘的話,怪的是,姑娘還好脾氣笑咪咪,一點兒也不生氣,實在太奇怪了。

        其實妙蓉有所不知,小梅原來也是很守規矩的,還對主人家特別的推崇,她全是被夏侯悅音帶壞的,是夏侯悅音一直帶頭把規矩拋在一邊,才會變成如今的沒上沒下。

        「來,妙蓉,我給你介紹,這是小梅,我住在將軍府的這段日子,都是小梅在照應我的。」夏侯悅音笑吟吟的說道︰「小梅,這是妙蓉,我早上跟你提過的,和我失散的丫鬟,打小伺候我的。」

        小梅小了妙蓉一兩歲,她笑容可掬地問候︰「妙蓉姊姊。」

        妙蓉點了點頭。「小梅姑娘。」

        在高高在上的首輔府第裡做丫鬟,她沒那自來熟的習慣,她家姑娘也沒有,在她看來,她家姑娘和這個叫小梅的丫鬟親昵的很,讓她怎麼看怎麼奇怪。

        姑娘不可能和一個下人熟成這樣,即便對她,姑娘也有一定的架子,這是姑娘自小養成的教養,男女有分、主僕有別,姑娘是絕不會和一個下人這樣說笑的。

        難道,姑娘是因為先前失憶了,所以也轉性了嗎?

        她正在狐疑之時,就看到夏侯悅音掀了桌上的菜蓋,微微一笑,「妙蓉,你睡了那麼久,肯定也餓了,我給你留了飯菜,小梅也熱好了,你快吃吧!」

        妙蓉這時候醒也好,沒看到早膳和午膳的「盛況」,不然不知會有何反應?

        妙蓉看著桌上六菜一湯,翠綠的炒青菜,青脆的拌黃瓜,嫩黃的蒸蛋,肥美的白切雞和簡單的白灼蝦,還有那香氣四溢的鮮菇湯,樣樣都賣相極佳,她肚子裡的饞蟲被勾了出來,瞬間感到饑腸轆轆。

        這些日子以來,雖然盤纏在她身上,她不會餓著,銀子充裕,也有能力買些好吃的,她一想到主子下落不明,又豈敢隨意花用銀兩,總是買個饅頭或素包子充饑,許久沒吃到一頓熱騰騰的飯菜了,她動了筷子之後便停不了,一口接著一口,狼吞虎咽。

        夏侯悅音看得很有成就感,「如何?我的手藝還行吧?」

        「咳咳咳咳……」妙蓉瞬間被這句話嗆到了,她漲紅了臉,不敢置信的瞪視著夏侯悅音。「這些不會——不會都是姑娘做的吧?」

        夏侯悅音笑咪咪的給妙蓉倒了杯水。「怎麼不會?都是我做的啊,還合你的胃口吧?看你吃得很香。」

        妙蓉看到推到自個兒面前的那杯水,又大驚失色地道︰「姑娘怎麼可以幫奴婢倒水?應該是奴婢服侍姑娘才是!」

        妙蓉這些反應以前在小梅、錦繡、朵兒身上也看過,夏侯悅音不以為意,淡淡的洗腦道︰「妙蓉,咱們現在都已經落難了,寄人籬下,就不必講究那些規矩了,能有一天的快樂便是一天,規矩也不能當飯吃,你眼前的飯才是真實存在的,快吃吧!冷了就不好吃了。」

        妙蓉聽得一愣一愣,不知道自家姑娘究竟在講些什麼,她為什麼都聽不懂?

        夏侯悅音也知道自己是在胡謅,言之無物,妙蓉自然聽不懂了。

        她認為不必太費勁去說服妙蓉,反正過幾天妙蓉也會拜倒在她的廚藝之下,到時為了吃,妙蓉也只能「同流合污」了。

        下午,夏侯悅音想到衛青馳說衛家人都愛吃玉米,她靈機一動,立即做了爆米花,爆米花做起來不難,滋味又特別好,加上她又煮了焦糖,混和牛乳,再略灑點鹽帶出焦糖深層的香濃,做成焦糖口味的爆米花,衛老夫人一秒就淪陷在爆米花的魅力之中,完全無法抵抗,一個個的往嘴裡塞,吃個不停,衛知妤也是相同,兩人頓時又上演了慘絕人寰的搶食大戰。

        另外,她還做了椒鹽香蒜口味,這口味也是立即擄獲了一幫男人的心,衛裕峰、衛青馳、褚練雲、宋忻龍等人都吃得十分香,連寄安都很沒骨氣的偷偷一把一把的抓著藏在袖子,府中唯一不碰爆米花的自然是魏縴懿了,她那高高在上、不屑夏侯悅音的模樣妙蓉立刻注意到了,當妙蓉發現魏縴懿的目光時不時便看著衛青馳,而衛青馳溫柔的目光又總是動不動落在自家姑娘身上時,這三角關系頓時將她嚇了個魂飛魄散。

        觀察了幾日,確定心裡的懷疑後,妙蓉很是不安。

        這一晚,夏侯悅音洗漱後要睡了,妙蓉鄭重其事地開口道︰「姑娘,奴婢有話要說。」

        夏侯悅音笑了笑,「你說啊。」

        都幾日過去了,她很意外妙蓉並沒有被她的廚藝收買,不但很堅持主僕分際,還會一直阻止她下廚,說是與她身分不符,讓她別再碰下人的事,嚷著會污辱了她的身分。

        雖然妙蓉很堅持,但她也有她的堅持,她要下廚,不是妙蓉阻止得了的,盡管知道妙蓉不悅,她還是快樂的下廚做三餐,妙蓉也拿她莫可奈何。

        她不能為了安妙蓉一個人的心放棄自己的快樂來源啊!再說,她真心想做飯給大家吃,看他們吃得滿足,她也滿足,若為了妙蓉就遠離廚房,那簡直是憋死自己,她做不到。

        「那奴婢就冒犯姑娘了。」妙蓉瞬也不瞬的看著夏侯悅音。「姑娘可別忘了自個兒現在是孫家的少奶奶,待大人洗清罪名後,咱們便要回孫家。」

        夏侯悅音很是意外,她以為妙蓉這麼嚴肅是又要苦勸她不要下廚,想不到妙蓉說的事比下廚與否嚴肅好幾倍。

        好吧!既然妙蓉都說開了,她也要與妙蓉說清楚才行。

        夏侯悅音同樣瞬也不瞬的看著妙蓉,沉著說道︰「妙蓉,你聽好,我要與孫家公子和離,或者,我要讓他休了我。」

        妙蓉沒想到自己好不容易鼓起勇氣要與主子說開,主子卻是給了她一個晴天霹靂的回答,她睜大了眼眸,顫聲道︰「姑娘可是為了衛少將軍?」

        「不錯。」夏侯悅音直接了當的承認了,她開門見山的說道︰「我與衛大哥兩情相悅,我們已互許了終身,等我與孫公子再沒關係之後,衛大哥便會娶我為妻。」

        妙蓉臉色陣陣發白,「不行啊姑娘!您這樣是要置姑爺於何地?姑爺的臉面要往哪裡放?」

        夏侯悅音這時有了原主的記憶,也知道妙蓉反應為何如此激烈。

        原主與孫磊中並非只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夏侯家與孫家交好,她與孫磊中自小青梅竹馬,加上她的閨中密友梁冬穎,他們三人可說是形影不離,或賞花,或遊湖,或上香,京城處處都有他們的蹤跡。

        孫磊中一表人才,家世好,人品好,雖然未考取功名,可亦是有其才華,因此當長輩們提出結親之約時,原主便也覺得無所謂的點頭了。

        對原主來說,孫磊中雖然不是京城裡拔尖的世家子弟,對功名也沒有野心,可他為人謙和、溫柔,很是體貼周到,又能應對她的悶性格,他們又是自小一起長大的,知根知底,總嫁一個不認識的人好。

        換言之,原主和孫磊中算是有感情基礎的,在妙蓉看來,她現在說的話無疑是背棄了這段情分,可是她站在旁觀者的角度看幾人的這段過去,卻反而察覺了許多問題。

        「姑娘,您可千萬不要糊塗,大人正是需要孫家相助的時候,姑娘也正需要倚靠孫家、倚靠姑爺,您千萬不能做糊塗事啊!」

        「我不認為是糊塗事。」夏侯悅音正色地道︰「你說夏侯家正是需要孫家、我正是需要孫公子的時候,那我問你,此時此刻,孫家在哪裡?孫公子又在哪裡?咱們上門的時候,又是如何吃的閉門羹?你真相信守門侍衛不認得咱們才不放咱們進去?你錯了,正是因為識得咱們才不讓咱們進去,有人交代了不能讓咱們進去。」

        妙蓉驚嚇不已,她的眼睛睜得更大了。「是誰跟姑娘說這麼可怕的話?姑娘是孫家的媳婦兒,孫家又怎麼會故意不見姑娘?」

        夏侯悅音緩緩說道︰「妙蓉,當時我腦子一片混亂,又見自己成了衙門的緝拿要犯,所以沒想清楚,從京城來邊關的這一路上因水土不服,一直在病著,沒法去細想,可這些日子、以來,我慢慢拼湊當日之事,也慢慢釐清了一些事,咱們為何進了孫家喜房卻昏了過去?孫家是普通人家嗎,閣臣府第,門禁如此森嚴,若不是有人裡應外合,又如何能掩人耳目將我倆弄昏帶走?」

         「姑娘,無憑無據的,不能光憑姑娘自個兒的臆測就認為是真的!」妙蓉激動的道︰「姑娘單方面認為孫家對不起您,可如果不是呢?姑娘和衛少將軍私訂終身,姑娘就成了不守婦道之人,姑娘將會終身背負著下賤無恥的污名啊!」

        夏侯悅音幾不可察的揚了揚嘴角,慢悠悠的說道︰「我不怕背上什麼難聽的污名,我怕的是將終身託付給一個我從未真正認識過的人。」

        妙蓉愣住了,她的表情呆滯,心裡突突突地狂跳,想到主子新婚之夜發生的事,確實有諸多不合理之處,她驟然不安了起來。

        難道,真會如主子所言,孫家不是好人?

        不不不,她怎麼可以也被主子帶偏了?主子是讓衛少將軍蒙蔽了,才會一心向著衛少將軍,背離了孫家,她是主子的貼身丫鬟,主子如今被豬油蒙了心,只相信衛少將軍說的話,她得要幫主子守住名譽才是啊!

        妙蓉眉頭皺著,嚴肅地說︰「奴婢才疏學淺,說不過姑娘,可奴婢只盼姑娘記住,姑娘現在還是孫家少奶奶,這身分還沒改變,希望姑娘不要忘了自個兒身分,做出什麼出格的事來,讓大人和夫人蒙羞。」

        「例如什麼?」夏侯悅音見妙蓉說得嚴肅又鄭重,忍不住想逗她,雖說忠心耿耿是好事,可也會成為她與衛青馳之間的絆腳石啊,想想還是小梅比較好搞定,雖然嘴巴老是說不要,可身體卻很誠實。

        妙蓉一愣,「姑娘是指什麼?」

        夏侯悅音微微挑眉。「你說出格的事是什麼?」

        妙蓉臉上一紅,「就是……就是那些有違婦道的事……」

        夏侯悅音眼睛撲閃著,故意好奇的看著妙蓉,「所以我在問你有違婦道的事是什麼?談心算嗎?擁抱算嗎?親吻算嗎?共乘一騎算嗎?」

        妙蓉感覺到呼吸困難。「姑、姑娘不要再說了,奴婢不敢聽。」

        夏侯悅音壓低聲音道︰「那些事我全和衛大哥做過了,這件事天知地知你知我知就好,不要告訴別人。」

        「什、什麼?」妙蓉簡直要尖叫了,老天!她究竟聽到了什麼?主子怎麼會變成這樣啊?

*             *             *

        這一日的將軍府貴客臨門,熱鬧萬分,夏侯悅音也被請出來見客,聽說是黎百合四十歲的生辰,所以衛青馳的外祖母和小表弟來了,特意從齊國遠道而來給黎百合慶祝生辰,當下她還沒有什麼感覺,想著還是做母親的疼愛女兒,那麼遠的舟車勞頓也不辭千里而來,只為了幫女兒過生日,真真是有心。

        可是,等她看到正廳裡上位那位雍容無比的富貴老太太時,她才打了個靈驚覺過來。

        衛青馳的外祖母……不就是齊國太后嗎?!

        想到這裡,她再看向齊國太后身邊坐著的那位約莫八、九歲,唇紅齒白的富貴小少爺……要命,那小男孩不是齊國的太子吧?

        她腦子裡閃過適才長廊裡左右一長排的帶刀侍衛和宮女,暗罵自己真是後知後覺,那些侍衛和宮女都是隨齊國太后來的。

        她聽衛青馳說過,他的舅舅,也就是齊朝國君,膝下只有一個皇后所出的兒子,雖然年紀尚小,但在五歲那年已冊封為太子。

        果然,衛青馳為她引見了齊國太后和太子黎頤,又介紹一旁的圓臉姑娘道︰「這位是明珠郡主。」

        夏侯悅音看著那神態驕傲、穿金戴銀的明珠郡主,一襲桃紅色繡花蝶牡丹的裙衫,袖口和裙擺都用銀線繡著朵朵細花,蓮足一雙桃紅色的粉緞繡鞋,耳上戴著明燦燦的銀月耳環,頸上戴著兩條金蝶飛舞的金項鏈,髮上插著點翠芙蓉花髮簪和珍珠步搖,她個人覺得對方這身打扮雖然華貴,卻也有些俗氣。

        黎百合微笑說道︰「悅音,我與明珠的娘親以及齊國皇后是手帕交,我看著明珠出生、長大,她就像我的女兒一樣,你們年齡相仿,多親近親近,肯定能談得來。」

        夏侯悅音只是笑了笑,沒有回答。

        他們沒說明她的身分,只含糊介紹她是衛裕峰京城好友的女兒,來邊關做客,因此她就是個小小的民女,她不想對那明珠郡主太熱絡,免得被認為她在討好權貴。

        她擺出客氣的姿態,不想主動親近,沒想到黎百合卻又說道︰「母后,悅音手藝不凡,我請悅音晚上做幾道菜給你接風洗塵,保管你好吃到停不下來。」

        說完,黎百合又對她笑道︰「可以吧?悅音,我母后也是個吃貨呢,若是她嚐到你的手藝,怕是趕不走她了,說什麼也要住下來。」

        眾人都笑了起來,齊國太后嗔怪道︰「你這孩子說什麼呢?怎麼可以說你娘是吃貨,哀家還要臉面哩。」

        衛老夫人說道︰「親家,咱們都是吃貨,這事也不用害臊,我跟你說,悅音丫頭的手藝真是一等一的好,做的菜好吃得讓人吮指回味,等嚐過就知道了,肯定會像裕峰媳婦兒所說的,住下來不想走啦!」

        眾人又是一陣笑,夏侯悅音做洗塵宴一事也定了下來,齊國太后等人累了,先去客房洗漱休息,而夏侯悅音也連忙回定風軒要擬菜單。

        衛青馳一直跟著她,跟到了定風軒,兩人緩緩走入院子。

        「悅音,要做宴會菜會不會太辛苦你了?太辛苦的話,我跟娘說,還是讓外面酒樓的廚子來做……」

        「你說什麼呢,衛大哥?」夏侯悅音淺淺一笑。「你外祖母好不容易來做客,你的長輩就是我的長輩,我做一頓飯為她接風洗塵又有什麼難的?倒是那明珠郡主是何人,為何能跟著你外祖母來此?」

        她不想親近明珠郡主,但對齊國太后她可不敢怠慢,不是因為齊國太后是權貴中的權貴,而是因為齊國太后是衛青馳的外祖母,難得他們千里而來,讓她有表現的機會,她當然好好把握,至於那明珠郡主,因為她看到對方一直在看衛青馳,所以有此一問。

        衛青馳說道︰「明珠姓謝,是大齊唯一異姓親王謝儀的孫女,謝儀戰功無數,功勛彪炳,因此被我過世的外祖封為親王,明珠的父親是護國大將軍,也是十分善戰,如我娘所言,明珠像她女兒一樣,自小常在宮裡走動,深得我外祖母的喜歡,所以才會跟著一塊兒來為我娘親祝賀生辰。」

        夏侯悅音看了他一眼,這人不知是不解風情還是裝傻,沒說謝明珠對他有意思一事。

        衛青馳被看得莫名其妙,有些好笑地問道︰「為什麼那樣看我?好像有點不悅?」

        她索性挑明了道︰「明珠郡主喜歡你,你不知道嗎?」

        衛青馳啞然失笑道︰「你胡猜什麼?明珠像我妹妹一樣,她怎麼會喜歡我?」

        她哼道︰「她像你妹妹一樣,但終究不是親妹妹,自然可以喜歡你。」

        衛青馳一把將她摟進懷裡,柔聲道︰「悅音,你別無理取鬧了,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心裡只有你一個,每日都想著你……」

        院子裡沒別人,她索性依偎在衛青馳懷裡,將頭埋在他胸口,撒嬌地道︰「那你叫那明珠郡主什麼的不要再看你了,我怕你被她看壞了,到時要怎麼修?」

        「調皮。」衛青馳眼裡滿是寵溺,抬起她的下巴來,情不自禁的就想吻下去。

        「啊!」

        突然有人石破天驚的大叫一聲,被驚動的兩人迅速分開,就見妙蓉驚慌失措的站在廊簷下,適才大叫的正是她。

        夏侯悅音臉頰有些紅,故做鎮定問道︰「妙蓉,你怎麼了,叫那麼大聲?」

        妙蓉情急之下彎下身去抱著肚子,痛苦地道︰「奴婢——奴婢肚子疼……」

        夏侯悅音不假辭色地道︰「肚子疼還不快去茅房,在這裡叫無濟於事。」

        她當然知道妙蓉真正的目的是要阻止她和衛青馳親近,只是誰也不會戳破,虧她想得出來突然大叫一聲,真是服了她了。

        「是……奴婢……奴婢這就去茅房……」妙蓉抱著肚子,一步三回頭的走了。

        夏侯悅音被打斷了情緒,也沒心情繼續適才的調情了,她叫衛青馳先回去,自己則叫了小梅打下手,一頭鑽進了小廚房裡。
作者: 丫不    時間: 2020-5-30 12:32 PM

本帖最後由 丫不 於 2020-5-21 10:56 PM 編輯

【第十五章】  情敵們的戰爭

        這一曰的接風洗塵宴,夏侯悅音施展手藝,久違地做了一桌滿漢全席,只不過她做的不是傳統的滿漢全席,而是改良過的滿漢全席,這套滿漢全席在她的食味坊定價兩萬三臺幣,三天前預訂,且一個月只限三桌,有鹹有甜,有冷盤有熱炒,有山珍有海味,有燒烤有蒸煮,一共有三十三道菜。

        果然,齊國太后何止停不下來,她根本連說話也不願意了,只顧著吃。

        衛知妤嘆道︰「所以說血緣騙不了人,外祖母與我太像了,實在太像了。」

        黎百合笑罵︰「沒大沒小說什麼呢?是你與你外祖母像。」

        黎頤忽然抬頭說道︰「姑母,我與皇祖母和知妤姊姊也很像,我也很愛吃,父皇說我為了吃,改天把大齊賣了也肯。」

        眾人看他不顧太子形象的拿著隻燒鵝腿啃著,嘴邊滿是油光,又口無遮攔的,聽得都笑了。

        魏纖懿看得很不是滋味,怎麼這一家全是吃貨?連他們的親家也是吃貨,這有道理嗎?

        夏侯悅音會廚藝太佔便宜了,她光有醫術實在吃虧,又沒人生病,她也不能沒事展現一下醫術,幸好夏侯悅音如今已不足為患,讓她得意一下又何妨,她在衛家人面前表現充其量只不過能得到誇獎讚美罷了,還能得到什麼?好吧!就讓她以廚藝換免費的食宿好了。

        可憐的女人,喜歡上了衛青馳才知道自個兒有夫君的事實,這是多大的悲劇、多大的打擊啊,她想到就舒心解氣。

        「青馳哥哥,你嚐嚐這個。」謝明珠夾了一塊燉牛肉到衛青馳碗裡,笑靨如花地說道。

        她搶到衛青馳旁邊的位子便是為了跟他多親近,她不惜千里而來,不顧路途遙遠的辛苦就為了見他一面,卻只能待上十天半個月又要回去大齊了,豈能不多把握機會與他親近?

        這趟回去之後,她便打算要她父王幫她做主,談定和衛青馳的親事,她一定要嫁給心儀已久的他,大齊沒有哪個男子比得上她的青馳哥哥,她十歲那年便決定了,非要嫁給她的青馳哥哥不可。

        「青馳哥哥,你快吃啊!」謝明珠見衛青馳不動筷子,又催道。

        衛青馳看到夾到自己碗裡的牛肉,想到夏侯悅音下午說謝明珠喜歡他的那番話,原本他是光明磊落,對謝明珠給他夾菜這種小事不以為意的,可被夏侯悅音一說,他倒在意了起來,況且他的悅音就在席上看著,怎麼也不能讓她有把柄可捉。

        他毅然決然的把牛肉夾回謝明珠的碗裡,語氣特別平淡的說道︰「不了,我不吃牛肉你自己多吃點,悅音的手藝很好,每樣你都嚐嚐看。」

        謝明珠臉色沉了下來,衛青馳居然當眾不給她面子,讓她臉上很是掛不住。

        夏侯悅音見狀,嘴角止不住的上揚,他這是做給她看的對吧?

        衛青馳見狀,有些哭笑不得,自己怕悅音亂吃飛醋,他把明珠夾給他的菜夾回去,太不給明珠面子了,明珠肯定要惱他了。

        魏纖懿不明就裡,倒是看得很爽快,她也看出謝明珠喜歡衛青馳了,看樣子,衛青馳對謝明珠並沒有意思。

        是啊!能被她看上的男人可是很有品味的,不是隨便什麼阿貓阿狗都要的,就憑謝明珠那愚蠢的樣子也想嫁給衛青馳,一邊涼快去吧!

        「悅音丫頭手藝這般的好,許了婆家沒有?沒有的話,哀家給她在大齊才俊裡找個良配,將她帶回大齊,留在哀家的身邊,日日都能吃到如此可口佳肴,叫哀家折壽幾年也願意。」齊國太后也很順口的叫起悅音丫頭來了,語氣間對夏侯悅音的手藝是滿滿的肯定。

        衛裕峰笑道︰「回母后的話,悅音已有婆家,您這如意算盤可打不成了?」

        「是嗎?」齊國太后看著她惋惜道︰「那太可惜了丫頭,娶到你的人太有口福了。」

        夏侯悅音心情有些沉重,只笑了笑說道︰「多謝太后娘娘看得起民女,民女愧不敢當。」

        魏纖懿聽得很舒心,夏侯悅音被排除在選媳名單外是板上釘釘的事,她無須再在意夏侯悅音了。

*             *             *

        翌日,黎頤吵著要騎馬要玩水,衛青馳直覺拒絕,黎頤怎麼說也是齊國太子,若外出有個閃失,那事情就大了,只怕還會影響到雲齊兩國的和氣。

        黎頤遭拒很不開心,嘟著嘴在生悶氣,夏侯悅音見狀,想到現代小自己十四歲的弟弟,耍起脾氣來跟太子十分相似,她不由得眼眶一紅,平常總愛跟自己屁股後面的弟弟,知道她死了肯定會哭的很傷心。

        「衛大哥,咱們就陪太子到軍營後山的瀑布那去玩,那裡應該很安全了吧?閒雜人等不能進去,又有大批將士保護著,不會有事的。」

        衛青馳點了點頭。「我一時沒想到那裡。」

        夏侯悅音見他點頭,連忙去向黎頤報喜,「太子殿下,你青馳哥哥允了,咱們一塊兒去玩水吧!」

        黎頤歡呼一聲。

        這消息傳開,所有人都舉手要去,魏纖懿原本對這種野外活動沒興趣,可衛青馳要去,她自然也要去了。

        如今已是春暖花開的時節,軍營後山的碧霞瀑布景色宜人,山林是給將士訓練野外求生的,而瀑布下的水潭則是學游泳的好地方。

        群樹環繞著水潭,午後的陽光剛剛好很是溫暖,黎頤二話不說,脫了衣衫便跳下去,他命跟來的太監侍衛都站得遠遠的,不許靠近,他玩得不亦樂乎,很是逍遙自在。

        夏侯悅音很懂這種八、九歲的小屁孩,尤其是黎頤這類經年累月待在皇宮裡,沒有自由的小孩,她走下水潭,掏起了滿手的池水,笑嘻嘻且冷不防地朝黎頤潑水。

        一時間,所有人都傻了,包括衛青馳在內。

        誰敢對大齊的太子殿下潑水?盡管他只是個孩子,可他還是尊貴的太子殿下,是未來的的大齊國君!

        衛育馳眉頭一皺,正想出言阻止夏侯悅音,回過神來的黎頤卻是高興的反擊了,他也朝夏侯悅音潑水,還潑得很起勁,嘴裡不停挑釁喊著,「悅音姊姊!你來潑啊!你潑得到我嗎?」

        夏侯悅音與黎頤打水仗打得開心無比,衛知妤、謝明珠兩人都是將門出身,本來也就不拘小節,忍不住也加入了他們的戰場,再後來,衛青馳也加入了打水仗,只有魏纖懿一人皺著眉頭坐在大石上動也不動。

        水仗消耗了體力,夏侯悅音早有準備,這便請跟褚練雲一起在外圍守衛的宋忻龍幫忙升了火,等眾人換好衣裳回來,就可以來一場野炊。

        夏侯悅音將準備好的肉串、海鮮串、蔬菜串一字排開,繽紛又奪目的配色又獲得了連連驚嘆,他們烤肉就是整隻雞、整條魚的烤,哪裡想得到把食材切開來串著,肉塊中間還配著切塊的蔬果,十分精緻。

        現代人愛烤肉,每逢中秋必烤肉,夏侯悅音準備的烤肉串應有盡有,絕對都是他們這些古人想不到的串法,自然令他們驚嘆了,更別說她還準備了好幾種刷醬,每一種都口味獨特又美味。

        另外她也準備了飲料,就是她自釀的葡萄酒,單獨為黎頤小朋友準備了焦糖奶茶,他喝了一口,立即眼冒心心被擄獲了。

        「悅音姊姊,這是什麼啊?好香好好喝!」

        夏侯悅音嫣然一笑,「這叫焦糖奶茶,做法不難,若殿下喜歡,我教你的宮女做,回去大齊之後也可以天天喝到啦!」

        黎頤笑得見牙不見眼,「多謝悅音姊姊!」後來又感嘆地道︰「這真是我一生中最開心的日子了。」

        眾人都噗哧一笑,衛知妤看著黎頤,一臉你在胡說什麼的表情道︰「你才幾歲啊,怎麼就知曉日後不會有更開心的時候了?我敢說,你登基那天,一定比今天開心數十倍、數百倍!」

        眾人聽得都笑了。

        黎頤搶著拿烤肉串去烤,誰都別想阻攔他,他烤得不亦樂乎,還一邊哼歌,流露了孩子本性,夏侯悅音則一直教他烤肉的技巧,怎麼烤才會外酥內嫩又不容易烤焦什麼時候該刷醬,什麼時候該補醬,黎頤聽得專心,當聽國家大事一般的認真。

        謝明珠想去方便,茅房有些遠,需要一個人陪她去,可今日所有人的丫鬟小廝都沒有跟來,只有黎頤帶了貼身的公公,她不能使喚。

        她看夏侯悅音正忙著教黎頤刷醬,可不能壞了太子的興致,而衛知妤是衛青馳的親妹子,更加不能隨意使喚,她於是看中了既不吃烤肉也不飲葡萄酒的魏纖懿。

        魏纖懿一個人很清高似的,裝模作樣的坐在一邊,不知在擺什麼架子。

        她走到魏纖懿的面前,踢了踢地上的小石子,「你陪本郡主去方便。」

        魏纖懿抬起頭來,不由得蹙了秀眉。

        這個沒禮貌的黃毛丫頭在命令誰?連個請字也不會說,以為她是她的丫鬟?這種程度還真是可惜了郡主的頭銜。

        無禮、無知,偏偏家世好得叫人羨慕嫉妒,若她也有個郡主頭餃就好了,這樣便能與衛青馳匹配了……

        「看什麼看?」謝明珠瞪著魏纖懿。「還不起來?沒聽到本郡主的話嗎?」

         謝明珠的聲音有點兒大了,衛青馳看過去,揚眉說道︰「妤兒,你陪明珠去。」

        魏纖懿耳尖聽到了,她連忙起身,朝衛青馳柔柔的一笑,「衛大哥,我陪郡主去就行了,不用勞煩知妤妹妹了。」

        兩人往茅房去,謝明珠進去了,魏纖懿在外頭等,她告訴自己,忍一時之氣海闊天空,反正謝明珠也不會住很久,她早晚要回去齊國,自己就不與她一般見識,在衛青馳面前好好表現才重要。

        半晌,謝明珠終於出來了,魏纖懿有些不耐煩的說道︰「怎麼那麼久?是在拉屎嗎?可以走了吧!」

        謝明珠炸鍋了,「你說什麼啊你!嘴巴放乾淨點,本郡主是拉屎還是拉黃金,輪得到你來說嘴嗎?讓你陪本郡主來是你三生修來的福氣,拉屎你也得給本郡主聞著!」

        魏纖懿厭惡的看了謝明珠一眼,「真難以相信你居然是個郡主,如此沒有教養,若不是看在衛大哥的份上,我才不屑陪你來。」

        「什麼?不屑?你算哪根蔥?你姓魏是吧?」謝明珠上上下下的打量魏纖懿,不客氣的說道︰「聽說你是將軍府收留的醫娘是吧?你在打什麼主意以為沒人知道?本郡主警告你,不要作夢了,別再打我青馳哥哥的主意,青馳哥哥可是有一半大齊皇家的血脈,你一個小小的醫娘不配,聽懂了嗎?再敢賊眼跟著我青馳哥哥轉,小心本郡主戳瞎你的眼!」

        魏纖懿心高氣傲,前世又受人尊敬,哪裡吞得下謝明珠這等黃毛丫頭的鄙視?

        她冷冷的說道︰「衛大哥要喜歡什麼人,他自有主意,任何人也干涉不了,我不配,那郡主就自認配得上衛大哥嗎?我相信衛大哥還是有眼光的。」

        謝明珠一瞬間就被惹毛了,「大膽!你說什麼?給本郡主再說一遍!」

        魏纖懿一步不讓的說道︰「說十遍也一樣,衛大哥不會喜歡你!喜歡你就降低了自己的品味、格調!」

        「你這臭嘴!還不閉上!」謝明珠目露凶光的朝魏纖懿撲過去,就要扯她的頭髮。

         「郡主、魏姑娘……」

        說時遲,那時快,兩個人快要開打時,宋忻龍過來找她們了,她們只得熄滅戰火,連忙分開,裝做沒事,但都把對方恨得牙癢癢,用眼神互相廝殺。

*             *             *

        回去的路上,黎頤跟在夏侯悅音的身邊,左一句悅音姊姊,右一句悅音姊姊,簡直把她當偶像崇拜了。

        衛青馳在他們身後,微笑看著他們倆,心裡有微微的驕傲,他的悅音就是有這股魔力,任何人只要與她相處都會喜歡她,都會被她收服,從他祖母到妤兒,還有那三個丫鬟,小梅、錦繡、朵兒,然後是伙房的那些火頭軍,現在連頤弟也被她收服了,她天生就有使人快樂的能力。

        「悅音姊姊,你再唱一遍喵喵喵給我聽,那歌曲兒真是有趣極了。」

        「是嗎?」夏侯悅音微微一笑,唱道︰「我們一起學貓叫,一起喵喵喵喵瞄,在你面前撒個嬌,哎喲喵喵喵喵,我的心臟砰砰跳,迷戀上你的壞笑……換你!」

        黎頤興高采烈的接下去唱道︰「你不說愛我我就喵瞄喵!瞄——」

        黎頤加碼喵了聲學貓叫,還伸出雙手來學貓似的空抓了一下,夏侯悅音見他可愛,想到自己弟弟,眼裡帶著寵愛,忘形的揉了揉他的腦袋,這舉動又把所有人嚇呆了。

        她竟然揉大齊太子殿下的腦袋?而且更令人驚奇的是,脾氣算大的黎頤竟然半點也不惱,還衝著夏侯悅音一笑,眼眸彎彎如彎月。

        「悅音姊姊,如果你是我親姊姊就好了!」

        夏侯悅音亦是朝他一笑說道︰「不是親姊姊又如何?太子殿下想玩什麼我都會陪著你,想吃什麼,我都會做給你吃。」

        黎頤拉著她的手搖了搖,「那咱們再唱一遍喵喵喵?」

        她微笑點頭,「好。」

        她真是想她在現代的弟弟了……

*             *             *

        謝明珠回到將軍府,洗漱後仍然憤憤不平,想到魏纖懿那可恨的態度,她就恨不得狠狠打魏纖懿十幾二十個巴掌,即便是真讓她打了,她也不解氣,何況不能打,實在叫她憋悶。

        如果魏纖懿是將軍府裡的丫鬟就好了,她就可以要求長公主將魏纖懿給她,隨她怎麼整治都行,偏偏那死丫頭是將軍府的客人,她動也動不了,一股氣積在胸口,有氣難消。

        她在房裡走來走去,最後終於憋不住跑去找齊國太后,而正巧,黎百合也在那裡陪齊國太后說話。

        她不由分說的跪到了兩人面前,「求太后娘娘為明珠做主!求長公主為明珠做主!」

        她這「喊冤」的架式,讓齊國太后和黎百合都嚇了一跳。

        黎百合連忙拉她起來,「你這孩子,有話好說,做什麼下跪呢,地上涼,快些起來。」

        謝明珠半推半就的起來,順水推舟的讓黎百合扶她到椅子裡坐下。

        齊國太后性子急,連忙問道︰「什麼事,你快說!」

        謝明珠大聲的說道︰「明珠喜歡青馳哥哥!請太后娘娘和長公主做主,明珠要嫁給青馳哥哥!」

        「什麼?」她們同時驚呼。

        訝異過後,兩人都為之失笑,黎百合拿她沒辦法的笑道︰「原來是要做主你的親事,看你適才的模樣,還以為誰欺負了你,要我們為你做主哩。」

        謝明珠心裡暗想——是啊,是有人欺負了她,踩到她頭上來了,就是魏纖懿,等她和衛青馳的婚事定下來,就能氣死魏纖懿。

    「咳!」齊國太后清了清喉嚨,打趣問道︰「明珠丫頭,你一向錦衣玉食慣了,又喜歡熱鬧,嫁給青馳,就要到這邊關過日子,你過得慣嗎?」

        黎百合也勸道︰「母后說的不錯,這裡並不適合你啊明珠。」

        謝明珠毅然決然的說道︰「長公主能,明珠也能,在這裡生活也沒什麼大不了,只要身邊有青馳哥哥,我就能克服一切!」

        齊國太后對她刮目相看,「哀家知道你心儀青馳許久,以為你只是有愛慕之心,沒想到你還暗自下了這麼大的決心。」

        謝明珠自信滿滿地道︰「明珠嫁到邊關雖然是人生地不熟,可也不算是無依無靠,長公主肯定會照顧明珠的是不是?明珠和長公主能做一對天下間最好最和睦的婆媳!」

        齊國太后卻是不太認同,她沉吟道︰「可明珠丫頭,你要知道,不是你想嫁就嫁,青馳的想法才是最重要的,若是青馳對你無意,那也是白搭。」

        謝明珠心中一緊,太后說到重點了,若是她的青馳哥哥對她無意,那……

        她還是不肯放棄的說道︰「青馳哥哥已過了弱冠之年,身邊一個伺候的小妾都沒有,若是再不成親,怕是要有風言風語出現了,青馳哥哥被指為有龍陽之好也不是不可能的。」

        齊國太后半真半假的斥道︰「龍陽之好是可以隨意出口的嗎?尤其那人可是青馳,又豈是明珠你能評論的?」

        謝明珠卻是不管不顧的耍賴了起來。「太后祖母!老祖宗!明珠不管,明珠一定要嫁給青馳哥哥,可不能讓青馳哥哥給不三不四的女子勾引了!」

        齊國太后笑罵,「瞧你,越說越離譜了,哪裡來不三不四的女子能勾引青馳,青馳又如何會是隨便之人?」

        謝明珠賴皮嚷道︰「不管不管,就是有!」

        她巴不得喊出來,就是魏纖懿那個賤蹄子、浪蹄子!

        黎百合聽著,卻是秀眉微蹙,思索了起來。

        明珠主動提起婚事,倒給了她一個試探的機會,因為她也察覺到了一些細微之事,青馳似乎對悅音太過上心了,若當妹妹照顧,自然是很好,若不是……那可是奪人之妻的罪名,一旦背上這罪名,便是萬劫不復……



【第十六章】  原來她也會醫術

        是夜,黎頤高燒不退,伺候的太監宮女全都緊張不已,靜風軒來來回回的有大夫出入,連同軍營裡的軍醫也請來了,卻是人人都束手無策。

        「這是什麼事啊?」齊國太后焦急不已,這可是大齊的獨苗,若他出了事,那朝堂又將有一番風雲變色。

        「都是我不好!」衛青馳十分懊惱,自責道︰「我不該讓頤弟戲水,這全都要怪我!」

        「這怎麼能怪你?」齊國太后也是個明事理的。「頤兒牛脾氣倔起來,沒人拿他有辦法,他自然也不會聽你的。」

        謝明珠附和道︰「是啊!太子自個兒貪玩,又怎麼能怪青馳哥哥!」

        衛青馳依然心情沉重。「總之,人是我帶出去的,我便難辭其咎。」

        「現在不是歸咎責任的時候。」衛裕峰沉聲道︰「不如請魏姑娘過來看看如何?魏姑娘醫術勝過軍營裡所有大夫,先前周全摔成重傷,所有大夫皆說沒救了,也是魏姑娘救回來的。」

        齊國太后精神一振。「那魏姑娘是什麼人?此刻在哪裡?」

        衛青馳也是如見救星,連忙道︰「外祖母!魏姑娘此刻便在府裡,孫兒立即去請她來!」

        衛青馳飛奔而去,謝明珠暗自跺腳,她原來想快點定下和衛青馳的婚事氣氣魏纖懿的,沒想到還沒出一口氣,如今反倒要讓魏纖懿出盡風頭,真是嘔死她了。

        魏纖懿與衛青馳一同到之時,夏侯悅音也到了,是衛知妤得知黎頤生病的消息便風風火火去通知她的,因她看他們倆整個下午像親姊弟似的黏在一塊兒,覺得夏侯悅音也要知道才行,果然,夏侯悅音一聽便急得不得了,與她一同來到了靜風軒。

        雙方在靜風軒的院子裡碰著了,魏纖懿沉靜的朝夏侯悅音點了點頭,自從知道夏侯悅音有夫君之後,她對夏侯悅音的態度大大改變,如今她厭惡的是狗眼看人低的謝明珠,恨不得抓花謝明珠那張討厭的臉,只要想到謝明珠,她心裡就窩火。

        房裡,氣氛仍然凝重,黎頤氣息微弱,整個人皮膚呈現不正常的燙紅,呼出的氣息也是熱氣滾滾,情況叫人擔憂。

        驀然間,黎頤囈語道︰「喵……喵……喵……」

        「頤兒啊,你說什麼?」齊國太后急急貼了過去,卻是聽不明白,她抬眼問道︰「頤兒在說什麼啊?哀家怎麼都聽不明白?」

        無人回話,夏侯悅音倒是聽明白了,淚水在她眼眶中打轉,她微微硬咽地道︰「太后娘娘,太子在說喵,貓叫的喵。」

        「喵?」齊國太后一頭霧水。「奇怪了,頤兒怎麼會囈著喵?」

        夏侯悅音難過地道︰「是我教太子的一首歌……都是我不好,衛大哥原來是不肯讓太子玩水的,是我慫恿的,都怪我……」

        黎百合安慰道︰「這怎麼能怪你,你也是想讓太子開心,這些都是不可預期的,別太自責了。」

        衛裕峰沉聲道︰「別說這些了,先讓魏姑娘給太子診脈吧!」

        眾人讓開來,讓魏纖懿到床邊,她坐了下來,細細診脈。

        「如何?可是能救?」齊國太后心焦的問道。

        黎百合低聲道︰「母后,稍安勿躁,讓魏姑娘專心診脈。」

        許久之後,魏纖懿抬起頭來,面色凝重地道︰「恕我無能為力,太子病癥來勢洶洶,皆為水中髒氣導致,我只能暫時穩住病況。」

        其實她能治,以她的醫術,天下沒什麼病癥她治不了,也因為如此,前世的她才會備受尊崇。她故意說不能治,再拖個兩三天,太子必定會更加嚴重,眾人也必定更加亂套,到時候她再說自己苦思得來藥方,出手救命,這些人方能明白她的重要性,謝明珠那該死的丫頭也才不敢再對她頤指氣使,拿她當將軍府的下人看待。

        「什……什麼……」齊國太后差點昏過去,黎百合連忙扶住她。

        「母后!您可要保重身子啊!」

        夏侯悅音一直抹淚,內心不斷自責,太子若真的死了怎麼辦?那麼可愛的太子不能死啊……

        就在眾人一片哀戚之時,妙蓉突然說道︰「姑娘何不自己診治太子殿下呢?」

        所有人都一愣,夏侯悅音更是不明就裡。「妙蓉,你說什麼?我要怎麼診治太子殿下?」

        衛裕峰眉頭一皺。「是啊,悅音要如何診治太子?」

        「姑娘會醫術啊!」妙蓉看著夏侯悅音。「姑娘不是恢復記憶了嗎?怎麼,這部分的記憶沒想起來嗎?」

        夏侯悅音打了個激靈,她好像……好像真的會醫術。

        衛裕峰這時也茅塞頓開的說道︰「是啊悅音!我似乎聽你父親說過,你受個嬤嬤教導,尤其擅長調配藥浴方子,各種疾病都能診治。」

        夏侯悅音慢慢的記起了原主這部分的記憶,原主是個藥理高手,六歲和母親去上香時,在路上救了個婦人,那婦人無家可歸,夏侯夫人便收留了她,留在原主身邊伺候,後來那叫葉嬤嬤的婦人手把手的教原主診脈和藥浴,夏侯夫人才知葉嬤嬤是個深藏不露的醫娘,原主也從六歲開始接觸藥理。

        此時,她的記憶全回來了,她刻不容緩的上前想為黎頤診脈,她要救活黎頓,她一定要救活黎頤!

        「魏姑娘,請讓讓!」

        魏纖懿怔愣著起身,將床邊的位置讓給了夏侯悅音,她心裡還不能接受些變化,夏侯悅音居然會醫術?這什麼破事啊?萬一太子真給夏侯悅音救活了怎麼辦?

        那她豈不是沒戲唱了?又不能現在說其實她能救……該死!她搬石頭砸自己腳了,真是聰明反被聰明誤啊……

        魏纖懿縱有再多的懊惱都濟於事了,夏侯悅音已細細給黎頤診起脈來,她很快開了藥單,大總管立即派人去抓藥,齊國太后也讓太監們立即去佈置,準備要給黎頤藥浴。

        「悅音丫頭,你說頤兒真的有救?」齊國太后抓著夏侯悅音的手像抓著浮木,不斷追問︰「頤兒當真泡了藥浴廣會好轉?你不是安慰哀家的空話?」

        夏侯悅音此時只當齊國太后是個無助的老人家,她輕輕拍了拍齊國太后的手道︰「太后娘娘請放心,太子只要泡半個時辰的藥浴,一日兩次,連泡三日,體內病氣便會消散,明日太子便會慢慢轉醒,我保證太子一定平安無事。」

        黎百合安慰道︰「母后,既然悅音胸有成竹,那頤兒肯定是有救了,母后不要自亂陣腳,放寬心,免得太過激動,影響了身子。」

        齊國太后總算破涕為笑,她反過來拍拍夏侯悅音的手道︰「好好,哀家相信悅音丫頭,哀家當然要相信悅音丫頭了……」

        佈置好了藥浴之後,衛青馳不假他人之手,親自抱著昏迷中的黎頤去淨房,他在內心不斷祈禱著,他的頤弟千萬不要有事才好,千萬要醒過來……

        隔日,第二次藥浴過去後,黎頤果然悠悠轉醒,甚至喊肚子餓,要吃飯,齊國太后不知有多歡喜,拉著夏侯悅音直誇她醫術高明,廚藝也高明,簡直是天下無雙。

        所有人得知消息都過來看黎頤,魏纖懿也來了,但她別有目的,不是高興黎頤醒來,而是來看看黎頤是否真的好轉。

        她原本懷抱著一絲僥幸心態認為夏侯悅音在說大話,夏侯悅音不可能把黎頤治好,當黎頤去泡藥浴時,她還期待著夏侯悅音治不好時再出手,可如今居然傳來黎頤轉醒的消息,叫她又驚又疑,非得過來一探究竟不可。

        一看之下,她當真驚訝得說不出話來,黎頤居然真的醒了,而且復元神速,居然在喝粥了……

        黎頤病得很重,體內毒素極多,一般大夫根本不能治,什麼藥浴方子這麼厲害,竟可以將黎頤治好?實在令她難以相信。

        謝明珠在一旁看好戲,落井下石道︰「魏姑娘說醫術有多高明,原來是騙人的,萬萬想不到,太子是讓悅音姑娘給治好的,看來魏姑娘得要向悅音姑娘拜師學藝才是。」

        魏纖懿冷著臉不置一詞,任由謝明珠冷嘲熱諷,此時她說自己會治也沒用,沒人會相信她了。

        這個夏侯悅音,為什麼這麼礙眼?都有夫君的人了,為什麼還留在將軍府不走?究竟將軍府要收留她到什麼時候?

        「總之這次有驚無險的過去了,頤兒可要銘記在心,不可再貪玩了。」齊國太后諄諄告誡著。

        衛知妤接口道︰「是啊!頤弟,你這次真是嚇死我們啦!悅音姊姊難過自責得都哭了,都是因為你!」

        「悅音姊姊……」黎頤動容的看著夏侯悅音。「聽說是你治好我的……你又陪我玩水,又教我烤肉還教我唱歌,如今更救了我的命……皇祖母,我能不能認悅音姊姊為義姊?我真想有悅音姊姊這樣的姊姊!」

        魏纖懿一聽,嫉妒得都要紅了眼。

        太子的義姊,那不成了公主了嗎?該死!她怎麼當時不立刻出手救治黎頤,若是她治好了黎頤,那如今公主就是她了,她也能跟衛青馳匹配了……

        「好不好嘛,皇祖母,我要認悅音姊姊為義姊……」

        齊國太后一個頭兩個大,堂堂大齊的太子認義姊是兒戲嗎?悅音丫頭即便再好,也不能隨隨便便認為義姊啊……

        齊國太后正在為難時,夏侯悅音走了過去,她握住了黎頤的手,溫聲道︰「太子殿下,即便咱們沒有血緣關係,沒有姊弟的名義,可我心裡把太子當弟弟,只要太子在心裡把我當姊姊,那我便滿足啦,不在乎什麼形式名分,那些都不重要,只有心意是最重要的。」

        一番話說得黎頤萬分激動,他也緊緊回握住夏侯悅音的手。「好!我的心裡永遠都有悅音姊姊,永遠都有!」

        夏侯悅音微微一笑,「太子沒忘記喵喵喵怎麼唱吧?咱們一起來唱喵喵喵……」

        她幫齊國太后解了圍,齊國太后鬆了口氣,面上恢復了笑容,不由得在心中贊道︰悅音丫頭真是懂事的孩子,也不貪圖利益報酬,不會利用太子來順藤摸瓜,真是讓她越看越滿意,可惜已許了人家,不然她真想帶在身邊。

        不只是齊國太后滿意夏侯悅音,衛青馳更是從頭到尾看著她,嘴角噙著笑意,滿眼的激賞,他的悅音就是與眾不同,能讓所有人都折服,而他,更是為她而心折。

        這一切,悄然的落入了黎百合眼裡,她心裡的擔憂更重了……

        夜裡,黎百合尋了個理由到共雲軒,打算和兒子好好談一談。

        黎百合是顯少會過問成年兒子私生活的那一種母親,因此看到她特意過來,衛青馳很是訝異。

        「母親有事叫兒子過去便是,何必自己跑一趟?」

        黎百合笑了笑,「過來走走也不錯,就當消食。」

        寄安上了茶後退下,衛青馳察言觀色,啜了口茶,開口道︰「母親是有話跟兒子說?」

        黎百合輕描淡寫地道︰「也不是別的事,是關於你的終身大事。」

        衛青馳眉一皺,「母親,兒子眼下還不想成親。」

        黎百合調侃道︰「以前你總說男兒志在四方,不想被兒女私情牽絆,今日怎麼不說那些了?」

        衛青馳誠實地道︰「因為兒子已有想要共度白首的意中人,只是眼下還不能成親。」

        黎百合心裡一跳,卻故意說道︰「明珠跟我說,想與你定下親事,她不怕邊關之苦,想嫁你為妻,你覺得如何?」

        衛青馳略微冷淡的說道︰「兒子只把明珠當成妹妹,並無男女之情,所以母親也別再提了,兒子跟明珠是絕無可能。」

        黎百合聽到這裡,也無法再裝傻了,她開口問道︰「那麼你告訴娘,你想要共度白首的意中人是誰?」說完,她又抱著一線希望說道︰「若是魏姑娘,那娘也不會反對,魏姑娘雖然出身低,可人品還是不錯的。」

        接著,她又故意說道︰「最重要的是,魏姑娘是個清清白白的姑娘家,只要你中意,娘也樂見其成,咱們衛家不需要娶門戶相當的姑娘來錦上添花。」

        她真的很希望兒子不要讓她失望,不要講出那個令她膽戰心驚的答案……

        想不到,衛青馳卻是毫不回避,他瞬也不瞬的看著她,開門見山的說道︰「是悅音。」

        「馳兒啊!」黎百合失聲叫了出來。「難道你不知道悅音什麼身分嗎?你怎麼能喜歡上悅音?」

        衛青馳紋風不動地說道︰「悅音只是孫家名義上的媳婦,她並沒有和孫磊中圓房。」

        黎百合反駁道︰「不只是名義上,悅音是實實在在的孫家媳婦兒,是孫家明媒正娶、三書六禮,拜過堂的媳婦兒!」

        衛青馳面不改色的說道︰「只要事情水落石出,那麼悅音也做不成孫家的媳婦兒了,到時只要下堂求去即可。」

        黎百合驀地起身,臉色一變,「你這什麼意思?」

        衛青馳也站了起來,他目不轉睛的看著黎百合說道︰「娘您冰雪聰明,不可能猜不到夏侯家被抄家一事有諸多疑點,而這些全指向了孫家,悅音如何還能再做孫家的媳婦兒。」

        黎百合恨鐵不成鋼的說道︰「那是你的臆測,如果不是呢?如果孫家也是被設計的昵?如果他們也很焦急的在找悅音呢?如果他們對悅音從新房失蹤一事也一頭霧水呢?」

        衛青馳依然不為所動,「那麼就等水落石出再來討論,看看兒子的判斷是否有錯,不管如何,兒子都不會放開悅音的手,我們已許下承諾,不會離開對方,無論真相為何,她都會下堂求去。」

        「枉費你平時聰明,卻糊塗一時。」黎百合滿眼痛心的搖頭。「你這是在愛悅音還是害悅音?你是要讓她被眾人丟石頭吐口水嗎?你一向有自己的主張,想做什麼,我和你爹總尊重你,但為娘萬萬想不到你會這麼糊塗,做出不該做的事,明知不可為而為之,你這份感情,不但害了自己,也害了悅音。」

        「娘難道可以控制自己的感情嗎?」衛青馳筆挺地站著,嘴角輕揚,緩慢地說道︰「當年您執意要嫁給爹這個人人眼中的粗人時,外祖父和外祖母反對,不肯讓您遠嫁,嫁的又是個在沙場上征戰的人,何時會拋卻性命都不知道,您是怎麼做的?不吃不喝,絕食了三日三夜,終於換得了外祖父、外祖母的點頭答應,您能為愛痴狂,怎麼就不能體會兒子此刻的心呢?」

        提到當年的為愛任性,黎百合的耳根子立即發熱起來,她尷尬的站在那兒,瞪了兒子一眼,「別以為這麼說我就會同意了,明珠愛慕你已久,我會勸她斷了想念,所以在她回去之前,你千萬不要洩露了你對悅音的感情,以免節外生枝,依明珠那不服輸的性格,我怕她會對悅音做出什麼事來。」

        黎百合匆匆離去了,衛青馳吁了一口氣,總算過了第一關,他知道不容易,這只是開始。

*             *             *

        「喵——喵——喵——」

        驀然地,門扉被推開了,悄然的探進一顆頭來,衛青馳訝異的睜大了眼。

        「悅音?你什麼時候來的?」

        「來了好一會兒了。」夏侯悅音衝著他一笑.「我不是故意要偷聽的,我來找你,聽到我的名字,腳步便移不開了,所以我就人之常情的聽完了。」

        衛青馳拉住她的手,將她帶入屋內,嘆道︰「我娘說的,你不要放在心上,等將來事情明了,娘也就不會反對我們了。」

        夏侯悅音倒是話鋒一轉,笑嘻嘻的問道︰「衛大哥,衛伯母當年真的那麼勇敢,為了嫁給衛伯父絕食抗議?」

        衛青馳有些無奈的看著她,「聽了娘說的那些話,你還有心情打聽八卦嗎?」

        夏侯悅音反過來安慰他道︰「反正船到橋頭自然直,我現在擔心也沒用,而且衛伯母的顧忌是有道理的,你們古人本來就比較講究世俗眼光和禮俗規矩,所以衛大哥,你也別太過不諒解衛伯母了。」

        衛青馳瞪著她。「什麼叫你們古人?」

        夏侯悅音一愣,裝蒜道︰「我有說過那樣的話嗎?」

        衛青馳直勾勾的看著她,眼裡帶著審視,讓她的心跳加快了,他不會是懷疑什麼了吧?

        忐忑不安了半天,沒想到,衛青馳卻是伸手摸了摸她的頭,嘆道︰「你就是如此古靈精怪,才會叫我牽腸掛肚。」

        夏侯悅音鬆了口氣的同時又感到對衛青馳很內疚,自己這天大的秘密要藏一輩子嗎?但若是告訴他,他能接受嗎?

        「對了,你這麼晚過來找我有事嗎?」衛青馳問道。

        夏侯悅音這才想到自己的來意,「我想在太子他們回去前做個花椒宴,可大廚房的花椒總不合我心意,我想去城裡找找,來問你明日是否得空能陪我一塊兒去?」

        衛青馳一笑。「自然是有空了,花椒宴聽得我都開始期待了。」

        夏侯悅音眨眨眼。「肯定是不會令你失望的,明天若買到合意的花椒,我先試做幾道給你品嚐。」

        衛青馳笑著捏了捏她的手,「知我者悅音也。」

        「有什麼用呢?」夏侯悅音故意一嘆,幽幽地道︰「我知你懂你,可你桃花太多了,本來就有個魏姑娘虎視眈眈了,現在又有明珠郡主表明要嫁給你,我目前又沒立場跟她們搶奪你,我覺得我好沒保障,好沒安全感。」

        「我的心在你那裡,又何須搶奪?」衛青馳將她擁入懷裡,發自肺腑地說道。

        夏侯悅音環抱著他的腰,有點兒自卑的問道︰「明珠郡主表明要嫁給你,還願意來邊關生活,你不心動嗎?心裡沒有一點點感動嗎?」

        「感動什麼?我只當明珠是妹妹,她的情意,對我只是負擔罷了。」他輕撫著她的髮說道︰「適才我娘說的話你都聽到了,雖然她會轉告我的意思,可依明珠的性格,肯定不會就此死心,定會來糾纏我,若她又探得什麼蛛絲馬跡,知道我的心上人是你,肯定不會放過你,所以,在明珠離開之前,你離她越遠越好,與她保持距離,莫要讓她看出我們的事,我自然也會多待在軍營裡,避免與她接觸。」

        夏侯悅音沉吟道︰「與其拒絕明珠郡主,讓她沒面子,回去又對你無法斷念,下回又想方設法的要來見你,不如想法子讓她把念頭斷得乾乾淨淨,且又不會傷及她的自尊,對她也比較好。」

        衛青馳苦笑,「我也想有那種高明的法子,可惜沒有。」

        「怎麼沒有?就看衛大哥你願不願做。」夏侯悅音神秘的說道。

        衛青馳好奇了。「什麼法子?」

        夏侯悅抿唇一笑,賣關子的說道︰「需要有個人配合,最好是褚大哥。」

*             *             *

        謝明珠也不知衛知妤怎麼沒事約她來花園裡採花,她對採花壓根兒沒興趣,可衛知妤約她,她當然要來。

        將軍府的後方有一大片的松樹和修竹,取名松林園,謝明珠帶著丫鬟四兒依約前來,風吹竹動,卻是沒看到半朵花。

        「確定是這裡嗎?謝明珠蹙眉。「都沒看見花,是要來這裡採什麼花啊?」

        四兒很警醒地道︰「郡主,竹林裡好像有人。」

        「是嗎?」謝明珠不以為意。「應該是妤兒已經來了。」

        四兒眼觀四方,警覺性很高,「奴婢看著不像,倒像是兩名男子。」

        謝明珠性格衝動,四兒是王妃特意給女兒挑的丫鬟,沉穩伶俐,很有眼力,能與謝明珠互補。

        「男子?」謝明珠瞇眼望去,突然高興地道︰「是青馳哥哥!還有那個叫褚練雲的……」

        她說著就要過去,四兒卻是攔住了她,「奴婢瞧著氣氛很不尋常,郡主還是不要過去的好。」

        「你說氣氛不尋常嗎?」謝明珠的好奇心被勾了起來。「我們悄悄過去,聽聽他們在說什麼。」

        四兒知道自己不可能阻止的了,只好同意過去偷聽。

        兩人悄悄接近竹林,自認神不知鬼不覺的躲在竹子後面,殊不知飄出的裙角早洩露了她們的行蹤。

        謝明珠拉長了耳朵,眼前不遠處,衛青馳身姿挺拔,他正深深的看著一身白衫飄逸的褚練雲,不知為何,褚練雲那中間瓖著玉珠的銀色刺繡腰帶今日顯得格外扎眼,給她一種不男不女的感覺……

        「練雲,這一輩子我什麼女人都不要,我只要你,你卻說這種話,豈不是叫我難受?」衛青馳很是糾結的說道。

        謝明珠蹙了蹙眉,奇怪了,她的青馳哥哥在說什麼,她怎麼聽不懂?

        「難道你能一輩子不娶妻?」褚練雲眼裡聚積著濃濃的憂傷。「夫人都提了明珠郡主有意嫁你為妻,你拒絕的了明珠郡主,下一次呢?下一次哪家的千金要與你議親,你能每一次都拒絕嗎?」

        「就因為明珠單方面的意向,你就要離開?」衛青馳有些惱怒。「還是說,你根本就不想待在這裡,你老早就想走了,只是剛好找到一個藉口罷了!」

        謝明珠越聽越覺得離奇,怎麼他們的口氣像一對戀人似的?

        「青馳,你這麼說對我不公平,我待在這荒涼的邊關地帶不就是為了你嗎?」褚練雲長長的嘆了口氣。「若不是這裡有你,我又何須久待?」

        「那就好!」衛青馳霸氣的將褚練雲擁入懷裡。「這一輩子我都不許你離開我!我不能給你名分,但我的心、我的人都是你的!」

        見他們兩人深情對望,嘴唇彷彿要碰在一塊兒了,謝明珠再也忍不住的跳了出來。

        「青馳哥哥!姓褚的!你們在做什麼?」

        兩人見她終於現身,連忙分開,衛青馳故做震驚的看著她,故意越描越黑的說道︰「明珠!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樣,你千萬不要誤會,千萬不要告訴別人!」

        謝明珠眼冒火光的指著他們倆,「我沒有聾!我都聽見了,聽得一清二楚!你們——你們無恥、下流!」

        「既然郡主都聽到了,那也不須瞞你了。」褚練雲嘆了口氣。「我們是相愛沒有錯,這份為世人所不容的愛,雖然愛得痛苦,但我們只要在彼此身邊就滿足了,只要郡主不要介入我們中間,我們今天也不會有所爭執……」

        「住口!不要說了、我不要聽!」謝明珠承受不住的摀住了耳朵,感覺一顆心快要爆炸了。

        衛青馳很是無奈的看著她,「明珠,很抱歉讓你知道這件事,懇請你不要說出去,我娘知道了恐怕會病倒。」

        謝明珠慢慢放下了雙手,依然不願相信的問道︰「青馳哥哥,你真的喜歡男人?喜歡他?」她杏眼圓睜的指著褚練雲。

        衛青馳滿眼的傷痛,「我也不願意,但我身不由己,愛苗自然而然的滋長,等我們發現時已回不了頭,我們已深愛著對方,離不開對方了。」

        「過分、太過分了……我恨你!我恨你們兩個!」

        謝明珠跺了下腳,憤慨的含著眼淚奔走了,四兒早已被她們主僕倆撞見的情事嚇得魂飛魄散,見主子掉頭就跑,她連忙跟上去,心臟還在撲通撲通的跳著。

        衛少將軍居然喜歡男人,這是什麼事啊?枉費他有勇有謀,在軍事謀略上算無遺策,在戰場上猶如獅子撲兔,叫她家郡主好生傾心,可居然喜歡男人……

        見謝明珠她們身影消失了,褚練雲搖著頭,「我犧牲好大。」

        衛青馳朗朗一笑,「以後有什麼要我幫的,盡管開口,我一定還你這個人情。」

        褚練雲好整以暇地說道︰「以後若我有甩不掉的姑娘,一定找你扮我心上人。」

        「哈哈。」衛青馳忍不住大笑。

        褚練雲若有所思地道︰「不過話說回來,你就不怕明珠郡主去跟衛夫人說嗎?」

        「她不會的。」衛青馳很有把握地道︰「明珠只是驕縱,可她和我娘很親,她絕對捨不得我娘傷心,她不會說的,更不會告訴任何人,只會又氣又傷心的埋藏在自己心底,然後帶著這份秘密回大齊去。」

        褚練雲很是不以為然,「其實太后和郡主他們早晚會走,又何必出此下策,對郡主太殘忍了。」

        衛青馳揚唇一笑,「某人說的,斷了她的念想對她比較好。」

        「某人?」褚練雲挑眉。「你說夏侯姑娘嗎?」

        衛青馳笑而不答。

        「無藥可救。」褚練雲一副你沒救了的表情。「我看該斷了念想的是你才對,傻瓜。」

        衛青馳可不苟同,「兄弟,你話能說得好聽點嗎?這叫人間自是有情痴。」

        褚練雲微微一笑,「痴呆的痴。」
作者: 丫不    時間: 2020-5-30 12:32 PM

本帖最後由 丫不 於 2020-5-22 03:05 PM 編輯

【第十七章】    回京找真相

        謝明珠知道衛青馳喜歡男人之後,就像衛青馳說的,她打算讓這個秘密爛在心底,可是,她還是很討厭魏纖懿,這份痛苦不分享給魏纖懿怎麼行?獨痛苦不如一起痛苦,她也要狠狠打擊魏纖懿,就如同她受到的打擊一樣。

        所以,在回去大齊之前,她特意去找了魏纖懿。

        魏纖懿對這不速之客自然是不歡迎的,她也不認為謝明珠來找她會有什麼好事,善者不來,來者不善。

        她的態度十分冷淡,「郡主找我何事?」

        謝明珠帶著惡意而來,開門見山地說道︰「如你說的,青馳哥哥不喜歡我,可他也不喜歡你,他喜歡的另有其人,一個你萬萬想不到的人,你永遠也敵不過那個人,青馳哥哥永遠都不會喜歡你。」

        魏纖懿對這番話並沒有太大反應,只挑了挑眉,「哦?衛大哥喜歡的是什麼人?難道郡主知道?」

        謝明珠得意地道︰「是啊,我知道,我已經問過青馳哥哥了,他對我無意,也不會對你有意,所以,你早點死了這條心吧!」

        「衛大哥喜歡的是什麼人?」魏纖懿驀然激動起來。「莫非……是夏侯悅音?」

        「才不是!」謝明珠十分解氣的說道︰「是一個你一輩子也猜不到的人,我已答應了青馳哥哥,不會告訴任何人,所以我不會告訴你的,我來是要跟你說,你不必白費功夫了,你做什麼都沒用,青馳哥哥和那人感情很深,他們不會分開的!」

        魏纖懿見謝明珠說得有模有樣,心裡也有些動搖了。

        衛青馳居然已經有喜歡的姑娘?究竟是誰?

*             *             *

        黎頤已經痊癒,加上謝明珠不願再留在她的傷心地,吵著齊國太后要回大齊。

        齊國太后和黎百合都不知曉她為何突然改變了心意,只當黎百合轉告了衛青馳對她無意的事之後,她自己面上掛不住,所以想走,因此齊國太后便也同意了,定了回大齊之日,就在三日後。

        黎頤離情依依,整天待在定風軒裡不想走,堂堂大齊太子的膝上如今成了憨吉最喜歡打盹兒的地方,而他抱憨吉也抱得很順手,好像憨吉本來就是他的寵物似的。

        臨行的前一日晚膳,夏侯悅音做了花椒宴給齊國太后等人餞行,剁椒魚、花椒醉雞軟骨、花椒香米飯、花椒銀芽、椒心皮蛋、花椒醋香嫩筍、花椒燜青椒、花椒煎南瓜、花椒麻婆豆腐,最後再來一盞養氣花椒茶,甜點是花椒蜜梨餅乾。

        她做的花椒宴香麻不嗆口,還能去油解膩、祛寒溫熱,一道道香氣逼人的佳肴和她自釀的葡萄酒,又征服了眾人的胃,而心呢,早就征服了,黎頤甚至孩子氣的要她一起回大齊哩。

        齊國太后等人離開邊關之後,將軍府也恢復了日常,先前衛青馳讓伙房釀的葡萄酒已開封了,風味絕佳,軍營裡試飲之後,人人趨之若鶩。

        衛青馳對衛裕峰稟道︰「西遼人向來嗜好飲酒,尤其是鎮守邊境的將軍,因無事可做,簡直無酒不歡,我打算透過商隊將葡萄酒便宜銷往西遼,讓他們迷上這獨一無二的葡萄酒,使他們紙醉金迷,渙散志氣。」

        夏侯悅音知道他這條妙計後,便研究著做出了泡麵。

        其實泡麵並不難做,將做好的麵條捲好定型,下鍋油炸到金黃便成了,用熱水一泡,加入調味料即可,若沒調味料,倒些醬油也是可以的。

        夏侯悅音第一碗做給衛青馳試吃的泡麵講究了點,除了調味料,還加入了她曬的白菜乾、紅蘿蔔乾、她磨的辣椒粉和牛肉乾,熱水一泡,便是一碗香氣撲鼻、味道可口的麵食了。

        「這泡麵和葡萄酒是絕配,只要讓西遼人迷上了這種吃法,到時咱們不將泡麵賣給他們,他們求爺爺告奶奶的要來跟咱們買都會,這麼一來,他們又有何心情挑起戰事呢?」夏侯悅音信誓旦旦的說道。

        其實大家都不想打仗,能夠和平相處最好,偏偏西遼人和金朝人骨子裡愛挑釁,時不時不來大雲偷襲一下像身體會癢似的,讓人不勝其煩。

        「另外啊,這泡麵做為軍糧也是很便利的,真有戰事時,可以快速解決肚子餓的問題,不需要技巧,熟水一泡即可,若沒法燒水,直接吃也成。」

        衛青馳試吃了泡麵之後,眼睛發亮,「悅音,你小小的腦子裡怎麼能有這麼多源源不絕的奇思妙想?叫我不佩服你都難。」

        而在他試吃之後,夏侯悅音自然不會忘了另外兩個吃貨。

        衛老夫人和衛知妤吃了泡麵也是驚為天人,搶著收藏,看得夏侯悅音十分好笑,不知情的人,會以為她們平日裡都沒得吃哩。

        緊接著,她再度蒞臨軍營伙房傳授炸泡麵的技巧,做完這件大事之後,衛裕峰派去凌霄谷的陳善泰也回來了,他作戰時是先鋒,身手矯捷,又善於易容術,是衛裕峰得力的左右手,因此派他前往探查。

        展義堂裡,氣氛嚴肅。

        「你說凌霄谷有人在練私兵和屯積兵器?」衛裕峰對此結果感到十分震驚,因為練私兵和屯兵器全部導向了一種可能——叛變。

        陳善泰眼神微閃,「屬下潛入之後,聽到他們提到了一個人……」他頓了頓,欲言又止。

        秦風淡淡的問道︰「莫不是奇親王?」

        陳善泰點了點頭,「先生說的不錯,正是奇親王。」

        三皇子李令辰為淑太妃所出,在先帝還在世時,受封為奇王,新帝登基後,加封為奇親王,與二皇子一樣,都小了新帝一歲。

        淑太妃家族勢力龐大,與皇太后足以抗衡,也因此當年的太子之爭,兩個女人爭得頭破血流,最後還是立了皇后嫡出的李令日為太子,也就是如今的大雲朝國君。

        秦風沉吟道︰「看來,奇親王一直沒有放棄他的大位之夢……或者應該說,淑太妃一直沒有放棄她的垂簾聽政夢。」

        褚練雲道︰「問題是,夏侯大人為何將奇親王練私兵的所在地地圖藏在了夜明珠裡?」

        衛青馳心裡一動,「夏侯大人是否正是發現了此事,所以遭遇不測?」

        宋忻龍不解道︰「難道奇親王讓孫家在大婚之日交出悅音姑娘,孫家就乖乖交出了嗎?這不合理吧?」

        秦風道︰「我看此事還是得要回去京城才能就近調查,咱們全然不知京城此刻的狀況,言武一人在京城也難以辦事,在這裡議論再久也無濟於事。」

        「不錯,是需要回京一趟!」衛裕峰點頭道︰「青馳,為父有皇命在身,不得擅離,你與練雲、忻龍、善泰一起護送悅音回去京城,再連同言武,暗中調查夏侯家之事,尤其是孫家與奇親王,需得密切觀察他們的動靜。」

        衛裕峰巴不得親自陪同夏侯悅音回去京城,將一切弄明白,可現實並不是他想怎麼做便可怎麼做,他是鎮守邊關的大將,若沒皇命便隨意回京,會召人誤會,加上他的妻子又是大齊長公主,更加需要謹慎,不能讓有心人拿他和齊國勾結什麼的亂做文章。

        夏侯悅音適才仔細聆聽,也聽出些眉目來,不像之前的一知半解。

        如今她有了原主的記憶,對夏侯家的存續也有了使命感,而且,她也勢必要回到京城才能找部孫磊中請求下堂,對衛裕峰的安排自然沒異議。

        事不宜遲,眾人定於三日後出發。

        魏纖懿得知他們要去京城後,立即表示她也希望同去,她說想起來有親人在京城,想去尋訪那親人是否還在,若還在,她便可以投靠,不必再麻煩將軍府了。

        她說得合情合理,旁人也沒反對的理由,若是不讓她同行,她自己上路,一個姑娘家若出了什麼事,他們也會內疚。

        於是,回京的人就這麼定下來了,衛青馳、褚練雲、宋忻龍、陳善泰、寄安、夏侯悅音、妙蓉、魏纖懿、菊青。

        路途遙遠,不方便帶著憨吉,夏侯悅音將憨吉託付給小梅照顧,承諾她一定會再回來接憨吉。

        三日後,輕車簡從,衛青馳等人由將軍府出發,分乘兩輛馬車上路了。

*             *             *

        京城,威武大將軍府。

        衛青馳突然暗中回府,將大總管程伯嚇了老大一跳。

        「少爺怎麼回來了?怎麼沒先通知老奴一聲?是不是大將軍出了什麼事?」程伯緊張的問道。

        衛青馳笑了笑。「您莫著急,是父親讓我回京辦事,事出突然,沒來得及知會程伯。」

        程伯這才鬆了口氣,目光落到其他人身上,不禁問︰「這幾位是——?」

        寄安、褚練雲等人皆來過京城,也都住在府裡,他全認得,他問的是四個同行的面生姑娘。

        衛青馳先介紹魏纖懿。「這是魏姑娘和她的丫鬟,魏姑娘是來尋親的,您給魏姑娘安排一輛馬車吧,好方便她出去尋人。」

        程伯點了點頭,「老奴明白。」

        衛青馳轉而介紹夏侯悅音和妙蓉,「這兩個是我的丫鬟,母親派來伺候我的。」

        夏侯悅音不能暴露身分,這是他們事先套好的說詞。

        程伯恍然大悟的點了點頭。「少爺是該有人伺候,跟少爺同齡的人都當爹了,少爺還孤家寡人一個,難怪夫人要擔心了。」

        衛青馳失笑道︰「程伯,不是您想的那樣。」敢情程伯是把她們當成他母親安排的暖床小婢了。

        程伯自顧自的說道︰「老奴省得,老奴會將兩位姑娘安排在星月軒裡,讓她們方便伺候少爺。」

        衛青馳苦笑一記,有理說不清,他就不解釋了,省得越描越黑。

        一路風塵僕僕,眾人用過晚膳之後各自休息,程伯因為誤會夏侯悅音和妙蓉是少將軍的女人,因此給她們安排了特別大的寢房,還安排了粗使丫鬟伺候,兩人睡得很舒服。

        翌日一用過早膳之後,言武、褚練雲、宋忻龍、陳善泰便分頭出門了,他們各有各自要盯的人和要辦的事。

    魏纖懿因為是聲稱回來尋親的,程伯又給她安排了馬車,還派了個小管事給她差遣,幫她帶路,因此她也不得不出門假裝尋親。

        衛青馳帶了夏侯悅音出門,讓她戴上帷帽,方便在外行走。

        他們首先到了位在靜書坊的夏侯府,這一帶均為達官顯貴的官邸,距離威武大將軍府也不遠。

        夏侯悅音杵立在大門前,門上的封條很是刺目,高大綿延的青磚牆幾乎看不到盡頭,便能知道這不是尋常的百姓人家,還可以看到裡面的參天古木,更是有深宅府門的氣勢,原主自小到大的記憶到了夏侯悅音腦中,她不由得眼眶一紅,很是感傷。

        自從她有了原主記憶之後真的不同了,她是打從心底掛念她爹娘和其他人,她認同了她是這個家的女兒。

        「別傷心了。」衛青馳緊緊的握住了她的手。「相信我,我一定會為夏侯大人洗清罪名。」

        夏侯悅音拭了淚,點了點頭。「我相信你,衛大哥。」

        兩人離開靜書坊,到了京城大街上,衛青馳隨意找了間茶棧要讓夏侯悅音平復心情,順便歇歇腿。

        兩人在臨窗的位子坐下來之後,夏侯悅音卻是一震,有個衣冠楚楚、儀表堂堂、穿銀色錦緞衣袍的少年正在逗個少女開心,他腰繫玉帶,手持白玉摺扇,臉上帶著笑,眼睛裡神采飛揚,而那少女梳著垂鬟分髯髻,插著珊瑚簪子,十分青春洋溢,她明媚若朝陽,淺笑吟吟,兼之笑靨如花,與她嫩鵝黃色的衣裙相得益彰。

        衛青馳奇道︰「怎麼了?」

        夏侯悅音垂下頭,壓低了聲音。「衛大哥,我看到孫磊中和梁冬穎了。」

        一個是她此時名義上的夫君,一個是她的閨中好友,他們兩個怎麼會在一起,而且還狀似悠閒的喝茶?她生死不知、下落不明,而她的夫君還有心情跟她的好友喝茶?實在叫人看不下去。

        她想起身去來個正面對決,「我現在就去問問成親那夜是怎麼回事。」

        衛青馳閃電般按住了她的手。「莫要打草驚蛇,等他們要走時,咱們再跟著他們。」

        夏侯悅音又坐了回去,約莫過了半個時辰,談夠心的兩人終於起身了,衛青馳和夏侯悅音由後跟上。

        孫磊中和梁冬穎又在街上逛了好一陣子,兩人有說有笑,只差沒手拉手了,怎麼看,都像一對熱戀中的情侶。

        衛青馳和夏侯悅音不動聲色的跟著,孫磊中總算送梁冬穎回到同在靜書坊的梁府。

        與梁冬穎道別後,孫磊中便回到了位在寧安坊的孫府,一路哼著歌,腳步輕快,誰也不會相信他是一個妻子失蹤的有婦之夫。

        夏侯悅音忍無可忍地道︰「我們家被查封了,我都失蹤了,他還這樣開心,還當梁冬穎的護花使者,他就不怕受人議論嗎?」

        衛肯馳不置可否的說道︰「讓情字給沖昏了腦子的人是不會想那麼多的。」

        夏侯悅音眉頭又皺上了,「衛大哥,所以你也認為他們兩個互相傾慕?」

        衛青馳撇了撇唇。「瞎子都看的出來。」

       「太好了,真是太好了。」夏侯悅音咬牙切齒的說道︰「這會兒,我真要感謝孫磊中的無情,如此一來,我要下堂求去容易多了,不過,他的無情也太過可恨,竟在我家落難時背棄了我,還有那個梁冬穎,曾說要做相伴一生的好姊妹,卻和孫磊中暗通款曲。」

        衛青馳心情倒是很不錯,孫磊中如此作為,叫人不齒,悅音百分之百是他的了。

        衛青馳和夏侯悅音各有心思,一路無語的回到了將軍府,一直回到星月軒的暖閣裡,夏侯悅音這才摘掉帷帽,仍是一臉的氣不過。

        她就算有了原主的記憶,對孫磊中也產生不了半點感情,她是在為原主抱不平,遇人不淑啊,所託非人,孫磊中不在意她的死活跟梁冬穎搞在一起了嘛。

        「怎麼了姑娘?」妙蓉連忙給兩人倒茶。

        夏侯悅音一口喝乾了茶,並沒回答妙蓉。

        衛青馳叮囑道︰「明日咱們上孫家去探個虛實,所以悅音,你千萬不要輕舉妄動,不可以意氣用事跑去找孫磊中,知道了嗎?」

        夏侯悅音不甘不願的點了點頭。

        衛青馳又嘆了口氣道︰「我明白你現在的心情,你若有氣沒地方發就去廚房做菜吧!我已經跟程伯說過了,你隨時可去用大廚房。」

        衛青馳走後,妙蓉便急急問道︰「真是急死奴婢了,究竟是怎麼回事,姑娘臉色怎麼這麼難看?求求姑娘也告訴奴婢吧!是打聽到什麼不好的消息嗎?」

    夏侯悅音覺得這是讓妙蓉站在她這邊的好機會,便一股腦的將白天在街上看到的都告訴了妙蓉,這下子,妙蓉不會再說她是孫家少奶奶那種煩人的話了吧?

        妙蓉很是震驚,「姑娘當真……當真看到姑爺和梁姑娘很開心、很親密的在一起?」

        「我騙你做什麼?衛大哥也看到了。」說完,她又糾正道︰「還有,不許再叫那小子姑爺,他不配,就叫他姓孫的即可。」

        妙蓉吞吞吐吐的道︰「其實……有一事奴婢沒有說。」

        夏侯悅音淡然的看著妙蓉,「你說吧!我什麼都能承受。」

        妙蓉潤了潤唇,欲言又止地說︰「奴婢有兩回在咱們府裡看到姑……那姓孫的和梁姑娘從暗處走出來,梁姑娘的髮髻還凌亂了,臉色也微微的紅,可奴婢並沒有想太多,因此就沒告訴姑娘。」

        夏侯悅音冷笑,他們這麼大膽,居然敢在她府裡亂來?原主究竟是多沒用,讓他們看輕到這等地步?不要緊,她都會討回來,她會替原主討回來的!

*             *             *

    翌日,衛青馳帶上一份厚禮壽訪孫家,夏侯悅音扮做了他的小廝,陳善泰幫她易容,誰也認不出她來,從外表看,只是個弱的少年。

        孫雍淳對這個不速之客很是意外,衛青馳品階雖然不高,但其身分特殊,其母乃是大齊長公主,在朝廷有舉足輕重的分量,他還是見了衛青馳。

        下人送上了上好的茶,兩人客套一番,還未落坐,衛青馳便先打探孫磊中人在哪裡。

        「孫公子可在府裡?若是孫公子在,青馳想順道見一見孫公子。」

        孫磊中最好不在,悅音才方便行事,若在,便要把他叫出來困住他。

        「不巧,小兒去城郊訪友了,怕是要傍晚才會回來。」

        衛青馳遺憾地道︰「那太不湊巧了。」

        兩人坐了下來品茶,孫雍淳拿起杯盞抿了一口,才客套道︰「衛少將軍何時回京的?竟想到要來拜訪老夫,令老夫受寵若驚。」

        衛青馳微微一笑,「青馳乃是奉父命而來,唐突之處,還請孫大人多多包涵。」

        「奉衛大將軍之命而來?」孫雍淳不動聲色。「怎麼說呢?」

        衛青馳斂起了笑,說道︰「家父聽聞至交好友夏侯大人出了事,夏侯姑娘下落不明,夏侯府也被封了,因此讓青馳回來將事情弄個明白。」

        孫雍淳嘆了口氣,「衛大將軍與夏侯大人交情匪淺,難怪會擔憂了。」

        「孫大人可知這究竟是怎麼一回事?」衛青馳直言無諱地道︰「聽聞夏侯姑娘失蹤那日正是與令公子的大喜之日,夏侯姑娘何以在大喜之日由孫府失蹤了?」

        夏侯悅音拉長耳朵聽著,想聽這老狐狸怎麼解釋。

        「當日之事,至今仍是一個謎。」孫雍淳沉重地說道︰「當日禮成之後,悅音被送入洞房,掀了蓋頭之後,小兒便出去敬賓客了,直到賓客散盡,小兒再度回到新房時才發現悅音,她的貼身丫鬟都不見了,當下府裡便亂了套,老夫讓所有人去找,卻是四處遍尋不著,我們不斷派人在找尋悅音,可直到今天,仍是音訊全無,實在叫人憂心不已。」

        衛青馳點了點頭,「聽起來確實匪夷所思,竟然有人能神不知鬼不覺的從孫府將兩個人帶走而無一人察覺,看來孫大人府上要加強守衛了。」

        孫雍淳乾笑了一聲,「衛少將軍說的不錯,確實要加強守衛,若是侍衛裡有衛少將軍這樣的人才,便不會發生如此荒唐之事了。」

        衛青馳嘴角勾起了一道冷漠的弧度,「那麼,孫大人對夏侯大人究竟犯了何事?是否有所了解?」

        孫雍淳沉吟道︰「老夫也極盡所能的在探聽,畢竟除了長年的同僚情誼,我們如今也是兒女親家了,可老夫只知道是與一宗巨額的貪墨案有關,其餘的便探聽不出來了。」

        衛青馳故意說道︰「以夏侯大人的為人,不可能會去貪墨。」

        孫雍淳卻是高深莫測地說道︰「人心難測,人心難測啊,當初老夫也是敬重夏侯大人的人品,兩家人又相熟,便動了與其結兒女親家的念頭,想不到如今卻害得我兒進退兩難,岳家人落了難,悅音又下落不明,涉及到重罪,他又不能明著幫忙,實在難為了他。」

        「哎喲……」夏侯悅音突然低低呻吟了一聲,做出一臉焦急樣,對衛青馳附耳道︰「少將軍,小的內急……」

        她雖然是低聲,但聲音剛好讓孫雍淳聽到了,他示意一旁的下人領夏侯悅音去方便。

        夏侯悅音隨著對方出了正廳,左彎右拐,經過好幾道回廊,總算到了茅房,夏侯悅音故意在裡面唉唉叫,憋著聲音痛苦揚聲道︰「外頭的小哥,您先回去當差吧!我肚子一陣一陣絞痛,怕是一時半刻不能出去了,我方便好了再自個兒回去廳上!」

        「那好吧!」那下人也不想守著茅房聽人拉屎,便從善如流的走開了。

        一會兒,夏侯悅音悄悄由茅房出來,確定沒人後,她一溜煙的朝孫雍淳的書房而去。

        孫府原主自小廣經常來走動,對府裡各處了若指掌,避開了下人比較多的地方,由僻靜之徑到了書房,因為這書房若沒有孫雍淳的命令是無人敢隨意進去的,所以根本沒人看守。

        她順利的潛進了書房,深呼吸幾口氣,目光梭巡四周,正廳裡的衛青馳會負責拖住孫雍淳的時間,她要定下心來,不要慌,不要急,要把想找的東西找到才可以。

        她拿出陳善泰給她的百變萬用鎖,打開了上鎖的抽屜,正因為書房裡重要物品都格外細心的上了鎖,所以無人看守,如今反倒給了她翻找的機會。

        抽屜裡的文件眾多,她從懷裡取出衛青馳交給她的複印紙,這是軍營裡才會用到的東西,一般人是不會有也不會知道的,多半用在竊取敵方的軍機時,用法很簡單,只要將複印紙蓋在要複製的文件上面,再用紙鎮之類的東西壓過去便行,文件上的文字圖樣便會被複製下來了。

    她複製了抽屜裡所有的文件和地圖,再將文件歸位,用百變萬用鎖上鎖,這鎖之所以名為百變萬用,便是因為它可以開任何鎖,也可以上鎖。

        夏侯悅音出了書房,又轉而潛進了孫磊中的房間,看他和梁冬穎那番情意深深的模樣,兩人肯定有些定情之物或者書信往來。

        果然,她找到了梁冬穎寫給孫磊中的情書,上面字字句句都表明了這段感情是郎有情、妹有意,纏纏綿綿到天邊……真是去他的!

        前世她便是被小三介入,讓她十分痛苦,如今原主也被小三介入了,幸好原主已死,不必承受這份痛苦。

        她相信是原主在冥冥之中保佑她,才會讓她順利的取得證據,待她為夏侯家平反之後,她會將原主的父母當自己的父母一樣,好讓原主暝目安息。

        而若是原主是與她交換了身子,穿越到了現代她的身子裡,她也希望原主能與般,代替她孝順她的父母,如此想,她心裡也踏實多了。



【第十八章】  終於成為下堂妻

        梁冬穎一身淺粉的錦緞衣裙,裙上以銀線繡的百花齊鳴栩栩如生,在她走動間形成美麗的花海,她的肌膚白皙如雪,鵝蛋臉上揚著微微的笑意,略施薄妝便顯得水靈靈的,正是青蔥粉嫩的年紀,自然是人比花嬌。

        孫磊中看著梁冬穎移不開眼,他們今日選擇在七彩園的拱橋下幽會,兩岸綠樹成蔭,縱然園裡萬紫千紅、花木繁多,卻怎麼也比不上梁冬穎嬌美的容顏。

        想到每每在他身下嬌啼的梁冬穎身子是那麼嫵媚動人,他心裡一熱,由衣襟裡取出一個小巧錦盒,打開露出裡頭那一只疊翠百蝶手環。

        梁冬穎一看,目光驚喜,想到這是情郎要送她的禮物,又粉頰飛紅,兩人之間頓時洋溢著一股暖烘烘春天般的氣息。

        「穎兒,昨日到鳳城,見到這只手環極是襯你,沒多想就買回來了,你戴看看大小合不合適。」

        梁冬穎驚喜不已,「這真的是要送我的嗎?」

        「自然是了,不送你還能送誰?」孫磊中執起心上人的小手。「我幫你戴上。」

        梁冬穎笑容柔美,嗓音婉轉地道︰「好。」

        手環像是為梁冬穎量身打造的一般,大小適中,又特別襯她雪白的肌膚,梁冬穎越看越喜歡,喜孜孜的輕撫著。

        驀地,她悄然抬眉,「磊哥哥,那件事,你跟伯父伯母提了沒有?」

        「尚未……」孫磊中吞吞吐吐。「我身邊的大丫鬟懷了身孕,府裡有點鬧,不是提你的事的時候。」

        梁冬穎臉色一變,一陣氣苦。「你說我將身子交給你,你便不會再碰別的女人,如今又讓身邊的大丫鬟懷了身孕,我要怎麼相信你,怎麼將終身託付給你?這手環,不要也罷!」

      她說著便要將手環取下,孫磊中連忙包住她的手阻止。

        「穎兒!你先別氣,那日我喝醉了,根本不知道,那丫頭來伺候更衣,我以為是你,一時不察……」

        縱然情有可原,可梁冬穎還是餘怒難消,「那現在怎麼辦?」

        孫磊中小聲地道︰「如今悅音失蹤,她還是我的元配妻子,若丫鬟有孕之事傳出去,怕會損及孫家名聲,母親正在設法封住那丫鬟的口,你的事,恐怕得延些時候再提了……」

        梁冬穎咬牙切齒的說道︰「可肚子裡那個不等人,等肚子大起來,便人盡皆知了,你覺得我爺爺和父親會讓我給你做妾嗎?」

        孫磊中連忙哄道︰「當然不是妾,你是我的心肝寶貝,我怎麼捨得讓你為妾,而且你是什麼身分,當然不能為妾……」

        梁冬穎不太高興的嘟囔,「不然你想怎麼樣?」

        孫磊中好聲好氣的安撫道:「當然是娶為平妻了,平妻與正妻沒差多少,都是妻……」

        「怎麼會沒差多少?」梁冬穎可不是傻子,氣惱地叫道︰「你的元配夫人只有一個,就是悅音,平妻能與正妻相提並論嗎?」

        「當然不能!」

        一個令他們感到熟悉的聲音橫空冒了出來,兩人同時一愣,夏侯悅音帶著淺淺笑容從拱橋後現身了,後頭還跟著一個疵礎帽、看不到真容的頎長男子。

         孫磊中、梁冬穎都嚇了一大跳,孫磊中甚至踉蹌得差點跌倒,梁冬穎連忙扶住他,他眼神慌亂的看著夏侯悅音。

         「悅、悅、悅音……你何時在那裡的?不不,你、你何時回京的?」

        「回京?」夏侯悅音挑了挑眉。「你怎麼知道我人不在京城裡?」

        孫磊中再度怔住,他回過神來,裝出理所當然的語氣說道︰「肯定不在啊,若是在,我爹派出去的人馬怎麼會找不到你?足見你是離開京城了。」

        夏侯悅音眼眨也不眨的盯著孫磊中,「你老實說,是不是你們把我和妙蓉送到京城之外?我們醒來時,並不在京城裡。」

        孫磊中有絲慌亂,他強做鎮定地道︰「悅音,你在胡說什麼,新婚之夜你不見了,我也很焦急,我爹派了人馬到處找你,你可不要含血噴人。」

        夏侯悅音逼近了一步,瞇了眼,「你是說,我為何會從新房裡不見,你也不知道?」

        孫磊中退了一步,很堅定的點了點頭,「對!我不知道!我真的什麼都不曉得!咱們的親事是我爹定下的,成婚的日子是我爹安排的,我哪裡會知道你為何會在新婚之夜不見?」

        夏侯悅音恨恨道︰「你還真敢撇得一乾二淨,那你說說你們剛才講的是什麼鬼話?梁冬穎與你私通,懷了你的孩子?」

        孫磊中臉上一陣青一陣白,說不出話來。

         梁冬穎怯生生的開口道︰「悅音,你不要怪磊哥哥了,都是我不好,全是我的錯。」

        夏侯悅音驀地轉頭瞪著她,「你當然有錯!」

        梁冬穎嚇得心肝亂顫,她揪著衣襟,眼神驚慌,「悅音……你……你要做什麼……不、不要嚇我……」

        「我偏要嚇你,你要如何?」夏侯悅音臉色沉了下來。「虧我把你當好姊妹,你卻趁我家遭難,我生死不明時搶走我的夫君,如今還懷了我夫君的孩子,你對得起我嗎?你良心被狗吃了?不,狗都會嫌你的心腥,不屑吃!」

        梁冬穎臉色瞬間煞白,「我不是……真的不是你家遭難才這樣……我……我原來就喜歡磊哥哥……可孫伯父要磊哥哥娶你……」

        夏侯悅音面無表情的說道︰「所以我家遭罪了正好,我失縱了正好,我若死了更好,磊哥哥就可以娶你了,是不是?」

        梁冬穎的淚水漸漸彌漫了眼眶,「不不,悅音,我真沒那麼想過,我很擔心你,我天天在跟佛祖祈求你平安無事,我很怕你會出事,也怕伯父伯母會出事……」

        夏侯悅音眼裡滿是不屑,「你騙誰?貓哭耗子假慈悲!事到如今我都撞破你們的私情了,你還要演好人!」

        孫磊中於心不忍,囁嚅道︰「是真的,悅音,你不要再罵穎兒了,她真的很擔心你……」

        夏侯悅驀然似笑非笑的看著他們倆,「擔心我還能跟你私通?擔心我還能在此跟你幽會?」

        孫磊中面色如土,梁冬穎臉色灰敗,兩個人都被堵得說不出話來,夏侯悅音趁勢拿出一張紙來。

        她有備而來,帶了梁冬穎寫的情書,原是打算若孫磊中矢口否認,她就要出示證據逼他就範,現在是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功夫,聽見了他們的私密情事,兩個人連孩子都有了,情書派不上用場,真是老天都在幫她。

        「廢話少說,我們和離吧!」她從袖袋裡掏出另一份信紙和印盒丟給孫磊中。

        孫磊中接過那張紙,打開一看,竟是一份已經寫好的和離書,不禁錯愕的道︰「悅音,你說什麼?」

        夏侯悅音滿眼的不耐煩。「你耳背啊!我說我們和離,蓋指印,立即,馬上!」

        「和離嗎?」孫磊中確定了她的意思之後很是驚慌。「可是——可是——這種事不是我能決定的……要跟我……我爹商量……」

        「你不能決定,誰能決定?」夏侯悅音不給他思考的時間,威脅道︰「如果你現在不蓋指印,我就去告官,告你們私通,梁冬穎肚子裡的孩子就是最好的證據!」

        梁冬穎臉色煞白,「磊哥哥……」

        「我蓋!我馬上蓋!」孫磊中克難的趴在地上,打開印盒,很快蓋了手印,蓋好後,他一骨碌的爬起來,膝蓋都髒了。「蓋好了,已經蓋好了,你不要去告官……」

        夏侯悅音奪過那紙和離書,看了看,很是滿意的摺好,收入衣襟裡。「從此之後,男婚女嫁,各不相干,你們想怎麼樣就怎麼樣吧,我懶得理你們這對狗男女。」

        兩人默不作聲,由著她罵。

        「對了,你們知道我現在是官府的通緝要犯吧?若你們還有一絲絲良心,就不要說見過我,我只想隱姓埋名的過日子。」

        兩人連忙點頭如搗蒜,「那是自然!那是自然!我們不會對別人說的!」

        梁冬穎甚至火速將身上所有值錢的首飾都卸下來,用絹子小心包好,一股腦的塞到夏侯悅音懷裡。

        「悅音,這些你拿去變賣應急吧!跑路需要盤纏,我身上只有這麼多,若你還需要銀子,我可以回去取給你……」

        夏侯悅音見她說得情真意切,彷彿良心發現了,想著不要白不要,便替原主收下了,當成精神補償金。

        她把首飾包遞給帷帽男子,「衛大哥,這太重了,你幫我收著。」

        和離書都到手了,衛青馳沒必要再隱瞞身分,他摘下了帷帽,替夏侯悅音將金飾收好。

        「衛青馳?」孫嘉中頓時臉色一變,眼中迸出不敢置信。「你、你為何在此?」

        衛青馳淡淡的看了孫嘉中一眼,說這家伙是情敵,他都要看不起自己了,「家父是夏侯大人至交,我護送悅音來京城不是理所當然之事嗎?」

        夏侯悅音補刀道︰「是啊,哪像某人,都拜過堂了還棄我於不顧,衛大哥可比某人有情有義太多了。」

        「衛大哥?悅音?」孫磊中不理會她的嘲諷,只狐疑的看著他倆。「你們兩人是何關係?不是普通關係吧?」

        衛青馳興趣缺缺的說道︰「是何關係又與你何干了?你管得著嗎?」

        孫磊中卻是氣急敗壞,「衛青馳,你這小子,讓鳳姑娘傷心,又來招惹悅音……」

        鳳姑娘?夏侯悅音看著衛青馳。

        衛青馳臉色一正,「孫磊中,造謠也有個限度,衛某從不識得什麼鳳姑娘。」

        孫磊中理直氣壯道︰「難道不是嗎?鳳姑娘有意招你成為入幕之賓,你卻拒絕了,若不是你,我、我早就能一親芳澤……」

        衛青馳嘖嘖兩聲,「想不到一件區區小事,你竟記到如今,看來對於不能成為鳳姑娘的入幕之賓,你是深引為憾。」

        梁冬穎急急問道︰「什麼鳳姑娘,那是何人?」

        「媚香樓的花魁。」孫磊中心有不甘的說道︰「我都預定了好久,好不容易輪到我見鳳姑娘,可那一日她居然因為在茶館裡見到這家伙——」他指著衛青馳,撇了撇唇說道︰「對這家伙一見傾心,邀這家伙到媚香樓過夜,這家伙當場拒絕,弄得鳳姑娘沒臉,連生了一個月的悶氣,不見客。」

        夏侯悅音用看白痴的眼神看了孫磊中一眼,幸好她不必嫁給他,嫁給這種白目真是災難。

         「磊哥哥!」梁冬穎一臉的惱怒,氣急敗壞的問道︰「你不是說不會再上煙花之地了嗎?還眼巴巴的排著隊要去跟個娼妓見面!」

        「那是三年前的事了,我現在又沒去,你鬧騰什麼?」孫磊中又極不苟同地反駿︰「再說,鳳姑娘才不是娼妓,你不知道她多有才華,色藝雙全……」

        「真是看不下去。」夏侯悅音搖了搖頭。「衛大哥,我們走吧!」

        兩人走遠了幾步,就聽得梁冬穎在後頭喊道︰「悅音!你去找我爺爺吧!我爺爺對我和磊哥哥的事什麼都不知道,他一直在設法救夏侯伯父……對不起,我是真的當你是好朋友、好姊妹,沒想到事情會變成這樣……對不起……」

*             *             *

        和離書攤在衛青馳書房的桌上,夏侯悅音只差沒拿起來親一親了,她終於恢復自由身了。

        衛青馳將她擁入懷裡,認真無比地說︰「待事情水落石出,夏侯大人被釋放之日,我便上門向你提親。」

        夏侯悅音淺淺一笑。「等你提親。」

        衛青馳低頭吻住了她的唇瓣,這一吻的滋味格外不同,她的身上不再有孫家人的標簽,他們的感情不再見不得光。

        兩人分開後,夏侯悅音問道︰「衛大哥,你看那些證據要拿給梁大人嗎?我倒是相信梁冬穎的話,也相信梁大人的為人。」

        衛青馳沉吟,「雖然我也信得過梁大人,不過,眼下孫磊中和梁姑娘有了孩子,勢必要糾纏在一起了,兩家日後也會是親家,若是咱們去找梁大人,將來他會為難,所以比起梁大人,還是郭大人為好。」

        「郭大人嗎?」夏侯悅音點了點頭。「事不宜遲,咱們快去找郭大人!」

        原主的記憶中,郭慶同郭大人是廣陽殿大學士,是三朝重臣,與夏侯邑禮也有交情。

        衛青馳明白夏侯悅音急著營救父母,卻不得不勸阻道︰「郭大人那裡,我自己去就行了,你還是少出府為妙,免得被人察覺了。」

        夏侯悅音點頭,抿唇一笑,「那有勞你了,衛大哥,我在府裡煮一頓好吃的等你回來。」

        衛青馳摸了摸她的臉頰,露出一抹笑意,「這正是我想聽的話。」

        兩人出了書房,卻好像見到有抹人影飛快的走開。

        「衛大哥,剛才這裡好像有人?」

        衛青馳不以為意,「應該是寄安要找我,聽到屋裡有人聲便先離開吧。」

        夏侯悅音於是也沒追問,送他出了院落。

        之後,她一頭鑽進了廚房,大廚房裡面的廚娘等人都以為她是衛青馳的奴婢,要來給少爺做晚膳,連忙把她要的食材找出來,幫著她清洗食材,給她打下手。

        衛青馳回府時,正好一頓香噴噴、色香味全的飯菜上桌了。

        夏侯悅音忙將他拉到一旁問他,「郭大人怎麼說?」

        衛青馳道︰「郭大人看了證據,神色很是凝重,他說還有許多事需要釐清,可能得花幾日時間,他會暫時告假去調查,若他查明了,便會向皇上稟報此案。另外,郭大人要我轉告你,若夏侯大人是受人算計,他絕不會讓夏侯大人蒙受冤屈,讓你好好保重,全家定有團聚的一日。」

        夏侯悅音大大的鬆了口氣,原主的記憶中,郭慶同大人為人正直清廉,看不過不公不義之事,一身的傲骨,因此與夏侯邑禮十分投契,是可以信賴之人。

        解決了心頭大事,兩個人都有無事一身輕之感,進了府裡的梅廳。

        出去辦事的言武、褚練雲、宋忻龍、陳善泰都分別回來了,圍坐在桌邊等著用膳,還有一個不請自來的魏纖懿,坐得很是優雅,彷彿被邀請來似的。

        夏侯悅音不介意她一塊兒吃,反正相處的時日也不會太多了,等夏侯家平反,她便會回家去,而魏纖懿若是找到她的親人也會離開,相識一場,也是緣分。

        寄安、妙蓉在幫忙擺碗筷,程伯一直在一旁看著,不由得嘖嘖稱奇道︰「妙音姑娘年紀輕輕,真是好手藝啊!」

        夏侯悅音化名妙音,跟妙蓉差不多,叫起來不顯眼。

        夏侯悅音甜甜一笑,「程伯一塊兒來嚐嚐,看看我做的菜及不及格。」

        程伯嚇得連連搖手。「我怎麼能與少爺同桌共食,不可,萬萬不可!」

        衛青馳笑了笑。「程伯,您就坐下吧!妙音喜歡有人吃她做的菜,越多人吃,她越開心。」

        褚練雲也笑道︰「程伯,妙音姑娘的手藝在邊關是出了名的,不吃是您的損失。」

        程伯小心翼翼道︰「那……那老奴就僭越了。」

        程伯又誤會了,誤會他家少主是在討寵婢高興,所以他才會勉為其難的坐下。

        衛青馳又道︰「寄安、妙蓉、菊青,你們三人也坐下。」

        妙蓉原是很守主僕分際的,可她現在扮演的是衛青馳丫鬟的角色,也不得不聽令行事,坐了下來。

        見所有人都落坐了,夏侯悅音愉快地介紹道︰「今天的主食是藥膳粥,用了大量的蔬果和我自己調配的藥膳包熬煮,熱熱的更好吃,大家快嚐嚐吧!」

        一入口,所有人頓時都驚艷了,獨特的蔬果香配上藥材散發的清香,令人停不下來……

        夏侯悅音見他們每個人都吃得頭也不抬,笑咪咪地道︰「蒸魚也很新鮮哦!用了三種不同的酸甜水果和我自己調製的蒸魚醬,有層次,又解膩,保證能嚐到海鮮的原味。」

        沒一會兒,一盤清蒸魚已被分食光了。

        夏侯悅音微笑道︰「現在嚐嚐京醬蝦吧!大蝦已去鬚去殼,醬爆烹調,還有橙汁排骨也不容錯過,另外金沙水蓮、風味清醬雞、水果泡菜、皮蛋豆腐煲、燉螺肉,道道美味,飯後一杯熱茶,再來一片糖漬橙片,人間享受。」

        衛青馳唇畔浮起了微笑,「你像開食堂飯館的主人家似的。」

        魏纖懿難得贊道︰「妙音姑娘確實是好手藝,哪像我,連個粥都不會煮。」

        夏侯悅音對魏纖懿的贊美真有幾分受寵若驚之感,雖然魏纖懿早在邊關某一日開始便不再針對她了,可對她的態度也始終是淡淡的,今天不但不請自來,又開金口誇她,讓她直覺要下紅雨了。

        一頓飯大家吃得其樂融融,正在這時,有個小廝急急忙忙、趺跌撞撞的衝了進來,一臉的緊張急切。

        「大總管!不好了!有官兵進來了,守門的家丁擋也擋不住,將咱們府外團團圍住了——」

        他還沒說完,官兵便衝進了梅廳,他們手裡抓著一張畫相,對照之下,立即將夏侯悅音抓了起來,除了程伯以外,其他人都知情,他們在第一時間都不敢輕舉妄動,保持著沉默。

        「你、你們在做什麼?」程伯氣得跳腳。「你們知道這是哪裡嗎?這裡可是威武大將軍府!竟敢胡來搗亂,還不快放人!」

        一名捕快揚聲道︰「通緝要犯夏侯悅音,乃為重犯夏侯邑禮之女,即刻緝拿歸案!」

        程伯呆若木雞,彷彿被打懵了,「什、什麼要犯……」

        夏侯邑禮,那不是夏侯大人嗎?妙音姑娘是夏侯大人之女?這是怎麼回事?

        一名捕快走到臉色鐵青的衛青馳面前,嘿嘿兩聲說道︰「有人密報通緝犯夏侯悅音藏身在此,我們只是公事公辦,相信衛少將軍是明白人,不會為難我們,要不然這藏匿通緝要犯可也是一等重罪。」

        宋忻龍走過去揪住那捕快的衣襟,不爽地道︰「你現在是在威脅我們少將軍嗎?」

        「豈敢、豈敢……」

        「放開他。」衛青馳聲音格外低沉。

        宋忻龍心不甘情不願的重重一甩,那捕快差點跌出去,他連忙穩住身子,站穩後,他又心有不甘的說道︰「天子腳下,天子犯法與庶民同罪,可下官萬萬想不到捉拿一個通緝要犯是那麼難的事,還要給人揪衣襟,莫不是以為抬出威武大軍將的名號就能大事化小、小事化無,保住人犯了吧?」

        衛青馳看著那說風涼話的捕快,臉上透著寒氣,疾言厲色地道︰「衛某只希望爾等記住一點,風水輪流轉,夏侯大人哪一日會無罪釋放,重回高位,誰也說不準,人前留一線,日後好見面,對夏侯姑娘最好客氣點,否則衛某保證你的官位不保!」

        那捕快心裡『咯』一下,直覺衛青馳說的沒錯,他忙收斂了囂張恣意的態度,「下官明白,下官絕不敢對夏侯姑娘無禮,只是請回去審問。」

        「衛大哥……」夏侯悅音軟軟的顫聲叫喚,害怕的淚水在她的眼眶裡打轉。

        前世她是個奉公守法的公民,警察局都沒去過,現在被這麼多帶刀的官兵押著,她腿軟了,想到古裝劇裡那些不見天日的天牢,還有不人道的刑求,拔指甲、烙鐵……她打了個哆嗦,害怕不已。

        衛青馳大步走到她面前,牽起她冰冷的手,看著她堅定地道︰「不要怕,我一定會救你出來。」

        夏侯悅音也知道事到如今,她是非要被押走不可了,因為她是通緝犯,衛青馳縱有再大的本領也保不住她,如果她堅持不走,反而連累了他,適才那捕快說了,他犯了藏匿通緝要犯的罪……

        想到這裡,她吸了吸鼻子,深吸了口氣,硬是擠出了一抹微笑,「我相信你,衛大哥,我會堅強,等你來救我。」

        她強顏歡笑的樣子讓衛青馳心疼不已,他故意揚聲說道︰「任何人敢動你一根頭髮,我都不會放過!我爹威武大將軍不會放過,我娘大齊長公主也不會放過!即便要動用一切,也會將動你之人碎屍萬段、挫骨揚灰!」

        那捕快抖了一下,陪笑道︰「少將軍,不會有那種人的,下官保證不會有那種人。」

        「姑娘……姑娘……」妙蓉淚如雨下,卻是無力改變現況。

        夏侯悅音被帶走了,衛青馳滿身上下都是寒意。

        「為何悅音在此的消息會走漏風聲?」他喃喃自語,第一個想到晚上才見過的郭慶同大人,不由得重重一拍桌子,「該死!」

        程伯又被嚇到了,「少爺……」他沒看過少將軍這樣……

        魏纖懿柔聲安慰道︰「衛大哥,悅音姑娘吉人天相,不會有事的。」

        菊青看著主子,心裡忐忑不安,加上適才吃得太飽,她覺得自己要吐了……

        妙蓉跪了下去,眼淚還是撲簌簌的掉,「少將軍一定要救我家姑娘,求少將軍救我家姑娘!」

        她還沒說完,衛青馳已經起身,飛快的消失在眾人眼前。

        宋忻龍目瞪口呆,「他這不是要去劫獄吧?」

        「什、什麼?」程伯睜大了眼。

         這個晚上,他老人家真是飽受驚嚇。

        另一邊,衛青馳夜訪郭府,渾身滿是寒氣,對郭慶同興師問罪。

        聽明來意,郭慶同怒不可遏,「老夫豈是會密告之人?」

        衛青馳見他臉色鐵青、嚴正否認,當下便知道自己錯怪了人,連忙深深作揖,「是青馳不察,情急之下,錯怪了大人!」

        見他道歉得十分有誠意,郭慶同這才舒緩了眉目,讓他落坐,沉吟半晌猜測地道︰「老夫認為,告密者必定在將軍府裡冷眼旁觀,衛少將軍是所愛之人被帶走,一時急昏了眼,才會沒想到。」

        衛青馳一愣,「大人……」

        郭慶同有些得意,「老夫雖然老了,並不眼花,很多事還是一眼便知。」

        衛青馳直接了當的承認了,「大人說的不錯,青馳確實心悅夏侯姑娘。」

        郭慶同對他這一點誠實很是欣賞,於是輕描淡寫地道︰「你先回去吧!老夫在府衙裡還算有點人脈,會讓人關照著夏侯姑娘,不會讓她受委屈。」

        衛青馳滿眼感激,起身又是一揖,「多謝大人!」

        告辭之後,衛青馳出了郭府,腦子裡一直在思索。

        告密之人在將軍府裡冷眼旁觀嗎?

        他驀然想到之前他和夏侯悅音議完事走出書房時,她說好像有看到人……

        他腦子裡浮現了一個人,一個今晚表現得不同於以往的人。

    不同於離開時的風風火火,他悄然回到將軍府,無聲無息的潛入了尚荷院,這是魏纖懿住的院子,屋裡傳來了不小的爭執聲。

        「奴婢都看見了,看見姑娘上了街,進了衙門……」菊青悲憤的喊道。

        她見魏纖懿行跡鬼祟,將自己包得密不透風,又不帶一人,且時間也晚了,她怕有什麼事才跟了去,卻看到魏纖懿進了衙門,當時她雖覺得奇怪卻也沒多做聯想,不料,晚上官兵便聞進來捉人了。

        夏侯悅音在她眼裡是個好人,對下人從不頤指氣使,做了什麼好吃的,還會叫他們一塊兒吃,她不懂魏纖懿為什麼那麼壞心眼,要報官將夏侯悅音抓走。

        當她知道夏侯悅音被抓走,有可能與夏侯大人一同問斬時,她內心糾結不已,這才忍無可忍的質問了魏纖懿。

        「住口!」魏縴懿低喝。「你是想叫人聽見不成?」

        「奴婢要去稟告少將軍……」

        「你敢?」魏纖懿惡狠狠地瞪著菊青。「你有證據是我去告密的嗎?我只是進了衙門要請衙爺們幫忙尋人,我是來尋親的,你不知道嗎?」

        菊青憤憤不平地道︰「奴婢不笨,奴婢都曉得,姑娘才不是來京城尋親的,姑娘也沒有在尋親,姑娘一心算計夏侯姑娘,不安好心……」

        「你這賤婢,給我閉嘴!」

        隨著魏纖懿的怒罵,呼巴掌的聲音傳來,衛青馳聽到這裡,他冷著臉甩袖離開。

        不久,程伯領著幾名粗壯的家丁來到尚荷院,這一大陣仗令魏纖懿頓時摸不著頭緒。

        「這大半夜的是在做什麼?不曉得本姑娘是你家少爺的貴客嗎?」魏纖懿端著架子說道,她自認是未來這座宅第的女主人,因此對下人從不假辭色。

        程伯面色黑沉,厭惡的看著她,「少爺有令,請魏姑娘離開。」

        魏纖懿抬起眼來,秀眉一皺。「你說什麼?再說一遍。」

        程伯眼睛眨也不眨的說道︰「少爺已經知道是魏姑娘到官衙告的密,少爺說小廟供不起大佛,所以請魏姑娘離開,以免日後我們也讓魏姑娘算計了。」

        魏纖懿驀然一陣慌亂,「我沒有!衛大哥是聽誰造謠的?誰在陷我於不義?是不是謝明珠那個死丫頭!」

        程伯眼神銳利,「有沒有,魏姑娘自己心裡清楚,少爺在京城還算有人脈,要打聽到是誰告密不是難事,真要對質,魏姑娘敢嗎?」

        魏纖懿打了個哆嗦,抿著唇沒說話。

        不錯,是她去告密的,當時她要去找衛青馳,卻在書房外聽到了他們的對話,對她而言無疑是晴天霹靂。

        夏侯悅音拿到和離書,成了下堂婦,而衛青馳卻要娶夏侯悅音?這與她預想的不一樣。

        在邊關時,她原已對夏侯悅音沒了戒心,可又多心的覺得衛青馳和夏侯悅音之間感情特別不一般,因此聽聞他們要來京城找真相,她才隨便謅了個尋親的理由,硬是跟了來,就是為了要監視他們,防止有什麼不該發生的事發生,壞了她做衛少夫人的計劃,沒想到,事情還是生變了……

        程伯把她的神色變化看在眼裡,心裡更加不齒,淡淡地道︰「少爺交代,魏姑娘當年到邊關將軍府時身無長物,只有一套青布衣衫,因此魏姑娘也不能帶走任何東西。」

        魏纖懿氣得身子搖搖欲墜,她瞪大了眼,不可置信的看著程伯,「我不信!衛大哥不會這樣對我,我要見衛大哥,我自己跟衛大哥解釋……」

        程伯眼神極冷,「少爺說見了魏姑娘會忍不住將魏姑娘碎屍萬段,這才派老奴來攆走魏姑娘,如何,這樣魏姑娘還堅持要見少爺嗎?」

        程伯使了個眼色,四名高大家丁做勢要將她架著離開,見狀,她憤憤然的喊道︰「不要碰我!我自己走!」

        她見菊青手足無措的愣著,沒好氣的斥喝道︰「還不走,杵著做什麼?」

        「慢著——」程伯一抬下顎。「菊青是我將軍府的人,原來是伺候夫人的,將來要回到夫人身邊,所以魏姑娘自己離開就好。」

        魏纖懿極度不是滋味,衛青馳竟然留下個奴婢,將她趕出去?

        菊青這才鬆了口氣,不由得哭了出來,她以為自己要流落街頭了。

        程伯安慰她道︰「你是忠僕,少爺都知道,等少爺要回邊關時,會將你帶回去。」

        魏纖懿恨恨的瞪了他們一眼,不想讓他們看扁,她抬著頭挺著胸,自己走出了將軍府。

        站在漆黑的大街上,懊悔和害怕這時才襲卷而來,她一直認為衛青馳是個濫好人,一副俠義心腸,什麼人都會幫助,沒想到他狠起來竟是這麼絕,是她看走了眼。

        她並不擔心她的出路,有醫術傍身,只要天一亮,找間醫館當坐堂大夫,憑她的醫術,很快就會賺得盆滿缽滿,只是可惜了衛青馳這個好對象,她鋪路鋪了那麼久,卻毀在夏侯悅音手上。

        將她趕了出來,他們也不會有好結果的,夏侯邑禮犯的可是通敵的大罪,她等著看夏侯悅音被斬首,說不定頭顱還會被掛在城牆上哩!

        想到這裡,她就一陣痛快,有心情尋覓今晚的落腳處,典當髮簪夠她住一宿了,去找間客棧吧!

        她順利找到了一間願意讓她用髮簪換食宿的客棧,洗了個熱水澡,睡了個好覺,還作了個美夢。

        夢中,她將她的醫術在大雲朝發揚光大,皇帝還御賜了天下第一妙手的金匾給她,意圖延攬她入太醫院,她又像前世那般受人推崇,受人敬重了。

        翌日,她精神飽滿地醒來,洗漱過後,用了早膳,直接來到京城最負盛名的醫館——回命堂。

        回命堂正在招坐堂大夫,但他們從來沒看過女大夫上門來應徵,見到魏纖懿,都暗暗議論起來。

        「誰是醫館的負責人?」魏纖懿站在館內,態度從容不迫,很自信地問道。

        一個白鬍子的老大夫走了出來,「我就是醫館的負責人,姑娘何事?」

        魏纖懿微微一笑。「這裡在招坐堂大夫是吧?我是來應聘的,不管什麼樣的病人,我都能看好,我的診金要別人的三倍,至於拆帳嘛,我七你三。」

        老大夫不怒反笑。「姑娘口氣這樣大,倒叫老夫好奇了。」

        魏纖懿無所謂地道︰「不信的話,盡管試試。」

        「好。」老大夫點了點頭,「裡頭正好有個來向老夫求診的病人,照老夫的診斷,已經沒救了,姑娘便去試試能不能治好。」

        魏纖懿揚起了唇角,「那有何難?」

        她進入診間,床上躺著一個面色如土的婦人,她坐了下來,先是診脈,而那老大夫也跟了進來,在後面目不轉睛的盯著。

        毛都沒長齊的黃毛丫頭無禮至極,還吹噓什麼病都能治好,他才不信。

        魏纖懿搭著那婦人的手腕,可是她卻摸不到脈象。

        怎麼會這樣?

        她不信,再次診脈,依然聽不出任何脈象。

        她蹙眉,驟然起身,「還有沒有病人?這婦人有古怪,脈象不對,換一個病人試試。」

        「那有何難?」老大夫冷笑,用她的話回她。

        回命堂裡,原來就有三十來個病人在排隊等著看診,魏纖懿逐一替那三十來人診脈,結果卻是一樣——診不到脈象。

        不消說,魏纖懿最後讓醫館童僕給轟了出去,警告她不許再上門生事,不然要報官!

        站在醫館大門前,她不可置信的伸出手來,迷茫的看著自己的雙手。

        她這是失去了醫術嗎?是嗎?

        她猛然想到她初來到這個世界,未睜開眼睛時,有個聲音在她耳邊回蕩,要她心存善念,莫要做惡,否則將自食惡果。

        她一直沒將那警告放在心中,更自信她又沒有殺人放火,哪裡稱得上是惡?可沒想到,她如今卻失去了她一直以來的依仗……

        現在怎麼辦?她身上唯一值錢的東西——發簪,已經當給客棧了,眼下她身無分文,又沒有了醫術傍身,她該怎麼辦?

        驀然,有個蓬頭垢面、衣衫襤褸的婦人讓人從對面的包子點心鋪打了出來,夥計破口大罵道︰「再敢來乞討,本小爺就打斷你的腿!」

        她打了個冷顫,彷彿看到自己未來的模樣……
作者: 丫不    時間: 2020-5-30 12:32 PM

本帖最後由 丫不 於 2020-5-23 12:12 PM 編輯

【第十九章】  沉冤得雪

        孫磊中風風火火的回到府裡,火急火燎的去書房找孫雍淳。

        孫雍淳嚴厲的瞪著幾乎是推開了門就跌進來的孫磊中,訓斥道︰「連路都走不好,能成什麼大事?」

        孫磊中還沒開口就被訓,很不開心,低聲嘟囔著,「兒子又沒想成什麼大事。」

        孫雍淳犀利的眼眸瞪向他。「沒出息,我孫雍淳怎麼會生出你這麼個沒出息的家伙?」

        孫磊中撤了撇唇,「我怎麼知道?」

        這回答讓孫雍淳用朽木不可雕的眼神看他,沒好氣地道︰「說吧!慌慌張張進來何事?」

        孫磊中哼道︰「悅音被捕了。」

        孫雍淳瞳孔一縮,眼神驟變。「你說什麼?」

        孫磊中嚷了出來,「我說悅音被官府捉走了!」

        孫雍淳眉頭緊蹙,「在哪裡被捉的?」

        「威武大將軍府,現在外頭傳得沸沸揚揚,都在猜這麼久以來,悅音是不是都藏在威武大將軍府裡,又說以衛大將軍和夏侯大人的交情,窩藏悅音也是極有可能。」

        「威武大將軍府?」孫雍淳挑了挑眉。「所以,悅音明明在威武大將軍府裡,那日衛青馳登門造訪時卻隻字未提?」

        他的心思在片刻間轉了又轉,如此一來,衛青馳那日登門便變得十分可疑。

        孫磊中吞吞吐吐地說道︰「事實上,兒子也見過悅音和衛青馳。」

        孫雍淳倏地看向兒子,「何時?你何時見過他們?」

        他囁嚅道︰「就是……白天,今日白天。」

        孫雍淳臉色一變,「在哪裡見到的?為何到現在才說?」

        他吞了口口水,硬著頭皮說道︰「在說那件事之前,兒子必須先說一件事……」

        孫雍淳死死瞪著他,「快說!」

        孫磊中小心翼翼的說道︰「就是……就是兒子和冬穎情投意合,已、已暗結珠胎……」

        「什麼?」孫雍淳氣得快吐血。「逆子!不知道咱們現在都在風口浪尖上嗎?你是不是瘋了?在這節骨眼上,你卻搞出這樣的事?」

        他低著頭為自己辯解道︰「兒子也是……也是情不自禁……」

        「去你的情不自禁!」孫雍淳終於忍不住破口大罵。「悅音還是你的元配妻子,現在是能情不自禁的時候嗎?若此事傳了出去,豈不是叫人將所有懷疑都指向咱們?」

         孫磊中小聲地道︰「已經不是了……」

         孫雍淳一凜。「什麼不是了?你不會是……」

         孫磊中毅然決然的點了點頭,「不錯!兒子已經給了悅音和離書,從此之後,男婚女嫁各不相干……」

        「你這愚蠢之人!蠢到了極點!」孫雍淳不可置信的吼道︰「你到底有沒有腦子?你和悅音和離,表示與她毫無感情,如此一來,外頭還不把她從咱們孫家新房消失一事懷疑到咱們身上?若你與悅音還是夫妻,咱們還可以打著擔心她的名義說尋找未果,現在你和離之事若傳出去,咱們如何撇得清?」

         孫磊中自認沒那麼蠢,他辯駁道︰「悅音聽見了兒子與冬穎的對話,不給她和離書也不行,她說要去告官,告兒子與冬穎通奸……」

        「你蠢啊!」孫雍淳心下大怒。「她是通緝要犯,又怎麼會自己走去官府自投羅網?她嚇唬你的你也信?」

        孫磊中煩躁地道︰「總之不給她和離書不行,那個衛青馳在旁邊指手劃腳,彷彿他是悅音的護花使者似的,看了就刺眼……」

        孫雍淳猛然想到了衛青馳來的那一日,身邊跟著一個特別小的小廝,那體態和女子十分相似,中間又稱肚疼去茅房,走開了許久……

        他臉色劇變,喝斥孫磊中道︰「出去,給我滾出去,我不想看到你!」

        孫磊中摸摸鼻子出去了,他覺得自己才該滿腹牢騷和滿腹委屈,又不是他想娶夏侯悅音的,他都聽話的將人給迎進門了,他也搞不清楚他爹為何要在他的新婚之夜將悅音迷昏綁走,還送到了城外去,事後又要他對內對外都要佯裝什麼都不知道,現在卻罵他蠢,他這是招誰惹誰了……

        孫雍淳等孫磊中一走,便立即將門落了鎖,取出藏於書中的鑰匙,火速打開上鎖的抽屜。

        文件映入眼簾的那一剎那,他鬆了口氣。

        還在,都還在,是他多想了,憑衛青馳又怎麼動得了他的機密文件,是他高估了衛青馳,他的本事最多不過是將夏侯悅音藏在他府裡,然後來套他的話罷了。

        不過,現在不是放松警惕的時候,當初他將夏侯悅音主僕迷昏送到城外,又將夏侯悅音變成通緝重犯,便是想讓身無分文的她們自生自滅,沒想到夏侯悅音竟然活著回來了,還在衛青馳的保護之下回來,難不成她去了邊關?

        看來,是他低估了夏侯悅音,原以為她一個嬌滴滴,性格又十分柔弱的千金小姐,家逢劇變一定難以支撐,知道自己成了通緝要犯,心生畏懼之下,肯定要輕生,到時讓人發現屍首,他們再去認屍,好好哭一番,營造成一樁疑案就能了結此事。

        若早知她命那麼硬,當初就派人在城外將她滅口了,一時的婦人之仁,到如今就要打起精神來收拾善後。

        現在不是懊惱的時候,他得立即進宮見淑太妃。

*             *             *

        漱清宮,月上梢頭。

    淑太妃由溫泉池裡走了出去,宮女為她披上長絨布巾,輕輕擦拭水漬後,又為她披上火紅色的錦織長袍,繫上的腰帶更顯得她的腰肢不盈一握,她傲然的抬起尖美的下巴,看向寢宮外宮道上的燈盞,美眸顯得有幾分幽暗。

        她精緻的臉容保養得甚好,雪膚更有如上好的羊脂白玉,當年她艷壓群芳,受到先帝寵愛,只差一點點,她所出的三皇子便會被封為太子,恨只恨朝裡眾多老臣抵死反對,令先帝最後還是選擇了皇后所出的嫡長子為太子。

        如今,先帝已逝,她不但心未老,身子也還未老,她還渴望愛,渴望被愛,但倍大的宮殿便是她的牢籠,她哪裡都去不了,尤其新帝登基後,她明白大勢已去,不想被人抓到把柄,她更是足不出殿,再這樣下去,她都要發瘋了,而那人何時要來解救她?說好的承諾呢?

        「孫大人!時候已晚,娘娘已歇下了,有什麼要事,請大人明日再來吧!」一個不悅的聲音說道。

        淑太妃聽到外頭的動靜,她精神一振,揚聲道︰「琴衣,讓孫大人進來!」

        過了一會兒,琴衣才打起珠簾來,孫雍淳大步而入,面上帶著急色,與他平時的從容不太相同。

        他潦草的施了禮,「微臣見過娘娘。」

        「不必多禮。」淑太妃看了眼孫雍淳,又淡淡地對琴衣吩咐,「你去外頭守著,不許任何人進來。」

        琴衣欲言又止,最後還是知道自己勸不了主子,悻悻然去守門了。

        淑太妃轉頭笑吟吟的看著孫雍淳。「這麼晚了,怎麼想到來看本宮?」

        「磊兒犯了個大錯。」孫雍淳開門見山地道︰「他給了夏侯悅音和離書,如今夏侯悅音已被逮捕,請娘娘指示您的人盡速催促皇上問罪夏侯家,以免夜長夢多、節外生枝,若查到奇親王身上就不好了。」

        淑太妃微瞇起美眸,「孫大人,你的兒子也太過愚蠢了,給夏侯悅音和離書,不是昭告天下去查你孫家嗎?他怎麼連這點也不明白?」

        孫雍淳撇了撇唇,不屑地道︰「那孩子隨了他娘,確實不中用,又不長腦子,我對他已徹底放棄了。」

        此話中聽,淑太妃面色舒服了許多,「你知道就好。」

        孫雍淳突然安慰地說道︰「不過,幸好我還有辰兒,辰兒聰敏有野心,真是像極了我。」

        淑太妃哼道︰「若不是我,你能得到這樣一個好兒子嗎?」

        孫雍淳走了過去,他執起淑太妃的手,柔聲道︰「我知道你受了許多委屈,咱們就要勝利在望了,只差一步,只要辰兒坐上那個位子,天下就是咱們的了。」

        「是咱們的又如何?」淑太妃恨恨地甩開了孫雍淳的手。「到時你仍是輔政大臣,我仍是先帝遺孀,咱們能名正言順的在一起嗎?」

        孫雍淳又再度執起了淑太妃的手,眼裡閃著光芒。「即便到時咱們還是不能名正言順的在一起,但在這後宮之中以你為首,咱們想如何又有誰干涉的了?只要除掉皇太后和皇上,咱們還有何好顧忌?」

        「你就會說好聽話。」淑太妃猶是心有不甘,咬牙道︰「當年,我不願入宮為妃,是你遊說我入宮的,你說什麼了?要我在皇上身邊為你的前程鋪路,你必不忘我的恩惠,可是後來你娶了誰?你娶了白靜心那個女人,只因白大人也對你的官途有所助益,你辜負了我,辜負了咱們的感情,我可不會忘記這一點!」

        「又提當年的事做什麼?」孫雍淳苦笑。「你也想一想我的處境,難道我能終身不娶嗎?我拿什麼名目終身不娶?」

        淑太妃不吃他那一套,猶自帶恨的說道︰「總之,我就是被你欺騙了感情,才會落得如今這等地步……」

        孫雍淳好笑地道︰「哪種地步?享盡榮華富貴、宮婢環繞、錦衣玉食的地步嗎?」

        「你還說!」淑太妃蹙起秀眉,作勢要打他。

        孫雍淳握住了她的手,「你也別惱了,日後等辰兒坐上了皇位,大業已成,到時我就有時間多陪陪你了,甚至還可以坐船去遊歷天下。」

        淑太妃嗔道︰「你可要說話算話,不要到時又找藉口搪塞。」

        孫雍淳嘆氣道︰「你不會明白我對你的心意的,將你送到先帝身邊,我也是很心痛……」

        「兩位——可以告訴我,我究竟聽到了什麼嗎?」

        一名身著白色錦抱、神色有幾分冷峻的挺拔男子大步進來。

        看見進來的李令辰,淑太妃和孫雍淳慌忙分開。

        琴衣慌張的跟了進來,「奴婢該死!」

        淑太妃瞪著琴衣,「你確實該死!」

        李令辰淡淡地道︰「母妃,是兒臣堅持要進來的,不怪琴衣,你出去吧。」

        「是。」琴衣連忙退下。

        寢殿裡剩下三個人,李令辰繞著孫雍淳慢慢的走了一圈,嘴角揚起了一絲笑意。

        「難怪了,本王一直覺得奇怪,眾多皇子之中,孫大人何以一心力挺本王,什麼都肯為本王做,為本王鋪足了路,原來,孫大人竟是本王的親生父親?」

        淑太妃斥責道︰「辰兒,不許對孫大人如此無禮!」

        孫雍淳對淑太妃搖了搖頭,示意她不要出面,先讓得知身世的李令辰發洩一番。

        知道自己不是皇室血脈,肯定衝擊很大。

        李令辰淡淡的笑著,徐徐說道︰「聽兩位適才所言,好似兩位當年是戀人,孫大人為了一己前途,不惜將心愛的女人送到宮裡為妃,這份心胸太令人佩服了,真是令本王欽佩不已。」

        孫雍淳毫不反駁,仍是卑躬屈膝地道︰「若是殿下能體會微臣的用心良苦,微臣便感激不盡。」

        李令辰嘲弄道︰「你確實用心良苦,讓本王和皇上完全劃清界線了,將來宮變時,本王也不必手下留情,全部來個殺無赦,本王與皇上並非手足,還真是少了許多負擔!」

        孫雍淳殷切的說道︰「殿下對皇上殺無赦是對的,小太子和小公主也不能放過,避免將來有心人助他們奪回帝位,成為咱們的心腹大患。」

        李令辰嘖嘖兩聲,「小太子和小公主也不放過嗎?孫大人真是好狠的心啊!果然是做大事的人。」

        孫雍淳作了個揖,「殿下過譽了。」

        李令辰爽快地道︰「說吧!你都助本王練好了數萬私兵,也屯積了足夠的兵器和糧草,本王事成後該封你什麼位置好呢?攝政王嗎?還是輔國大臣?又或者封你一個異姓親王做做?」

        孫雍淳嚴肅道︰「殿下,現在不是討論日後之事的時候,必須請皇上速速給夏侯家定罪,必須要將夏侯一族斬草除根,讓夏侯氏永無翻身的可能,如此殿下登基後才能暢行無阻,完全的把持朝政。」

        李令辰故意挖挖耳朵,彈彈不存在的耳垢,嘲弄道︰「本王怎麼突然覺得孫大人有些囉唆?是因為揭穿了本王的身世,所以不必遵守禮節了嗎?」

        「微臣不敢。」孫雍淳嘴上說不敢,卻還是繼續嘮嘮叨叨地道︰「雖然距離發動宮變的日子不遠了,但殿下也不可掉以輕心,出入凌霄谷務必小心再小心,金朝的將士也須隱密的藏身在私兵之中。」

        李令辰搓著下巴,「說到凌霄谷,原本日日都有飛鴿傳書來報情況,這幾日突然沒了消息,令本王都要懷疑有人解散了私兵,捲糧草兵器潛逃了哩。」

        李令辰的語氣好似在說笑,孫雍淳卻是嚴肅了起來。

        「如此情況並不正常,微臣立即派人去凌霄谷察看。」

        李令辰隨興地道︰「那就有勞你了孫大人。」

        孫雍淳又是一揖,「這是微臣份內之事。」

        李令辰故意打了個哈欠,嘴角含笑,不緊不慢地說道︰「很晚了,本王跟母妃有事要談,孫大人可以走了嗎?」

        「微臣告退。」被下了逐客令,孫雍淳仍是面不改色,他躬著身退到了門邊,這才直起身子,轉身出去。

        淑太妃全程目睹,眉頭微蹙,很不高興。「你這是做什麼?有必要對孫大人那麼無禮嗎?他可是你的親生父親。」

        李令辰皮笑肉不笑的看著淑太妃,「難道要我喊他一聲爹嗎?本王什麼身分,他承擔的起嗎?」

        淑太妃不快地道︰「也不想想一直以來,孫大人幫你做了多少事,怕夏侯邑禮查到你身上,還推自己兒子出去娶了夏侯悅音,藉此拖延時間,更不惜把貪墨和勾結金朝的罪名栽贓到夏侯邑禮頭上,你不知道感激便罷,態度還如此輕佻,令人寒心。」

        「這不是母妃害的嗎?」李令辰瞬也不瞬的看著淑太妃,嘴角上翹。「母妃為什麼要將我變成孫大人的骨肉?讓我做為父皇的骨肉出生該多好,為何我身上流的不是皇家高貴的血,而是孫家的血?」

        淑太妃一愣,避重就輕的強調道︰「不要再提血緣了,即便你將來坐上了皇位,孫大人仍是你的爹,這點永遠不會改變。」

        「兒臣正是討厭永遠不會改變的這一點!」李令辰恨恨地拂袖而去。

*             *             *

       早朝的氣氛已連續多日的低迷了,年輕的皇帝顯得心事重重,他蹙著眉心,看著殿中拱手而立的群臣,一股煩躁之感就湧上了心頭,他想脫掉龍袍,他想離開龍椅,他想走出宣政殿,他想去看看他的恩師。

        那亦父亦師的恩師,在他父皇駕崩他手足無措時,一直陪在他身邊,鼓勵他、安慰他、勉勵他做個明君的恩師,他說會一直陪在他身邊,直到他能獨當一面為止,會一直看著他,也相信他會做好……

        想到這裡,李令日的心緊緊一縮。

        自小廣嚴厲督導他,教導他習字、讀書,可要離開書房時總會給他一顆糖的恩師夏侯邑禮,如今背負了貪墨與勾結金朝的罪名,被關押在天牢裡,他身為皇帝,身為大雲朝權力至高無上的唯一一人,卻無力拯救他。

        他明知道恩師是無罪的,是受人栽贓的,是遭人誣陷的,他是個一分錢不貪的清廉之人,又如何會去貪墨?更遑論是與金朝勾結了,他的忠肝義膽眾所皆知,打死他也不信恩師會通敵。

        可一件件的證據擺在他眼前,層出不窮的人證物證像沒有盡頭,心證又有何用?他相信恩師的為人又有何用?就憑他一句話,是救不了夏侯家的……

        吏部尚書走了出來,奏道︰「皇上,夏侯邑禮關押已達數月,且證據確鑿,請皇上不要再拖延了,應速速審理,好讓罪臣伏法,給天下百姓一個公理交代。」

        又來了……李令日蹙眉看著吏部尚書,感到頭疼。

        大學士站了出來,「臣也這麼以為,若只是關而不審,那麼關押又有何意義?」

        範國公出列道︰「皇上若是一再拖延,未免失了公允,叫臣等如何服氣?」

        中書令則是憂心忡忡地道︰「皇上如此優柔寡斷,叫臣等不安哪!」

        孫雍淳對這番情況很是滿意,淑太妃的人馬都一一上陣了,只有皇太后的人馬不動如山,他們自然是支持皇上的,不過無妨,淑太妃的人馬加上他的人馬已經足夠給皇上壓力了,證據會迫使皇上低頭的,皇上非親自下令處斬他最敬重的恩師夏侯邑禮不可,而且要滿門抄斬……

        「難道眾卿就無其他事可奏了嗎?」李令日面色極度不悅。

        梁子權,也就是梁冬穎的爺爺,身為三朝重臣的他站了出來大聲斥責眾人,「此案疑點重重,老夫不信夏侯大人會做那些勾當,若要定罪,查清楚了再定罪不遲,急著定罪,居心叵測!」

        戶部尚書義正詞嚴地道︰「難道只憑梁大人的心證就可以輕輕揭過?證據確鑿還不算查楚嗎?夏侯邑禮是如何貪墨的,又是如何與金朝勾結的,白紙黑字寫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事到如今梁大人還一心袒護夏侯邑禮才是可疑,莫非梁大人是夏侯邑禮的共犯?深怕來窗事發,所以急於替夏侯邑禮掩蓋?」

        梁子權氣得差點心臟驟停,「一派胡言!老夫行得正、坐得端,沒任何事需要掩蓋,倒是你們這些小人,不知做了什麼虧心事,一鼻孔出氣,早晚會現出原形,到時一個也逃不了!」

        「啟奏皇上!」白髮蒼蒼的齊王突然出列,聲如洪鐘地說道︰「老臣委實不明白,哪裡還有比讓叛賊伏法更重要的事?夏侯邑禮此等勾結外族的賣國賊,若不盡速斬首,難以服眾啊!」

        孫雍淳重重嘆了口氣,也出列奏道︰「臣原本顧念與夏侯家是兒女親家,對夏侯大人犯下的重罪雖然深感遺憾,但不宜對夏侯大人之事做過多評論,可就在日前,夏侯大人之女夏侯悅音卻突然現身京城找上小兒,要了一紙和離書,揚言若小兒不寫和離書便要同歸於盡,小兒迫於無奈,只得寫了和離書給她……」

        說到這裡,堂上發出了一片驚訝之聲,紛紛為孫家抱不平。

        「一個婦道人家居然找夫君要和離書?這是什麼理?」

        「夏侯大人到底是如何教養女兒的,竟把女兒教得如此不成體統!」

        「京城是什麼地方?一個通緝要犯居然還敢回來?還敢要和離書?不知羞恥!」

        「這也難怪,有其父必有其女,有樣學樣,都不是好東西,按照我朝律法,夏侯家應該滿門抄斬,有前例在先,夏侯悅音這樣的出嫁女更是不能留她活口,以免鑄成後患,幸好她自己要了和離書,如今孫大人可說是已與夏侯家劃清界線,真是不幸中的大幸。」

        孫雍淳無奈地道︰「如今孫家與夏侯家已毫無干係,不再是兒女親家了,只盼此事不要波及到孫家和小兒,若天下人均像諸位這般通情達理,那就萬幸了。」

        範國公憤慨地道︰「此事孫大人也是受害者,受了那夏侯邑禮的蒙騙,與他結成了兒女親家,髒事是夏侯邑禮犯下的,又與孫大人有何干係?自然不能波及到孫大人身上!」

        「是啊!國公爺說的有理,孫公子太冤枉了,竟娶了那樣的妻室,實為不幸!」

        眾人紛紛附合,不斷的你一言我一語,指控夏侯邑禮通敵賣國,過一會兒,話題又繞回了要給夏侯邑禮定罪。

        這回,三朝老臣魯國公站了出來,振振有詞地道︰「皇上,夏侯邑禮通敵叛國、欺君犯上、密謀造反,這些全是滔天大罪,加上數額巨大的貪墨案,千萬兩銀子去了哪裡?一定要查個清楚,光是欺君通敵這個罪名就夠他死一百次了!光是斬首他一人不夠,應當處以最嚴酷的極刑——族誅!」

        魯國公一說完,殿中三分之一的臣子同時跪了下去,齊聲道︰「請皇上下旨斬首夏侯邑禮,並族誅夏侯氏!」

        李令日面色陣陣發白,他沒想到這些人如此惡毒,要他的恩師死還不夠,更要罪誅全族……

        「且慢——」隨著喊聲進入殿中的是郭慶同,他因身子不適而告假,突然前來,眾人都有些驚訝。

        李令日也有些意外,「郭大人怎麼來了?」

        郭慶同拱手道︰「啟奏皇上,臣有些東西要呈給皇上過目,是非常要緊之物,請皇上立即過目。」

        李令日點了點頭,貼身太監從郭慶同手中接過了厚厚一疊奏章,轉呈給皇上。

        閱畢,李令日的眼裡閃閃發亮,與適才的頹靡之色大不相同,殿中文武百官交頭接耳,不知那奏章上寫了什麼,怎麼令皇上忽然像喝了補藥似的精神?

        這廂,李令日已中氣十足的揚聲道︰「衛大將軍聽令!將殿中跪著之人全部緝拿,這些人全是孫雍淳的共犯,首先抄了孫家,給朕仔細的搜!第二包圍清漱宮,宮裡所有人不得踏出半步,全面搜宮!第三,即刻派兵前往奇親王府捉拿奇親王,並將凌霄谷所有私兵及兵器扣留,等候發落!」

        殿中一片譁然,眾人正在疑惑衛大將軍人不是在邊關嗎?皇上這是在點名誰時,衛裕峰大步流星而入,跟在他身後的是士兵百人。

        「臣衛裕峰謹遵皇上旨意!速將要犯緝拿歸案!」

        語畢,跪著的所有大臣,包括孫雍淳在內已全被壓制。

        孫雍淳不斷掙扎喊道︰「微臣等人犯了什麼罪,還請皇上說個分明!否則微臣不服!萬萬不服!」

        其他被押的大臣亦是憤慨的異口同聲,「萬萬不服!」

        李令日揚了揚手中的奏章,冷冷地道︰「孫雍淳,你與奇親王和金朝二皇子的書信往來已寫得很清楚,要朕逐字念出來嗎?你貪墨之事被夏侯大人發現,加上奇親王在凌霄谷練私兵,以及勾結金朝之事也同時讓夏侯大人發覺,你先前便是為了拉攏夏侯大人而與之結為兒女親家,目的是降低他的戒心,怎料夏侯大人還是查到了你頭上。

        「夏侯大人為人剛正不阿,縱使兩家有親,仍是決定要告發,而你知悉夏侯大人的決定,這才一不做二不休,偽造了齊全證據,在兩家結親之曰,夏侯大人最沒有防備之時,向大理寺告發了夏侯大人。

        「大理寺裡原來就都是你的人,當下立即不由分說抄了夏侯家,將夏侯大人關押起來並且嚴刑拷打,打算要屈打成招,而夏侯悅音則被你迷昏,運到了城外,你再佯稱不知人是怎麼憑空失蹤的,而這當中與你勾結,密謀要篡位的便是淑太妃和奇親王,以及與你一起下跪要朕給夏侯大人定罪的這些逆臣!」

        孫雍淳面色煞白,直到他被帶走,仍不知他抽屜裡的機密文件是如何洩露的。



【第二十章】    下堂妻風光再嫁是一定要的

        夏侯府大門已撕掉了封條,門口的石獅和臺階都洗刷得乾乾淨淨,別有一番氣象,這是昨日程伯動員了將軍府所有下人一起大掃除的成果,而今日,除了夏侯邑禮無罪釋放,其餘家眷、婢僕也全部釋放。

        夏侯悅音總算見到原主的爹娘了,親情自然而然的湧了上來,她抱住他們喜極而泣。

        「我的悅音長大了。」夏侯邑禮已從老友衛裕峰口中得知了女兒這些日子以來在邊關有多得人心、多討人喜歡,連齊國太后都想帶她回齊國,他深感安慰,從前那個性格稍嫌冷淡的女兒如今懂得做人了。

        韓氏笑道︰「你衛伯父還說你有一手好廚藝,征服了眾人的味蕾,為娘實在不敢相信,你哪裡肯下廚了?」

        「是真的,娘!」夏侯悅音親親熱熱的拉住了韓氏的手,煞有介事地說道︰「女兒在邊關遭遇劫匪,差點死掉,難怪大家都說大難不死,必有後福,女兒真的有了後福,昏迷醒來,憑空多了一身廚藝,也讓全是吃貨的衛伯父一家人極是喜歡我,可以說是因禍得福!」

        韓氏慈愛地笑瞇了眼,「瞧你這孩子,怎麼可以說你衛伯父一家是吃貨,沒有禮貌!」

        她當然已經察覺到這個自己懷胎十月生的女兒和以前有大大的不同,不過改變是好事,變得這樣喜歡嘰嘰喳喳,熱情開朗,她覺得很好,過去悅音太過端莊,顯得有些難以親近,如今可是平易近人多了。

        「是真的啊!」夏侯悅音橋嗔道︰「您問問衛大哥就知道,看女兒說的是不是真的。」

        衛青馳噙著笑容,「伯母,悅音說的不錯,我們一家都是吃貨,都極喜歡吃悅音做的菜,尤其是我祖母,悅音要回來京城時,她老人家可是萬分不捨,差點想跟來京城了哩。」

        衛裕峰進宮見皇上了,今日去大理寺將夏侯邑禮接出來的重責大任便交給了衛青馳,他一路陪同到了夏候家。

        「是青馳吧!」韓氏笑睇著眼前俊朗挺拔的少年,感激地道︰「好些年不見了,果然是虎父無犬子,這回多虧有你運籌帷幄,你夏侯伯父才能洗刷冤屈,還從邊關一路照顧悅音回來,我和你夏侯伯父不知要如何感謝你,這份情誼,我們永遠不會忘記。」

        衛青馳唇畔始終掛著愉快的微笑,「都是我應做之事,我們一家早已將悅音當成家人,伯母也無須見外。」

        夏侯悅音見他們在大門口聊個不停,她挽住韓氏的手臂,插嘴道︰「快進去吧!爹娘,我親手做了一桌菜給您們洗塵去晦氣,涼了就不好吃了,您們嚐過我的手藝之後肯定作夢也會笑,再也吃不了其他廚子做的東西!」

        韓氏噗哧一笑,「老爺,你聽聽這孩子真會說大話,也不怕別人聽了笑話。」

        一行人入了門,夏侯悅音自信地說道︰「是不是大話,爹娘嚐過味道就知道啦!」

        今日夏侯悅音自然也發揮了手藝,一桌滿滿的佳肴,叫人目不暇給。

        豬肉瓖豆腐、腐乳雞、三杯豆腐、什錦炒菇、鹽烤魚、檸檬蝦糖醋拌蓮藕、清蒸螃蟹、港式叉燒肉、層香豆皮、糖醋小排、鮮蚵煎餅、芥蘭鮮蠔煲,又包了絲瓜餃子、素餃子、牛肉餃子,以及讓人一碗接著一碗停不下來的剝皮辣椒雞湯,甜點是椰香涼糕和地瓜煎餅。

        看著一桌滿滿當當的菜肴,韓氏驚呆了,「悅音,這些真的都是你做的?」

        妙蓉在一旁笑著回答道︰「夫人,這些真的都是姑娘自個兒做的,您嘗過了便知,姑娘的手藝比咱們府裡的大廚手藝還要好哩!」

        夏侯邑禮與韓氏看著銳變的女兒,心裡有說不出的安慰,他們原以為女兒嬌生慣養,遭逢巨變,會承受不住打擊做出傻事,在牢裡時,兩人心中都萬分焦急。

        可如今女兒不但挺過了家變,又變得如此開朗,還習得了一身手藝,怎不叫他們喜出望外,俗話說因禍得福,原來便是此意。

        用過了午膳,敞廳裡,夏侯悅音給每個人呈上了一杯熱呼呼的葡萄酒,這是她用現代的熱紅酒改良的,做法簡單,葡萄酒加入肉桂、丁香、八角、砂糖、柳橙、蘋果、一片月桂葉,用中火煮至邊緣冒泡泡即可,煮滾會因酒精揮發失去香氣,冬天喝上一杯,保證暖胃暖心,整個人也會為之放鬆起來。

        夏侯邑禮對女兒做的這杯熱葡萄酒贊不絕口,「想不到我也有吃到女兒做的飯、女兒釀的酒的一天,此生當真遺憾了。」

        衛青馳手執杯盞,眼中露出點點笑意,「伯父,悅音才華不只於此,她還做了烤饢餅和罐頭肉、泡麵等軍糧,對我軍助益極大,日後若有戰事,便不再受制於糧草,另外,她所傳授的葡萄酒也已銷往西遼邊境,讓當地駐軍沉迷酒香,無心挑起戰事,可說是巾幗不讓須眉,家父已將此功勞上奏給皇上,想必不日皇上便會有賞賜下來。」

        夏侯邑禮精神一振,「青馳,你此話當真?悅音當真做了這些大事,有如此大的貢獻?」

        韓氏也急忙問道︰「真的嗎?悅音真的做了那些?」

        衛青馳一笑,「伯父伯母,此事千真萬確,等皇上封賞下來,伯父伯母便知真假了。」

        夏侯悅音覺得奇也怪哉,看著他們歪頭道︰「明明當事人在此,爹娘怎麼不問女兒,淨問衛大哥呢?」

        衛青馳微微一笑。「還不是你平常不可靠,伯父伯母信任我多過你,這還需要問嗎?」

        眾人都笑了起來,滿室的溫暖馨香。

        衛青馳忽地放下杯盞起身,恭敬地對夏侯邑禮和韓氏施了個禮,鄭重地說道︰「伯父伯母,我與悅音情投意合,想徵求伯父伯母的同意,定下婚約。」

        夏侯邑禮與韓氏都怔愣的說不出話來了,他們已聽聞了孫磊中與女兒和離一事,雖然是他們女兒自己要求的,可終歸是成了下堂婦。

        「青馳……」韓氏欲言又止。「悅音是下堂婦,你不嫌棄嗎?」

        衛青馳神色認真地道︰「伯母,悅音在我眼中是最好的,會成為下堂婦,她沒有任何過錯,有罪的是那些算計她的人。」

        夏侯邑禮沉吟道︰「青馳,雖然你不嫌棄我們悅音,可你祖母、父母呢?他們可會贊同你娶一個下堂婦?若因此與你家人所有爭執,那我就太愧對衛兄了。」

        衛青馳胸有成竹地道︰「伯父伯母大可放心,我有信心,只要是我所愛之人,我父母必定接受,他們也是明理之人,知道悅音受人算計,毫不知情的嫁入孫家,又遭孫家無情設計,流落在外,他們對悅音只有滿滿的心疼,絕無半點嫌棄之心。」

        夏侯邑禮點了點頭,又看向夏侯悅音,「你呢,悅音,你是否也心慕你衛大哥,願與他同甘共苦,共度白首?」

        夏侯悅音很想大喊我願意,但她現在是千金小姐,得含蓄點,不然會嚇到她的爹娘。

        她裝出羞答答的模樣說道︰「女兒但憑爹娘做主。」

        夏侯邑禮總算露出了笑容,轉眸看向了衛青馳說道︰「那好吧!你回去與父母商議,若他們不反對,我們當然樂見其成,悅音能嫁給你,是她的福氣,也是最好的歸宿,我們也可以放心了。」

*             *             *

        一個月後,參與政變謀逆的朝臣全數定罪,其中主謀孫雍淳、李令辰問斬,淑太妃打入冷宮,終身不得出冷宮一步,孫家男丁流放,孫磊中也在其中,女眷充軍妓或者充奴,而受到打擊的梁冬穎滑胎了,這件事只有親近她的奶娘知道,她悄悄給梁冬穎補了身子,要她從此忘了孫磊中,再也不要提起他的名字。

        掃蕩了亂臣賊子之後,京城恢復了平靜,皇上論功行賞,揭露此案的郭慶同、衛裕峰、衛青馳均加官進爵,剛正不阿的梁子權也有賞賜,另外就是賞了做軍糧有功的夏侯悅音一百二十八抬嫁妝,並且下了聖旨,將來夏侯悅音若有心悅之人,由皇上保媒,這等於是抬高了夏侯悅音的地位,從此,再沒人敢看輕她是下堂婦了。

        半年後,夏侯悅音二嫁了,這一日,是個風清氣爽的好日子。

        她是全京城最風光的二嫁下堂婦,媒人是皇上,嫁妝由皇上的私庫所出,一百二十八抬的金銀珠寶、古玉名畫,看得圍觀的眾人眼花撩亂,羨慕不已。

        一路的彩紙飛舞、鑼鼓喧天,花轎慢慢在威武大將軍府前落下,喜娘喊道︰「請新郎官踢轎門!」

        衛青馳身著大紅袍,人逢喜事,滿面笑容,更顯帥氣,他輕輕一踢,伸手將夏侯悅音牽了出去,飛快在她耳邊說道︰「悅音,我好想你!」

        夏侯悅音聽到了,她緊緊握住他的大手,心裡很是踏實。

        在熱鬧聲中,拜過了天地,夏侯悅音被送進了洞房,她的陪嫁丫鬟仍是妙蓉,她對威武大將軍府也不陌生,自在的很。

        妙蓉舀了碗甜湯給夏侯悅音,「姑娘一早起來洗漱梳妝,還沒用上飯,現在肯定餓了,先喝碗甜湯墊墊肚子,奴婢再去看看有什麼可吃的。」

        夏侯悅音喝下甜湯,心裡也甜滋滋的,這半年來她在京城備嫁,衛青馳回了邊關,兩地相思,只能書信往來,也沒照片可以看,她真的想死他了。

        路途遙遠,她又不能去邊關看他,再說她爹娘也不准,她只能老實待在京城裡備嫁妝,那不是她的專長,真是累死她了,他們也不肯她老是下廚,說是有失身分,不能下廚又要繡花,讓她很悶。

        如今,她終於可以嫁給衛青馳,終於可以跟他回邊關生活了,她相信他絕不會勉強她做不喜歡做的事,她要去邊關盡情的下廚,平日就耍廢,想到日後不必再扮演官家千金,她就一陣輕鬆。

        「姑娘腿酸了吧?奴婢給您捏捏腿……」

        夏侯悅音忽然說道︰「妙蓉,你如果不想去邊關沒關係,畢竟那裡不比京城繁華富庶,我可以體諒,你可以留在這裡伺候我娘,邊關有小梅就可以了。」

        「姑娘說什麼呢!」妙蓉抬頭怪責的看了主子一眼。「姑娘在哪裡,奴婢就要在哪裡,生活差點有什麼關係,奴婢又不是生來享福的,奴婢只要能伺候姑娘就心滿意足了,不求其他的。」

        夏侯悅音聽了很是感動,她何德何能讓人死心塌地跟隨呢……

        驀然,一陣叩門聲,外頭有人捏著嗓子揚聲道︰「奴婢給少夫人送消夜來了。」

        「進來!」

        一個翠衣丫鬟推門而入,那圓圓的臉、圓圓的眼睛,不是小梅又會是誰?

        「小梅!」夏侯悅音驚喜不已。「你也來啦!」

        此時此刻,她驀然想到初穿來時睜開眼,第一個見到的人便是小梅,往事歷歷在目,設時她還一心想回去現代,如今她已完全適應古代生活了。

        小梅懷裡抱著憨吉,笑嘻嘻的走到喜床前,「夫人體貼奴婢,說奴婢肯定想看姑娘成親,讓奴婢一塊兒跟著來。」

        「憨吉也來啦!」夏侯悅音看著在小梅懷裡的憨吉,將近一年未見,這毛孩子怎麼有了傲嬌的味道?

        「還不是老夫人。」小梅笑道︰「我們全要回來觀禮,憨吉沒人照顧,讓府裡其他人照顧,老夫人又極度不放心,一定要帶著憨吉一塊兒回來,姑娘不知道,您走後,老夫人寵憨吉寵到不像樣,抱著一塊兒睡,每天喊心肝寶貝,不讓憨吉回定風軒,奴婢要喂飯還要去老夫人院子裡把牠帶回定風軒呢。」

        夏侯悅音接過憨吉哈哈大笑,原來如此受寵,難怪這孩子尾巴都翹起來了。

        衛老夫人又是一個被主子收服的鏟屎官,這事在現代也是屢見不鮮,一點兒也不奇怪。

        夏侯悅音以為她的邊關生活會逍遙自在,沒想到她回到邊關不久就因為食慾不振和嗜睡被診出了有喜。

        老天!她竟然懷了孩子,要做媽媽了!

        如此一來,她要天天下廚大展身手的美夢破滅了,誰都不許她再進廚房動刀動鏟的,一切等她平安順產再說,連衛老夫人也同一陣線,寧可吃大廚房難吃的膳食,也不許她進廚房。

        幸好,懷胎只有十個月,她安慰自己,只要熬過了這十個月,將孩子生下來,她就可以進廚房了。

        時光匆匆過去,夏侯悅音終於等到了生產的日子,她平安將孩子生下來了,是個可愛的大胖小子,眉目都像衛青馳,取名衛凌霄,全家當寶一樣的疼寵。

        坐完月子,夏侯悅音迫不及待的進了廚房,感覺手藝都生疏了,很是懊惱。

        衛青馳進來看她,手裡拎著的油紙包不知是何物,「不是心心念念要進廚房嗎?怎麼哭喪著臉?」

        夏侯悅音悶悶不樂地道︰「太久沒下廚,覺得刀法都不俐落了。」

       「別沮喪了,再練練手感便會回來,那是本能,不會忘的。」衛青馳神秘一笑,打開油紙包。「悅音,你看看這是什麼?能當食材嗎?」

        夏侯悅音看著打開的油紙包裡那一大塊黃色固體,瞪大了眼,「乳酪!」她急切問道︰「怎麼會有這東西?哪裡弄來的?」

        衛青馳笑道︰「你真知道這玩意兒?我原是猜想你可能知道,沒想到你真的知道。」

        夏侯悅音急道︰「這乳酪究竟是哪裡弄來的?這可是好東西,煮什麼都會好吃,還有沒有?快點帶我去,我要全部買回來!」

        「瞧你急的。」衛青馳笑著摸摸她的頭。「是西遼的士兵沒銀子又想喝葡萄酒,偷來想跟我們的酒商換葡萄酒的,說是西洋人都吃這個。」

        夏侯悅音興奮不已,不假思索的喊道︰「有多少都換!」

        這一日,乳酪料理上桌了,令眾人大開眼界的起司歐姆蛋,鋦烤起司鮮蔬,起司豬排、部隊鍋、葡萄酒起司燉牛肉、地瓜起司餅、起司玉米濃湯、豆渣起司饅頭、蕃茄起司飯,若不是起司不夠,她會做更多!

        衛老夫人馬上迷上了乳酪的味道,她老人家半瞇著眼,頻頻用夢幻的表情說道︰「天底下怎麼會有這麼好吃的東西?活著真是太好了,可以吃到這麼美味的東西。」

        夏侯悅音微微一笑。「所以說,美食可以療癒人心,真是半點都沒錯。」

        【全書完】



【後記】    2020,我們還在

        今年新月家族又再度參加了台北國際書展,而今年也是新月家族的二十五周年,一個值得紀念的日子。

       大家知道這是新月家族第幾次參與台北國際書展嗎?

        說真的,我記不得了,印象中超過了十次,記得自己首次的參展作品是《那小妞是誰》系列名稱是「狂野奇跡」,講述了五個好友的故事,掛報非常的華美,封面全部又酷又帥,當時是國內羅曼史的美好時代,各家羅曼史出版社的作者幾乎都是一月一書,雖然現在聽起來很不可思議,但那是那時的常態,每個月交稿更是理所當然的事,若是超過兩個月沒有交稿,不必編輯來催,自己心裡就會不安了。

        那時在後記裡作者會習慣報告自己近日的生活、和讀者哈啦,藉由文字的傳達,讀者和作者的感情很是貼近,讀者也會每個月等待作者的新書,超過兩個月沒出書就是一件很奇怪的事,不管是出版社或租書店都蓬勃發展,作者埋首在自己感興趣的題材裡,按月創作出一個又一個的故事,樂此不疲,而出版社也給了很大空間,一間出版社就有百位以上的作者,十分地欣欣向榮,還會一直有令人耳目一新的新秀作者冒出來。

        隨著時代的演進,租書店日漸萎縮,實體書店寥寥無幾,許多風光許久的出版社也在智慧型手機的洪流中關門大吉,不久前看到mina時尚雜志正式宣布停刊,還真是有幾分感傷,那是我的少女時代、我的青春,過去每期必買的精神糧食,但也不敵現在的美妝頻道黯然停刊了。

        相信大家亦有此感觸,很多作者不見了,過去創作出許多令人津津樂道作品的作者去哪裡了?我不知道他們去哪裡了,但我想離開必定是有理由的,或許已經不再喜愛創作這份工作,或者意識到實體書讀者的減少,所以提前離場了,而我既是作者,也是讀者,對於那些我很喜歡的作者離開了,我始終覺得很扼腕,若不是大環境如此,他們還會繼續創作出許多精彩的作品,而身為讀者的我,再也看不到他們的作品了,感到遺憾。

        大家知道新月家族還有多少作者嗎?這些還在線上的作者,包括我在內,都在默默的為出版盡一份努力,都希望我們不要太快被時代的洪流吞沒,都希望創作這件事情是生生不息的,都希望新一代的孩子有機會看到我們的作品,或許就從一本書開始,激起心中的創作意念。

    2020,台北國際書展,我們還在,希望你們能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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